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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泊秋沉默地站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問:「你們的,計劃,是什麼?」

  還好許慎早就對陸宗停的安排爛熟於心,在陳泊秋冰山一樣的壓迫感下也能倒背如流:「第一,十方海角撤離,這是首要且必要任務,不需再贅述;第二,所有戰艦、護航艦全部脫離十方海角主艦,除開加入陸上校出海艦隊的部分,剩餘艦艇全部在安全距離內保護海角撤離;第三,陸上校的出海艦隊上會攜帶洛橙作為人質,與陳中嶽交鋒時可以拖延時間,把握主動權。第四,出海艦船都加裝了驅逐槳,可以一定程度上驅散污染水源,拖延它們到達海角的時間。同時,船上也裝載了凌瀾博士研製的高密酚酯,用來中和強酸酯的腐蝕性,但戰艦和護航艦的裝載容量有限,高密酚酯的效用能發揮到什麼程度也尚不明確。」

  許慎一口氣說完,看陳泊秋一直沒有反應,以為他是需要消化一下,正想問問他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忽然輕輕搖了搖頭:「他沒告訴我……全部。」

  許慎怔住。

  陳泊秋慢慢地吸了口氣,十分肯定地道:「他,不信任我。」

  「……不是這樣的啊博士!」許慎略感崩潰,他終於發現陳泊秋現在特別像一個代碼執行錯誤開始亂跑程序的機器人,內心不由自主地開始咆哮。

  陸宗停,你果然把你老婆惹毛了!

  第101章 揭幕

  陳泊秋是幾乎不會表現出情緒的人,但他僵硬地站在原地恍惚蒼白,甚至開始胡亂摩挲衣角的樣子,讓人根本無法將他和剛才親手打斷兩隻海龍翼的人聯繫在一起,許慎甚至擔心他會哭出來——或者對他來說,那應該叫無意識地掉眼淚。

  但陳泊秋只是攥著衣角,艱難地平復著自己的呼吸,重新看向許慎,啞聲道:「許艦長,我聽說,您修復了我的脖環。」

  「是,」許慎點點頭,「是我。」

  「謝謝,可以把它……給我嗎?」陳泊秋略微沉吟,「我想,它會用上。」

  這本來就是陳泊秋的東西,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他想要回去,許慎自然不會拒絕。只不過陸宗停千叮嚀萬囑咐,不要讓他看見脖環,以免刺激到他。

  但現在看來,除了陸宗停本人,似乎沒有什麼能刺激得了陳泊秋。

  —

  許慎帶著陳泊秋到自己的辦公室,將鎖在匣子裡的脖環交給他。

  陳泊秋沒有多猶豫就將匣子打開,略顯殘破的脖環就這樣赤裸裸地展現在他眼前。

  他對自己當時將脖環扯斷成什麼樣子已經沒有清晰的記憶了,但能看得出它有好幾處銜接的痕跡,內側那些常年和他的血肉絞在一起的細管和綿針也都被取掉了,這讓它看起來就像是個有些陳舊的飾物。

  陳泊秋怔怔地看了它一會兒。腦海里似乎並沒有出現太多脖環給他帶來的痛苦回憶,他只是在想,自己上一次看到這樣的脖環,似乎是在他還很小很小,剛剛開始記事不久的時候。

  後來,它就一直緊緊錮在他的脖頸,那麼漫長的歲月里,它像個刑具一樣日夜不停地折磨著他,讓他無論清醒與否都仿佛被禁錮在噩夢中無法掙脫,他一直等到山窮水盡之時,才剮骨抽髓一般將它從自己身上剝離。

  陳中嶽不是會給他留退路的人,他應當是與脖環同生共死,他從來沒想過,取下脖環,他還能活著。

  那,陳中嶽就更不會想到了。

  陳泊秋拿起匣子裡的脖環,蒼白的指尖被漆黑的脖環襯得青灰一片,脖環上的藍色晶石散發著和他眼睛一樣冰冷幽深的光。

  他拆開一處連接口,將後頸微長的黑髮撥開,露出了脖頸上蒼白透明的皮膚和盤踞在那裡最為猙獰可怖的一處疤痕。

  他將脖環重新圈在自己的脖頸上,又將它輕輕扣住。

  許慎愣住了。這並不只是因為陳泊秋把脖環戴了回去,而是他從看到脖環到把它戴上去,整個過程的神情、動作甚至呼吸都從容平靜,就像他只是在某個清晨醒來,按部就班地戴上他每天都會佩戴的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飾品。

