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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睛只能感覺到微弱的光線,看不清東西,摸索著剛要爬進山洞裡,就聽到後面傳來鞋子踩在雪地里嘎吱嘎吱的聲音。

  他半跪在地上,隨著愈演愈烈的腹痛攥著雪塊無聲地推擠著,後腰幾乎快繃斷了,再沒有多餘的力氣立刻回頭,卻聽到了來人溫柔而詭異的聲音。

  「乖孩子,找到你了。」

  這個聲音像魔咒一般瞬間就控制了他的身體,他劇烈地顫慄起來,肺管因為他的應激急劇收縮,他大口喘息著想爬進山洞裡,小腹沒有間斷的宮縮和腹底的墜脹卻讓他寸步難行,他不受控制地仍舊趴在那裡,想要用力產娩。

  那人在他身邊慢慢蹲下來:「看起來很艱難呢,爸爸幫幫你吧。」

  看著陳泊秋像個控制不了自己的愚蠢野獸,只會不停地往前爬,卻又幾乎動彈不得的醜態,他的眼底變得愈發陰鷙。

  陳中嶽伸出冰冷堅硬的手,輕輕環住陳泊秋的脖頸。

  陳泊秋立刻抽搐起來,手臂無力再支撐,他跌了下去,羊水失控地噴濺在了陳中嶽身上。

  陳中嶽看著那些污穢不堪的液體,極度的厭惡讓他在手上施加了力道,去擠壓陳泊秋的脖環:「你知道你多骯髒嗎?覺得羞恥嗎?你曾經也讓你母親這般痛苦!」

  陳泊秋無法回答,他雙目的焦距急劇潰散,臉上就算糊滿了血污也能看出一片死寂的灰白,垂死邊際他的本能被激發,大張著嘴唇在劇痛和窒息中竭力地挺起腰腹不斷用力,陳中嶽似乎聽到了他骨頭開裂的聲音——那個碩大的胎兒終於慢吞吞下來了,但很快又因為他的力竭而回退,依舊沉甸甸地撐在他有些變形的骨盆里。

  他扇了他一記耳光,赤紅著眼嘶吼道:「陳泊秋!清醒點,用力!」

  陳泊秋身體不斷地痙攣著,青紫的嘴唇哆嗦不止,胎兒實在太大了,就算娩下去一些,也依然擠壓著他的五臟六腑,它們沒有辦法正常工作,他也沒有一絲力氣去掙扎或者用力,甚至連手指都沒辦法收攏。

  陳中嶽又扇了他一巴掌:「用力,你聽不到嗎?你想讓孩子死嗎?你差點要了陸宗停的命,現在又想害死他的骨肉,他會將你凌遲至死!」

  陳泊秋依舊目光僵滯,沒有反應,陳中嶽再次動手,打得他口鼻濺出了鮮血,反反覆覆地逼問他。

  陳泊秋的瞳孔終於微弱地轉動起來,慢慢地轉向陳中嶽的方向,怔怔地搖了搖頭。

  那雙眼睛裡沒有痛苦,甚至沒有任何情緒,只有無盡的懵懂和茫然,就如同初生的嬰兒一般,怔怔地看著陳中嶽。

  不論陳中嶽再怎麼打他,他都只是這樣看著他。

  陳中嶽心想這或許是迴光返照,陳泊秋就要不行了。他路上險些被林榮平絆住,身上的東西丟了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些強心針,怕是沒有條件給陳泊秋剖腹。

  他焦急地在一旁翻找起來,想找到一些趁手的尖銳物品,但翻出來的卻只有一些殘破的枯枝和粗糙的碎石。在這種環境下要找到合適的工具是極難的,他其實心知肚明,但他仍舊像只無頭蒼蠅一般,近乎狂躁地到處翻找著。

  他不願面對陳泊秋的眼睛。

  那張臉明明已經布滿血污,五官都變得骯髒不堪,卻還是從那雙眼睛就能看得出來,陳泊秋真的像極了葉謠。

  他無法理解,也不能接受,葉謠那樣愛他,為什麼不能夠好好活下來陪著他,為什麼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換回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孩子,甚至比她還要脆弱,先天就帶著不足之症,生命不知會在何時戛然而止,如果不是被他改造,或許早就夭折。

  這樣的孩子對他來說有什麼用,做個替代品都不配。

  他厭惡這樣的犧牲,也不需要這樣的陪伴。

  陳中嶽的呼吸越來越急促,面色有些發青,因為他能感覺到陳泊秋一直在看著他,這讓他愈發急躁難耐。

  就當陳中嶽忍無可忍想要再次動手打陳泊秋的時候,他的嘴唇輕輕蠕動著,想要說話,只是他的喉嚨只能發出帶著哮鳴音的單音節。

  他的口型是:爸爸,痛。

  這應該是陳泊秋從小到大第二次喊他爸爸,和他說痛,因為他第一次這麼開口,就被他斷水斷食,用脖環電擊至半死。

  那時候陳泊秋只有三歲,從那以後他就按他的要求稱他父親,也不再喊痛。

  陳中嶽睜大了眼睛,眼底的血絲像刀割的裂痕,他的眼球似乎即將爆裂。

  而他卻頂著這樣猙獰的一雙眼睛笑了起來:「你喊痛?你憑什麼喊痛?你讓我和你母親痛苦,你憑什麼喊痛?!」

  陳泊秋依然用那種孩童般沒有雜質的眼睛安安靜靜地看著他。

  他一邊瘋狂地嘶吼,一邊猛地在陳泊秋上腹按了下去。

  「啊……」陳泊秋終於發出這麼長時間以來的第一聲痛吟,只是已經微弱得像嘆息,或者是嗚咽。

  生長激素的確將胎兒催得極大,陳中嶽第一下並未使出全力,但也沒有留情,陳泊秋的肚子卻堅硬地鼓脹著,幾乎一動不動,他催動變種能力才將蜷在裡面胖乎乎的孩子往下推了一些。

