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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你到底是怎麼做到言行完全不統一的!

  *

  鎮國公府。

  一路暢通無阻地從皇宮出來,揣著幾本奏摺的沈青略一思索,便決定回家把這些奏摺批閱完再送回去。

  即便是對仵雨溪認知並不清楚,沈青的下意識動作仍是以他為重。

  沈青回了自己在鎮國公府的房間,還沒起墨批閱會兒,便聽到有人敲門。

  「沈將軍,昨日您吩咐我們來取您床底的幾個箱子,您還要親自帶著我們去將軍府,不知何時出發?」門外的人低聲說道。

  沈青的記憶混亂,對周圍既是熟悉又陌生,像是沒有個固定錨點般把一切給串起來,只能在雲裡霧裡間摸索,偶爾才展露出記憶中的某個片段。

  但他仍是壓下心底的疑惑,對門外淡淡應道:「你們進來吧。」

  門外的雜役魚貫而入,幾人的目光落到了床鋪底被抬出大半個身體的箱子。

  幾個箱子層層疊疊堆砌好,雖是有些老舊,卻很乾淨,應該是昨天便把它拿出來好好擦拭過一遍。

  「你們就這麼抬過去吧,我跟著走。」雖然沒了記憶,但是自己的習慣自己還是知曉的,既是這麼說了,那便照著做便好。

  沈青的視線落在最頂上的那個精緻木雕小盒中,略一頓,又拿了起來:「這個我就自己拿了,剩下的這些你們好好當心,別磕碰壞了。」

  「是。」僕從們回道,沈青滿意點頭,把盒子揣進袖中便跟在幾人身後。

  裝著舊物的箱子夠重,又足夠大,幾人連著把箱子抬上馬車,一路運到新建成的將軍府,被指揮著放進了他的新房間,沈青才鬆了一口氣。

  但屋漏偏逢連夜雨,當沈青從袖中拿出小木盒,剛準備把它放進書房的抽屜時,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伴隨的更是他早上剛剛聽過的熟悉嗓音。

  「阿青,你在嗎?」

  「在。」沈青脫口而出道,心裡像是做賊似的慌了起來。

  這種熟悉的慌張感遍布周身,仿佛在心中出現過千百次一般,幾乎立刻讓沈青的記憶衝破了迷霧,短暫地恢復了正常。

  他迅速合上了抽屜,最後迷戀似的再看了小木盒一眼,隨後眼光便落到進門的仵雨溪身上。

  以陳泉所言,記憶有所缺失的人想要找回記憶,去接觸他所熟悉的事或物將大有裨益,他靠近小溪是沒有作用了,那就只能靠物品的幫助。

  所以他昨日便想起了這些舊箱子,派人送來將軍府,本想在房間細細查看其中物件,從中找到些能喚起自己記憶的東西,他能迷迷糊糊地感覺到,現在他的記憶,依舊是不完整的。

  可現在小溪進來了……

  「海哥,你怎麼來了?」沈青一急,便狠下心直接裝傻充楞道。

  反正早上離開時他就是這幅沙雕樣子,只要維持住人設,讓小溪明白兩人無法進行正常交流,那小溪自然不會過多詢問他在幹什麼。

  仵雨溪一進門,還未抬頭就劈頭蓋臉地聽到這句話。

  仵雨溪:「......」你沈二有什麼自信是可以認為在他面前能含糊過去的?

  「別裝了。」他只瞥了眼正眼巴巴望著他的沈青,眼眸淡淡掃過,瞬間識破了沈青的拙劣演技,「聽下人說你把房間底的箱子給搬過來了,我過來問問你放到哪裡了,我想看看。」

  「夫夫間沒有秘密,你說過我隨時可以來找你開箱子看看的。」

  沈青疑惑:「......我真的有說過麼?」

  仵雨溪冷笑了一聲,並未多言語。

  沈青一慌:「肯定說過肯定說過!一定是我不記得了!」

  仵雨溪也確實沒有說謊,沈青和他說過房間箱子的事,他也知道其中裝載著沈青的回憶,畢竟沈大將軍在談論起這個時滿臉的懷念留戀,視若珍寶的模樣一點也不假。

  只是沈青當時手指摩挲著盒子,一臉神神秘秘地和他說:「等我們老了,再一起把它給打開,到時候給你一個驚喜。」

  不過現在沈青這又不像記得這事的模樣。

  仵雨溪微微一笑:「我記得當時你最得意的是一個小木匣,剛剛好像看到就在你身後的抽屜里。」

  鳥類的視力一向強大,沈青欲蓋彌彰的遮擋更加引起了仵雨溪的注意,面對著仵雨溪的灼灼目光,沈青頭皮發麻地轉身,當著他的面,緩慢拉開了小木匣的蓋子。

  那是一個純金打造的小巧鳥籠,約莫只有成年人兩個巴掌的高度,整體不大,做工很是精美,綴著南紅瑪瑙和各色寶石,整個鳥籠看起來華貴異常,就那麼靜靜躺在絳紅色的綢緞上,瞬間奪去了仵雨溪的視線。

