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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愧疚, 在陳見津這裡是聞所未聞的稀缺品。

  可現在,他真切地在為手術室里躺著的人心痛。

  熟悉的腳步聲在人群中響起, 陳見津皺著的眉心被溫熱的手撫上,他轉頭, 率先聞到的是對方身上濃郁的古龍香水味。

  「別皺眉了。」

  宋緒時輕聲說,狐狸眼裡滿是憐惜,但他的手還沒順著對方的眉心,滑到那張他夢寐以求的臉上時, 陳見津便率先抓住那雙在他臉上作亂的手,冷聲道:

  「離我遠點,宋緒時。」

  陳見津冷冰冰的表情,讓宋緒時的手訕訕地停在了空中,他抿唇,蹲了下來,跪在陳見津的身前, 狐狸眼裡儘是卑微的祈求, 二人溫熱的鼻息相交, 陳見津卻不斷後退, 寧可貼著牆,也不想和宋緒時靠近,活像對方是有害垃圾一樣。

  「我錯了,我們現在就從兄弟坐起不好嗎?」

  對方步步後退, 宋緒時反倒步步緊逼起來,他從下方探上去,抬眸看著陳見津那張面無表情的漂亮臉蛋,喉結滾動,過往的記憶再次湧上心頭。

  陳見津看著宋緒時對自己的那副痴樣,冷笑一聲,抬腿踩住了對方那隱隱作祟的地方,手則將宋緒時那張不斷湊近的臉推開。

  「哪個哥哥會這樣對自己的弟弟。」

  話音剛落,宋緒時有些難堪地看著那處,著急地想要解釋,卻被陳見津纖細的手指抵住了嘴唇,另一隻手則抵住宋緒時的肩,將對方推地更遠。

  鋒利肆意的眉眼裡都是明晃晃的惡意,他用腳用力地捻著,欣賞著對方緋紅的臉頰,和痛苦的表情,俯身,唇瓣輕啟,在宋緒時的耳邊輕聲說:

  「可別忘了,我們還沒有血緣。」

  說著,陳見津的手順著宋緒時的脖頸處步步往上,手慢慢收緊,掠奪盡宋緒時一切的呼吸,緊接著又放開,像貓戲弄獵物一樣,冷漠又得意洋洋,看著自己手下的傑作。

  「從一開始,如果不是你把我當作私生子,強行綁回宋家,又和我訂下那些不明不白的包養協議,我怎麼會走到現在的這一步,如果不是你,我現在還應該在山野里當著我自由自在的神官。」

  陳見津掐著宋緒時的脖子,惡狠狠地說著,明明是責怪與嘲諷的話語,可陳見津的尾音也帶上了哽咽,淚珠從湛藍色的眼裡溢出,順著臉頰滾下,慢慢滑進衣領間。

  而被掐著的,脖子上爆出青筋的人,唇角帶著苦澀地揚起,他張開嘴,卻沒有用尖牙咬著對他施暴的人,相反他輕輕舔了一下對方的虎口,像是輕柔的安慰。

  「真噁心。」

  對方唇舌灼熱的溫度,燙地陳見津瞬間就收回了手,有些嫌惡地甩了甩,醫院嗡嗡作響地白熾燈光下,陳見津看到了手上那亮閃閃的淚水。

  他轉頭望向穿著得體的西裝,渾身桀驁不馴,像一頭不會屈服的孤狼,但此刻卻狼狽地低頭,地上是一小攤水跡。

  陳見津深吸一口氣準備向外走,可褲腳卻被宋緒時緊緊握住,對方抿唇,狐狸眼裡盈滿了淚水,沙啞著聲音:

  「不要走。」

  醫院裡人來來往往,長發的黑皮美人冷淡地抹去了眼角那滴早已風乾的淚水,腿旁是緊緊抱住的宋緒時,陳見津的手從對方的頭頂慢慢划進脖頸,緊接著又捏住對方的後頸,反覆揉捏。

  像是把宋緒時當成了有趣的玩具一樣。

  宋緒時帶著些許期冀的抬眼,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錯誤地將其當成了赦免的信號,嘴角有些甜蜜地翹起,陳見津的下一句話,卻讓宋緒時如墜冰窟。

  「想要我原諒你,很簡單,下地獄吧。」

  說完,陳見津將宋緒時捏住自己衣角的手指一根根掰開,而後扔了一把刀在宋緒時面前,沖他揚了揚下巴。

  宋緒時錯愕地看著地下的那把刀,久久沒有行動,陳見津有些無趣地輕笑一聲,湛藍色的眼睛裡滿是嘲諷地看著眼前的利己主義者。

  再怎麼愛,也不會勝過愛自己的本能。

  陳見津心下瞭然,帶著幾分自嘲地想,沒有任何猶豫,他轉身向外走去。

  可鼻尖處卻陡然湧進了血腥味,他怔愣地回頭,宋緒時笑著將那把刀捅進了他的腹部,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周圍傳來繁雜的尖叫,有人認出了這是極富權勢的宋總,紛紛爭相恐後的湧上前來。

