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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泊秋眼睛仍然是空洞的,映不進去光,他不知道陸宗停在做什麼,只是輕輕搖頭。

  「牆上?」許慎雖然第一時間聽到陳泊秋的話也覺得有些荒謬,但畢竟他是陳泊秋,所以還是研究了一番岩壁的結構,「以他的身手……不太可能,而且如果用爬的,到了外面也會被發現。」

  「他不是人了,」陳泊秋言簡意賅地道,「大概率。」

  陸宗停看許慎表情有些錯愕,一時間接不上話的樣子,連忙道:「可是,泊秋,就算他變成怪物,他用很快的速度爬出去,地面上會留有黏液的。」

  「他能爬,也能飛,」陳泊秋說,「爬出去飛走,黏液就少。」

  「博士,你有想法嗎?」許慎問,「會是什麼異種?」

  陳泊秋像是已經思索了很久,此時沒有多猶豫便答道:「蛇蝠。」

  「蛇蝠?」陸宗停忽然想起什麼,「這個東西,和它的名字長得一樣嗎?」

  許慎已經迅速調出了影像:「是,形態就是長出蝙蝠翅膀的蛇,夜視能力極強,擅長爬行、飛行。」

  他說完,看著陸宗停忽然屏著呼吸,像在努力回憶著什麼的樣子,便道:「老陸?」

  陸宗停瞳孔一縮,臉色鐵青地罵了一句髒話:「老許,先通知下去,按照這個標準搜捕雷明。這蛇老鼠藏得夠深,早八百年前老子就和他交過手了!」

  許慎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第一時間安排了人手下去,陳泊秋捂住蘿蔔的耳朵,微蹙著眉心啞聲道:「上校。」

  陸宗停猛然回過神,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看了一眼還趴在陳泊秋懷裡呼呼大睡的蘿蔔,開始用難掩憤怒的氣音說話:「泊秋,你記得吧,在燃灰大陸,你開槍打傷的那個又像蛇又像蝙蝠的怪物,我那時候就覺得它脖子扭來扭去的樣子很眼熟,雷明人模狗樣的時候也喜歡這樣扭脖子!」

  陳泊秋點點頭:「所以,我想是他。」

  「如果你們的猜測屬實,就說明他已經早早就和啟明星——也就是陳中嶽、谷雲峰一派勾結到一起了。」

  陳泊秋聽到陳中嶽的名字依舊只是怔怔地低垂著眼睫,像是依然在思考什麼,沒有其他反應,陸宗停這才接過話茬:「他和谷雲峰本來就穿一條褲子,加個陳中嶽更沒什麼奇怪的,奇怪的是我們在燃灰大陸看到的那隻蛇老鼠體型非常大,絕對不是這個通道能夠容得下的。」

  「上校,常規想法,不能估量他,」陳泊秋說,「形態能控制,體型,一樣可以。」

  「是這樣,」許慎很快會意,「如果雷明真的是蛇蝠畸形種,那他畸變的時間只會比你們去燃灰大陸要早很多,這麼長的時間,他又是喜歡招搖過市的性子,卻從未在任何人面前暴露出異狀,就說明他是能輕鬆控制自己的形態的。」

  「也有可能,是變種,」陳泊秋搖了搖頭,「目前,無法確定。」

  蘿蔔不知是被陸宗停方才的一驚一乍嚇到,還是察覺到了陳泊秋緊繃起來的狀態,開始不太安分地抻動胳膊腿兒,陳泊秋怕弄傷蘿蔔,又怕蘿蔔從他懷裡掉下去,抱得愈發吃力。

  「我來吧,泊秋,他太重了睡著了就不好抱。」陸宗停伸手去接蘿蔔,陳泊秋自然不會拒絕,只是蘿蔔被抱走的時候,他跟著有些倉惶想要站起身,但應該是腿疼使不上勁,很快又跌坐下去。

  「我現在出發,參加搜捕,同步推進毒劑鋪埋,」陸宗停把蘿蔔交給許慎,「植物異種數量龐大,對我們造成的不良影響太多了。你帶著蘿蔔待在雲監中心,咱們保持聯絡。」

  許慎點點頭:「好,我現在幫你整合一支行動隊出來。」

  「毒劑,要注意……」陳泊秋開口有些著急,短促地喘了口氣,又很快接著道,「可能腐蝕建材,比如……海龍翼。」

  陸宗停和許慎都是一驚,他們還從來沒想到過這個層面。十方海角本質上是巨型三棲艦艇,底部六隻體型龐大結構精巧的海龍翼是海角的命根子,支撐著海角的維穩和移動。最重要的是,海龍翼一旦有一隻受損,就完全無法飛行,陸地行進效率也大大降低,等於三棲只剩一棲,只能被迫在海上一直航行,倘若遭遇海洋風暴或者隕石雨之類的天災,根本無法避險。

  「這個,我通知艽艽那邊把關,」許慎立刻道,「博士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陳泊秋遲疑了半秒,神色似乎有片刻的閃爍,但很快又搖了搖頭,倉促地道:「上校,要走了嗎?」