  「沈二,你這是什麼意思?想把我關起來?」仵雨溪目光落在上面。

  很奇怪,明明自己應該感覺憤怒羞恥的,但不知是不是最近沈青作的死有那麼些多,導致他的閾值也升高了不少,對這個鳥籠居然沒太大感覺了。

  總覺得這是沈青會做出來的事。

  沈青捏著小木匣的手緊了緊,望見純金鳥籠後眉宇便一直縮著,直到剛剛不小心把盒子給關上,才終於回過了神。

  他的眼底翻湧著墨色的情緒,直壓得他喘不過氣,但混亂的記憶就在此刻忽然變得清晰,連同最後一塊記憶碎片也一併給解鎖了。

  那是關於他滅了南蠻回到京城,所見到的景象。

  ……

  事情要從仵雨溪的那個生辰開始說起。

  既然小溪也明確表達了要那個位置的願望,那他這些年的積攢勢力也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再加上他兄長沈涼的幫助,這些東西足以令仵雨溪扎穩腳跟,在這危機四伏的京城有立足之地。

  沈青這般想著,眼眸漸深。

  就算他僅有一天在這裡,也要為小溪鋪好前面的路,好讓少年活的更加從容些。

  濛濛春雨的夜中雨絲飛揚,被雨水淋濕的深色腳印在青石街上留下一串串印記,有人徹夜未眠,四處奔波,天色從昏黑轉為蒙亮,才終於放下了緊繃的背脊,少年衣角翻飛,藏青色的衣袍被朝間的露水染的顏色都更深了些。

  後來沈青回了軍營,在仁親王面前誇下海口,說一年之內必拿下南蠻,於是便豁出這一條命去殺。

  少年將軍懷揣對遠在京城的剛定情的小皇子滿腔思念與熱枕,如一隻破軍之箭般劃開了戰爭的膠灼之相。

  南蠻進,他便進;南蠻退,他便更進。

  以戰養戰向來是兵家的戰略,卻從來沒一人有沈青用的熟練。

  仁親王是中立派,對京城的風譎雲詭毫不在意,反正他家小子早就遠離了京城,在封地過的瀟灑,和沈青日夜接觸倒也起了惜才之心,但瞧他這麼猛扎猛打,比南蠻還凶的虎狼之姿,心裡未免嘆息。

  於是便尋了一夜去了他的簾帳。

  塞外風大,帳中的蠟燭明滅晃動,月光映在帳布上,勾勒出其中簡陋的裝飾,人聲鼎沸,沈青見仁親王進來也不詫異,打了聲招呼,便繼續和副將道:「兵法講究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南蠻節節敗退,我方士氣正漲,一舉攻破他們的城應該不是大問題。」

  「是。」副將這些日子算是對沈青崇拜的五體投地,聽完連連點頭。

  仁親王進來默默聽了會兒沈青的闊論,月慢慢爬上枝頭,眾人還未談論完,他默默嘆了口氣,打斷他們的話道:「你們用了晚膳嗎?」

  眾人一愣,沈青揉了下眉,擺了擺手,道:「你們都下去吧。」

  簾帳中一下子就空曠起來,仁親王招呼人把飯菜端了過來,又呼來一壺溫酒,兩人面對而坐。

  仁親王從一旁拿出倆個海碗,放了一個在沈青面前,自己面前也放了一個。

  他呼了下手臂示意左右的下人退下,把酒斟滿推給沈青。

  「喝。」

  「大軍陣前,不能喝醉。」映著明亮的燭火,沈青的瞳仁像有一團灼疼人心的火焰,正悄無聲息的燃燒著。

  「你看你現在像個什麼樣子?」仁親王的眼中倒映著沈青,蒼白瘦削的臉龐,眼下一團青黑,下巴隱約可見鐵青的鬍渣,也不知是多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仍誰也說不出這是三個月前還在京城的沈家二公子。

  「將軍樣子。」沈青直白道,「您既然放權給我,就該相信我。」

  被沈青的話一梗,仁親王搖了搖頭:「我放權給你是不假,但不是讓你如此拼命的。」

  早年因為過於勇猛而導致身患舊疾的仁親王繼續道:「早知道讓你回一趟京城會變成這幅模樣,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你回去的。你自己說說你有幾日未合上眼了?你現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不要覺得自己身體力壯而不在乎。」仁親王頓了一下,又補充:「我那小侄子也不會樂意看到你如此摧殘自己。」

  談到仵雨溪,沈青明顯一松,問他:「你怎知......」

  仁親王睨他一眼,「你偷偷摸摸自己做果脯,托人帶回去給他,真當我不知道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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