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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更不能讓那些液體落下來,他怕它們會落在陳泊秋手上,眼淚和血液的觸感差別太大了。

  這樣一定會讓陳泊秋發現,他是陸宗停。

  沒有任何理由讓陸宗停相信陳泊秋是自己主動想要刺傷他,一定是因為陳中嶽。

  陳泊秋說過,陳中嶽會控制他。

  這會讓陳泊秋崩潰的。

  他只能勉強支撐著顫抖的雙腿站立,慢慢後退,讓那把手術刀慢慢地、卻是剜心刻骨一般地從自己的身體裡抽離。

  更多的鮮血從他身體裡湧出,他的皮膚逐漸變成了瀕死的灰白色。

  刀刃刺破胸口的時候,陸宗停有過驚疑和痛苦,但只有不到半秒而已。

  剩下來的時間,他都在想,他的泊秋和他們的小蘿蔔,要怎麼辦呢?

  原本他是想著接到他們,就用冰造一艘船,一起逃到破碎荒野上去,江子車說,那裡的環境最適合泊秋分娩。

  他計算過距離,也確認過洋流和風向,可以安全著陸的,沒想到會這樣,沒想到他會像個廢物一樣束手無策地倒在地上。

  陳中嶽到底動了什麼手腳,他到底想幹什麼?他處心積慮要殺了自己,留陳泊秋的命,可他如果已經暗中觀察已久,就不應該不知道陳泊秋是不會獨活的。

  那麼他留陳泊秋的命,是為了……小蘿蔔嗎?

  陸宗停想到讓他毛骨悚然的,以洛橙為首的那一幫陳中嶽的「子女」。

  不,不該是這樣的。

  不該這樣結束,不可能就這樣結束。

  —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別太自以為是。」有人在他耳邊說。

  陸宗停意識浮浮沉沉,只覺得身體上的疼痛逐漸消散了,眼睛卻怎麼也睜不開。

  那人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終於忍無可忍地提著他的耳朵:「陸宗停,起來。」

  陸宗停遲鈍的大腦吃力地處理著這個聲音和動作,處理完畢後,他就猛地從地上彈了起來,險些把那人撞飛。

  林止聿靈活地躲開,然後狠狠地在他腦門上彈了個暴栗:「發什麼狗瘋!」

  此時的陸宗停感覺不到疼痛,只是睜大眼睛看著他,眼皮一下都不敢眨,直愣愣地看了他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哥」。

  「……嗯。」林止聿語氣一軟,順手給他揉了幾下剛剛彈的地方。

  「我、我夢到你了?」陸宗停仍舊不敢置信,神神叨叨的像在自言自語,「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夢到過你。」

  「因為我不想見你啊,煩人。」林止聿皮笑肉不笑地道。

  「……哦。」陸宗停低下頭,卻還抬著眼看林止聿。

  「別裝可憐,」林止聿面無表情地盯著他,「我和泊秋說了,如果過得好,記得偶爾送一朵他種的花給我,為什麼我從來沒有收到過?」

  「……因為他過得不好,」陸宗停垂頭喪氣地低喃著道,「你不在以後,我就和別人一起欺負他。」

  「所以他捅你刀子了。」林止聿指了指他胸口的血洞。

  「嗯。」

  「捅得好。」

  「不是他想捅的。」

  「那也捅得好。」

  陸宗停點了點頭,低眉順目地道:「我也覺得,我一直就希望他能捅我一刀,如果是他自己想要捅的,那更好。」

  「那你就能安詳地走了對吧。」

  陸宗停猛地抬頭:「那不能夠!」

  林止聿沒好氣地道:「那你還不趕快回去?要賴在我這裡多久?」

  陸宗停看著他鮮活的樣子發呆,直到林止聿又伸手揪他耳朵,他忽然意識到他的手是暖的。

  「哥,你是暖的。」陸宗停說。

  「嗯?」林止聿愣了一下。

  「那時候,你在我背上,身體慢慢冷掉,」陸宗停蒼白著臉道,「從四肢開始,到軀幹,最後是心臟。」

  林止聿沉默地看著陸宗停發紅的眼眶和眼底逐漸氤氳上來的水汽。

  「硫酸火燒到你身上之前,你的心臟還是有溫度的,」陸宗停苦笑,「然後,一下就……什麼都沒有了。」

  「所以你無法釋懷,這麼多年都在和其他人一起欺負泊秋。」

  陸宗停胡亂抹了把眼淚,微哽著道:「我以為他會和我一起想辦法救你的……我以為他看到你,一定會比我更心痛,就算不管我也要救你的。」

  林止聿看著陸宗停眼淚越抹越多,終究是嘆了口氣,摸了摸他的腦袋:「怎麼就說我不在了呢,我這不就在的嘛。我就是去十萬八千里遠的大陸執行任務了,沒個千百年的回不來是不是?你倆好好活著,總有一天我們要再見的呀。」