  「對,」陸宗停在陳泊秋面前蹲下,握住他有些濕冷的手,「泊秋,十字燈塔很安全,我安排人送你回去,你害怕生人,我把邢越也找來了。你回到十字燈塔,就在那裡安心做實驗,如果你想見蘿蔔,就找許慎。」

  陳泊秋聽得很認真,嘴唇泛著薄薄的灰白色,聲音嘶啞:「……你呢?」

  陸宗停沒反應過來:「什麼?」

  陳泊秋嘴唇輕顫著,在凌亂的呼吸聲中勉強吐出幾個字:「要怎麼……見你?」

  陸宗停嘴巴僵硬地張了張,臉頰又脹又熱,半晌後才開口道:「隨時找我,我會想辦法來找你。

  「老陸,」許慎出聲提醒道,「該走了。」

  陸宗停看著陳泊秋微微泛紅的眼角,心臟一陣一陣地發緊,卻只能在他額頭吻了一下,便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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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越一直不明白,明明陳泊秋實驗台被植物異種摧毀之後,進度就趕得匆忙,但還是要支開他去其他科室忙無關緊要的活計,他死皮賴臉地回到研究室,做的還是一些整理報告、申請材料之類的活,陳泊秋在實驗台前工作的時候基本不能讓人近身,他只能通過那一摞又一摞幾乎只有陳泊秋自己能看得懂的報告內容來推測實驗進度。

  疫苗種子有了,負責播種的轉運酶也有了,差的就是轉運酶的複製,這需要大量的稀有植株——雪夜停泊。此前邢越一直糾結於怎麼提高雪夜停泊產量,但這玩意兒太過嬌貴,本身就有氣候和地質限定不說,要求還特別高,所以之前他怎麼研究都沒有門路。他的博士到底是有什麼高招,能夠自己一個人扛得住普適疫苗這個光用耳朵聽都覺得不堪重負的課題。

  熬了幾個大夜之後,邢越總算是看出來個七七八八,人卻是越熬越精神——一種毛骨悚然的精神。

  如果他水平還可以,如果他的理解沒有錯,那陳泊秋顯然沒有什麼高招,他走的是一步險棋。

  因為他想直接對雪夜停泊進行基因改造,在保留轉運酶的前提下,改變它的生長習性,以此降低培育成本,實現大規模的產量提升。

  如果邢越沒有記錯,新物種基因改造屬於高風險課題,通常只有四季滄海能夠開展,改造穩定後才會授權到十字燈塔做常規化運行,變種人血清就是最典型的基因改造課題。因為改造的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差錯,都有可能導致物種變異,後果是不堪設想的。這會正好趕上植物異種的風頭,如果陳泊秋的課題泄露出去,怕是他又要變成眾矢之的。

  邢越趕回研究室時,陳泊秋正半靠在椅子裡休息,正午的陽光很是毒辣,把他蒼白的臉映得透明,卻見不到半分血色,連帶嘴唇都是灰黯的。

  實驗耗心費神,陳泊秋身體又大不如前,最近他在實驗室睡著是常事,但邢越每次都難免心下一緊,放輕了腳步過去,發現他真的只是睡著了,氣息微弱但還算平緩,便在他身邊找了張椅子坐下。

  桌前有打開的多維儀電屏,裡面播放的是不久前凌瀾博士的蘿蔔報告會——報告會的全稱特別長,和大多數居民一樣,邢越也記不住它,便簡稱為蘿蔔報告會。

  邢越知道陳泊秋經常循環播放著報告會,影像里凌瀾博士的身後,除了各種各樣的複雜數據和文字,還有蘿蔔活蹦亂跳的影像,藍色的眼睛就像千百年前的極地冰湖一樣,靈動清澈卻又深邃勾人,哪怕是生在這麼可愛的小寶寶臉上,也有一種令人挪不開眼的魔力。

  或許博士曾經也有一雙這樣漂亮的眼睛。

  邢越嘆了口氣,不想讓自己陷入那樣的情緒中,便開始一件一件地觀察著桌上密密麻麻的儀器、五顏六色的藥液和培養基。

  他的水平和陳泊秋終究還是差得太遠,這樣看過去,他還是不知道陳泊秋是怎麼樣憑藉一己之力,用可怕的速度去推動那樣禁忌的課題。

  邢越怎麼也想不到,每每到了需要人作為實驗供體的環節,供體都是陳泊秋自己。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這項需要,一來他不認為有人會支持他,如果有任何人因此身心遭受損害,他的研究會被判定為失敗,他應當要接受刑罰,那樣的話,實驗就會停滯不前了。二來就算有人支持,他也不太懂得如何跟別人交流,這樣就得不到實驗對象較為準確全面的反饋,同樣也會影響進度。

  如果用他自己做實驗供體,那這兩個問題就都可以得到解決了。

  陳泊秋用的是最簡單直接的方式,給自己注射藥液,再抽取注射前後的血清樣本作為對比進行檢測對照,結合他自己的肉體和精神感知,一一做好記錄,優化藥物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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