  但眾人簇擁著的人,疼痛幾乎撕裂了他的大腦,他仍然用力掙脫人群,伸出手,向陳見津站著的方向,想抓住那人的衣角。

  埋在陳見津的身前,嗚咽地告訴他自己好疼。

  人群散去後,宋緒時猩紅著眼,眼前陣陣發黑,護士們將他抬上擔架,可他卻再次慌張地翻下身來,跌落在地。

  意識愈發模糊,眼皮越來越重,可他仍是不死心地看著那個方向。

  空無一人。

  宋緒時像患了臆想症一樣哽咽地大笑,而後將腹部地刀繼續往裡捅,他聽得到周邊人的議論,無非就是自己瘋了,不想活了。

  等待陳見津的這五年裡他早就瘋了。

  他甚至不再奢求對方愛他,只是奢求對方原諒,不惜以自/殘的方式,等來的只是空空如也的樓梯間。

  「宋先生,你不要再動了,傷口越來越深了,可以想想開心的事。」

  躺在急救床上的宋緒時,苦澀地搖頭,眼神空洞,不自覺地喃喃道:

  「沒有他的人生,早就沒有幸福可言了。」

  在世界上千千萬萬的人里,他肆意遊走,欺侮人的真心,卻也永遠失去了他最愛的人的心。

  ——

  「外面好吵,發生什麼事了嗎?」

  黎文禮小口抿著陳見津帶來的湯,輕聲開口。

  「沒什麼,有人失心瘋了而已。」

  陳見津的眼睫微顫,跳過了黎文禮的問題,慢慢地牽起了對方的手,仿佛摩挲著,溫柔地說:

  「黎文禮,我不想競選了,我們兩個離開,從此隱居,做一對平凡的人,怎麼樣?」

  話音還沒落下,陳見津還想繼續說,卻被黎文禮以吻封唇。

  一吻閉,陳見津眼尾泛起紅暈,有些意猶未盡地輕輕撫過自己地唇瓣,卻發現黎文禮帶著淺笑地注視著自己:

  「陳見津,你不是甘於平庸的人,去做你想做的吧,我永遠在你的身邊。」

  濡濕的吻印在陳見津的額頭之上,湛藍色地眼裡再次升騰起了霧氣,卻不再是絕望與痛苦,而是被撫慰的安心。

  他將自己靠在黎文禮的懷裡,像只無賴的大貓一樣蹭著對方,嗅著對方身上好聞的洗衣液的味道,直到摸到對方身上的槍傷,聽到對方的痛呼時,陳見津地眼神陡然變得晦澀不明。

  陳見津在黎文禮的食指指骨處印下一吻,像承諾,也像一種醞釀已久地報復:

  「那些人都會付出代價的。」

  第66章

  陳見津站在窗前, 望著樓下熙熙攘攘的賓客,搖曳著手中的酒杯,有些恍惚地想, 自己這麼一個窮小子,竟然也從貧民窟里爬了出來, 爬到了這些人上人的頭上。

  晃神間,陳見津感到頸後傳來另一人的溫熱的鼻息, 他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液, 冷聲說:

  「燕軍長,是來抓我的嗎?」

  燕琛不語,只是將頭埋在眼前失而復得的人的頸間,用頭輕輕地蹭著對方的頸窩, 像是只搖尾乞憐的小狗,渴望得到主人地憐惜,悶聲說:

  「陳見津,我是來保護你的。」

  聽到這句話,陳見津冷笑一聲,他扒下燕琛那雙不斷上爬的手,轉過身來, 二人鼻尖相抵, 身前的距離越縮越近。

  燕琛被那雙湛藍色如深海的眼睛所蠱惑, 低下頭來, 低垂眼睫,想要吻上去,陳見津卻率先後退了一步。

  那雙鳳眼此刻濕漉漉地看著陳見津,像是委屈巴巴地質問對方為什麼不親吻自己。

  但燕琛終究沒有迎來五年裡他日思夜想的柔軟唇瓣, 反倒是一巴掌。

  狼狽的紅痕迅速在燕琛的臉上蔓延開來,身著軍裝的男人,怔愣在原地,鳳眼裡蓄著一灣淚水,看著眼前皺眉,對自己嫌惡的愛人,說出最傷人的那句話:

  「燕琛,可我葬身火海的時候,你又在哪呢?」

  陳見津唇角輕勾,眼睛裡滿是嘲諷,他挑起燕琛低著的下頜,望著對方那雙滿是悔恨的鳳眼,他輕佻地拍了拍燕琛的臉,一字一句地說:

  「從我們相遇的開始,你就說你要保護我,可笑的是,我人生中的大多數痛苦,都拜你所賜。」

  「燕琛,你口中的保護,不過是一場自我感動而已。」

  陳見津說著,低頭看向手指上帶著的戒指,原本冰冷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他輕輕地轉了轉指骨上的戒指,再次背過身去,嘴角帶著溫和的淺笑:

  「現在我也不需要你的保護了。」

  因為,有人保護你了,是嗎?

  燕琛看著對方手上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銀飾戒指,苦笑一聲,卻忍不住幻想,要是自己當初沒有做過那些事情,此時此刻,在陳見津身邊的會不會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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