  陸宗停不知道說什麼,只能「嗯」了一聲。

  「敷衍,」林止聿撇撇嘴,隨即道,「小狗,你怎麼會有那種想法,泊秋即使不管你,也會堅持救我?」

  「因為我表白,他拒絕我,他不喜歡我,」陸宗停說,「但你是他最重要的人。」

  林止聿「嘖」了一聲:「你怎麼還是那麼蠢?以前這樣想,現在還這樣想?」

  夢遊狀態的陸宗停腦子完全不夠用,滿臉迷茫:「那應該怎麼想?」

  「正常來講,他會救下我們兩個人,」林止聿說,「但他沒有,他只保住了你。」

  陸宗停怔怔地看著林止聿,卻發現他的身體變得越來越透明,他仿佛已經停跳的心臟忽然開始抽痛起來:「哥,你要走了嗎?」

  林止聿搖了搖頭:「不是我要走了,是你快死了,你得回去了。」

  陸宗停皺了皺眉,只覺得心臟很痛,沒有任何思考的能力,只能被動地接受林止聿傳遞給他的信息,橄欖綠色的瞳孔逐漸渙散。

  「宗停,陸宗停!」林止聿搭著陸宗停的肩膀,一遍又一遍叫他的名字,直視著他的眼睛,「你不要只記得他對我開了槍,你要記得,他保住了你。」

  「你有沒有設想過這樣一種可能,如果他不對我開槍,那麼就連你都保不住。」

  「他沒有選擇。」

  第80章 替身

  狹小的暗室里充斥著潮濕的霉味和刺鼻的血腥味,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湧入,稀薄的空氣讓那股味道變得更加濃郁且怪異,洛橙被擠在其中,只覺得喘不過氣來,頭疼得愈發厲害,甚至想吐。

  趕緊結束吧。

  她確認了一番周遭不只有希望艦上的人,還有很多陸宗停的部隊,他們都滿臉驚異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如遭雷擊般僵直地站立著,呼吸也停滯著,半天都無法動彈。

  她看向了角落裡的陳泊秋,他似乎是雙目失明的狀態,又被沉墜的肚腹壓在那裡動彈不得,雙手攥著的手術刀還在往下滴血,陸宗停就倒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血泊里還有一隻死去的銀色海魚,灰白的眼珠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

  狹窄的空間、窒悶的空氣和刺鼻的血腥味對懷孕臨產的人來說極其糟糕。果不其然,洛橙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就聽到了手術刀落地的聲音,陳泊秋枯瘦的胳膊撐著滑膩濕熱的地面,嗆咳著乾嘔起來。

  他看起來已經難受極了,發出來的動靜卻很輕。洛橙覺得他應該是察覺到了什麼異樣,一直艱難地伸手往前摸索,像在找什麼,手臂一次又一次地因為脫力彎折,就像快要斷裂的枯木一般,脊背也愈發佝僂下去。

  行動隊的人從驚變的衝擊中回過神來,如夢初醒一般嘶吼著道:「陳泊秋!你瘋了嗎?為什麼要刺傷陸上校!」

  「白艦呢?救人!」

  陳泊秋已經直不起腰,洛橙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原本因為虛脫而顫抖不止的身體,忽然像冰雕一樣僵硬,連呼吸的起伏都消失了。

  隨後他像垂死之人一般拼命將身體撐起來,朝陸宗停的方向爬去,卻被人踢倒在地。

  洛橙眼神微凜,語氣卻依舊平淡冷漠:「他懷著孕的,你們十方海角的人使用暴力不分對象嗎?」

  「他現在這個樣子,就算要生孩子也得在牢里生!」

  「把他控制起來,別讓他再傷人!」黑艦剛剛下完指令,便發覺自己的褲腳被人攥住了。

  陳泊秋不知什麼時候爬了過來,緊緊攥著那處衣料,骨節咯吱作響,黑艦原本想用力掙開,但想到了洛橙的話,還是耐住了性子喝道:「鬆開!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

  陳泊秋嘴唇發僵,灰白的臉上只有那雙灰藍色的瞳孔在劇烈顫動,其他地方都僵冷得和死人沒有什麼差別,他吃力地大張著嘴像是想要說話,卻連呼吸的動靜都沒有,仿佛肺管都已經被堵死了,只有血沫被不斷地逼出來。

  洛橙看著他肚子一陣陣地抽搐,已經不是圓隆的形狀,有些變形沉墜,可能是宮縮。這在她認知里是極疼的,但看起來這種疼痛對陳泊秋來說已經不如心肺的痛苦強烈,情況不太妙。

  就她同伴打探到的消息而言,陸宗停已經讓恆星艦上的大部分人撤離,剩下的都是一些散兵,也沒有指揮官級別的人物,就算戰鬥力再強也是群龍無首。她的任務是帶走陳泊秋,殺了陸宗停,眼下的時機非常好,不能再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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