  被撩起的黑髮又自然而然地垂落下來,零落地掩在陳泊秋的頸間。他微微抬起頭,看向許慎:「這樣,和以前一樣嗎?許艦長。」

  許慎有些不敢直視那雙漂亮得有些過分的眼睛,只能盯著他的脖環看:「正面看,沒什麼區別。」

  陳泊秋扯下脖環之後,最大的傷口在後頸,幾乎快撕裂到頸骨處,與之相比,前面的傷疤不算顯眼,脖環也基本能夠覆蓋住。

  「好,」陳泊秋點了點頭,又問,「您知道,我是怎麼……活下來的嗎?」

  許慎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將自己知道的悉數告知陳泊秋:「博士,當時我不在現場,細節可能有所偏差。但可以確定的是,十方海角任何的醫療器械、技術、藥物,都無法在那種情況下保住你的性命。是在那之前,陸上校的強化能力突破到了L4級,他可以無傷釋放冰霧,而冰霧能夠產生極強的療愈能力,在你傷口產生的時間還不算太長的時候,就以最快速度將它修復了。」

  「L4級……」陳泊秋低喃著,「他也沒告訴我。」

  「呃。」許慎吞了口唾沫,不知不覺又汗流浹背起來。

  「許艦長。」

  聽到陳泊秋喊他,許慎就像小時候上課被老師點名一樣直哆嗦:「嗯,博士。」

  陳泊秋低垂著眼睫,有些躊躇地緩緩道:「我的眼睛,是不是變得……很奇怪?」

  「對,」許慎連聲應著,「博士,你的眼睛,是不是好了?特別亮,連右眼都特別亮。」

  他忽然一頓,有些驚詫地道:「博士,難道你的L4也……?」

  陳泊秋的狀態倒十分平靜:「可能……是,但我不太清楚,具體是什麼,也不知道……要怎麼控制。」

  「它還會產生副作用嗎?」許慎比較關心這個,「你有什麼不舒服嗎?」

  陳泊秋沒什麼猶豫地搖了搖頭。

  「那就最好了!管他具體是什麼,能讓你復明又沒有副作用,那是再好不過了!」許慎激動了一會兒,又忽然想到什麼,「不過,博士,你現在的眼睛看起來的確和之前差距太大了。」

  許慎不知道怎麼形容陳泊秋現在的眼睛給人的感覺,冰藍色的眼瞳乾淨又深邃,看不到一點雜質,甚至連一絲波瀾都難以捕捉,只在垂下眼睛時露出一點柔和又渺遠的悲憫感。可與他對視的時候,這樣一雙眼睛卻有種說不出的引力——並不是魅惑勾人的感覺,更像是神明點的燈盞,讓人不由自主地追隨他的目光,渴望它們能在一片荒蕪黑暗中為自己指明前路。

  或許他的描述還不完全正確,但陳泊秋的眼睛忽然發生這樣的變化,並且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那還是謹慎些為好。

  「博士,你的眼睛還是要擋起來,」許慎一邊說,一邊在屋裡翻找起來,很快就找到自己眼睛受傷時常用的護目縛帶,「用這個試試,對視野影響很小。」

  陳泊秋接過去,將縛帶罩住雙眼,為了防止鬆動,他順勢將後面碎發捋起大半,和縛帶扎到一起。

  —

  不太友善的敲門聲在此時響起,伴隨著雷普的怒吼:「陳泊秋,你出來!許慎,開門!堂堂青艦軍艦長包庇他胡鬧,乾的什麼事情!」

  許慎進來的時候並沒有鎖門,所以雷普一腳便把門踢開了,怒目圓睜地看著屋裡的兩個人。

  「雷總司發的哪門子脾氣?」許慎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可沒鎖門,您推推也就開了。」

  雷普被許慎噎了一下,轉眼看向陳泊秋,只覺看起來依舊是蒼白消瘦病骨支離的模樣,不敢置信地道:「陳泊秋,你眼睛都瞎完了,怎麼把海龍翼打碎的?」

  陳泊秋掩藏在縛帶下的目光銳利而平靜,將雷普每一絲細微的表情和動作都盡收眼底,他清楚地捕捉到雷普在看到他頸間的脖環時,目光陡然一亮,手掌撫上身側的口袋又匆匆放下。

  陳泊秋喉間乾燥疼痛,還沒開口便悶著咳,恰好他也不願搭理雷普的問話,便就這麼蹙眉低咳著。

  他咳得越難受,雷普的表情就越鬆快,進門時的怒火也消弭大半。

  「雷總司,博士他是迫不得已,三四號海龍翼本來就留不住,方案也向您報備過,只不過提前執行了,」許慎不想在這個節骨眼和雷普再起衝突,心平氣和地解釋,「軍統部早就遵從陸上校指揮,緊急製造了備用海龍翼,糙是糙了點兒,但勉強能用。這會估計都快裝好了。」

  「知道了。」

  雷普嘆著氣搖了搖頭,剛想說話,陳泊秋忽然出聲喊他:「雷總司。」

  他聲音嘶啞,語氣卻並不羸弱,雷普微微一怔。

  「您來得正好,」陳泊秋慢慢往他的方向走了幾步,「控制器,給我。」

  雷普臉色一變,迅速將自己不知何時落在陳泊秋脖環上的目光移開:「什麼控制器?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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