  「痛就給我用力!想死也把孩子生出來再死!把孩子生出來!」陳中嶽找到要領,不斷按壓著陳泊秋的肚子,胎兒被硬生生地往下擠,很快就頂出來半個,狹窄的出口被撐得發白透明之後不堪重負地撕裂開來,變得鮮血淋漓。

  「爸爸……痛……」陳泊秋的口鼻在無休止的按壓中不停地滲血,甚至眼睛裡好像也有血紅的液體流出,可他表情卻沒有痛苦的神色,只是機械地、斷斷續續地從幾乎已經堵死的喉嚨里吐出這幾個微弱的字眼。

  胎兒頭圍最大的地方如果沒有父體的努力很難通過,陳中嶽找到剛剛翻出來的強心針劑,大量地通過脖環往他身體裡注射。

  陳泊秋大張著嘴唇不停地倒吸氣,胸腔里的哮鳴音幾乎能用震耳欲聾來形容。藥劑入體後他瞳孔顫慄著聚了一點光,終於開始用手摳抓著地上的碎石,順著宮縮往下用力。斷腿無力撐起,只能耷拉在地上艱難地大開著。很快他耳朵里也開始往外滲血,身下更是慘不忍睹,血塊幾乎要將胎兒淹沒。

  陳中嶽厭惡而暴力地擦掉那些污穢,等陳泊秋顫抖著將胎頭生出,他就迫不及待地勾著胎兒的下巴,用力將它拔出,脫下自己的外套胡亂地裹出一個襁褓。

  陳泊秋四肢癱軟地抽搐著,隨著胎兒的抽離,胎盤也被大量血水衝出。

  孩子中氣很足地大哭起來,因為血污和胎脂的關係,小臉皺巴巴地擰著,陳中嶽瘋魔一般不斷擦拭著新生嬰兒稚嫩脆弱的臉,小寶寶疼得越哭越大聲,而陳中嶽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它的五官,嘴裡神神叨叨地重複著:「小謠,是不是你,你回來了是不是?好孩子,我看看你,讓我看看你。」

  他的聲音里逐漸帶了哭腔,還是看不出小嬰兒的五官像誰,卻忽然發現,這是一個男孩子。

  他目眥欲裂地像野獸一般發出了無意義的嘶吼,伸手就掐在嬰兒脆弱柔軟的脖頸上。孩子很快便無法呼吸,原本粉色的小臉逐漸變得青紫。

  「去死,去死,去死!」陳中嶽發瘋一般地低咒著,胳膊卻忽然被人狠狠咬住,一塊肉被硬生生扯了下來。

  劇痛之下他兩眼發黑,不得不放開了孩子,等到視線恢復,血泊里的陳泊秋和孩子都沒了蹤影,他猛地地從雪地里站起來,看到一隻後腿斷了的狼用一種不應該有的速度往前狂奔著,很快便消失在遠處的密林里。

  「你跑不掉,你跑不掉的!!陳泊秋!」陳中嶽臉色煞白雙目赤紅,像個索命的厲鬼,他正準備化蝶,卻發現陳泊秋是幾乎將他胳膊咬穿了,身體上有任何的缺失,他都會無法化蝶。

  他瘋狂地拍打著眼前的血水和雪塊:「廢物,我會殺了你,還有你生的孽種!廢物,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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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人在那裡?!」因為上校重傷昏迷,沈隊長下落不明,基地人人皆是草木皆兵,更何況是忽然闖進來的一個形跡可疑的「血人」。

  暴風雪過後,破碎荒野又開始下冰雨,清晨時更是格外寒冷,雨水裡混著冰渣,落到身上是錐心刺骨的寒痛。那個「血人」懷裡抱著一坨厚重的布料,卻只著單衣,跪在地上匍匐爬行,動作詭異而滑稽,看著就不像個正常人。

  放哨的黑艦厲喝兩聲卻攔他不住,便遠遠扔了個木杈子過去斜杵著將他絆倒。

  他摔得極重,哨兵覺得自己幾乎聽到了骨頭散架的聲音,雖然他從未放開懷裡那團布料,但他摔倒之後身體不停抽搐,像是沒有力氣起來了。

  哨兵走近他,便看見他來的路上一路血跡,正在被雨水緩緩衝淡,他身上、臉上的血卻已凝結乾涸,大塊大塊地糊著,污濁不堪。

  他察覺有人靠近,腦袋朝著哨兵的方向吃力地轉動過來,不知是看到了什麼還是確認了什麼,忽然掙扎著起身,要將懷裡的布料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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