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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說一定要去比賽。」薄嶼說。

  Olive坐直了身,回過頭看著他:「你別告訴我,你就是為了教出個『學生』,讓他替你來比賽?首先,年齡不合格,其次他的這水平,跟當年同一年紀的你根本沒法比……」

  「沒有,他有別的比賽,」薄嶼解釋道,他頓了頓,淡淡道,「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

  Olive:「所以你是什麼想法?」

  薄嶼笑了笑,他往后座靠了靠,「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Olive啞然,他這一刻忽然不知道應該高興,還是失落了,他動了動唇,正想說些什麼。

  薄嶼已然是先開了口:「如果我決定重新站在賽場上,我肯定要拿冠軍。」

  真的從他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Olive雖然想到了,此刻還是不由地感到一驚。

  薄嶼忽然回想了起來,想起了很多事。

  回想那時拿起槍的感受,回想起他很小就進入了射擊訓練營,回想起薄明遠破產後,在國外時他們父子二人近乎相依為命的那些日子。

  回想起他每到比賽之前幾乎自毀式的訓練,回想起為了比賽失眠的那一個個夜晚。

  回想起車禍發生的那個晚上。

  他好像早就不在抗拒和逃避回憶過去的事情了。

  但他不得不接受,他或許再也沒辦法達成,他最後想要的那個結果。

  就算是他可以肯定,如今他的狀態還算良好,即使許多年沒有進行訓練,他還是可以遊刃有餘地連中靶心,輕輕鬆鬆且毫不偏離。

  但到了這樣的雨天,他右手受過傷的地方,還是會隱隱傳來的一絲絲鑽入骨髓的疼痛,有時候手腕兒莫名地失去力氣,可能會連一支電動牙刷也拿不穩。

  「復健都是小問題,」薄嶼笑著,「我可以跟你去看醫生,看很多的,非常專業的醫生,並且接受他們的復健建議——但你我都知道,『重新戰場賽場』這件事,並不是說說而已那麼簡單。」

  Olive立刻說:「你還是在擔心你撐不下來高強度的備賽訓練。」

  「我想撐下來,但我不確定,所以我不能答應你到底要不要去比賽,」薄嶼到底有一些無奈,「你確定要賭在我的身上嗎?」

  車內陷入小几秒的沉默。

  Olive自己眼下的情況,也並非是一股腦地支持薄嶼,就一定保本無虧的。

  Olive因為簽了個真的在比賽期間使用違禁藥品的選手而賠了不少錢,錢倒也不算天大的事,大不了去賺,他更想靠薄嶼挽回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職業口碑,當然也更想看到薄嶼重回賽場,打個漂亮的翻身仗。

  白天還信誓旦旦說他敢賭。

  現在他當然也聽得出,薄嶼在給他機會,讓他想明白所有的是非利害。

  這是在對他們彼此負責。

  薄嶼好像在等一句「我相信你」這樣的話。

  他意識到自己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又在心底笑話自己,他想下車去了。

  忽然,他的手,卻被另一隻稍小他一些的手握住了。她纖細的五指填滿了他五指的空隙。

  他們十指相扣。

  他垂眸看她。

  黎霧其實聽不懂他們在用德語說些什麼。

  雖然聽不懂,她的那雙眼睛,清澈、透徹,盈盈地盛著月光似的,卻是直直地看著他。

  薄嶼印象中她總是一副非常堅定的表情,連無意識地握著他的手都這樣的篤定,從不退縮。

  總是能夠安撫到他。

  薄嶼反握住她的手,他也看著她。

  最終,雨聲伴隨著一縷轉瞬而逝的嘆息,似乎回落在寂靜的車內,他最後對Olive說:「你和

  我都很清楚,現在我最多能做到什麼程度。」

  「就送我們到這裡吧,我到家了。」

  Olive:「……」

  從車上下去,傾瀉而下的暴雨便被上方不知誰家違修出來的雨棚給擋住了。

  這車的位置倒是停的正好。

  那會兒她說是薄彥送她去找他,到最後,他也沒見到薄彥露面。

  黎霧一瘸一拐的,薄嶼頗有點擔憂:「我背你上去?」

  她搖了搖頭,「不要。」

  說著,她挽起了他的手臂,「我們慢慢上去。」

  「…等一下。」

  Olive降下了車窗,還想多說幾句什麼,「我想明白了。」

  薄嶼單手抄在口袋裡,原本都和黎霧打算進居民樓了,他此時停了停腳步。

  黎霧跟著他停下,她下意識去看他的表情。

  Olive說:「我還是願意相信你,願意賭一次。」

  「你認真的?」薄嶼很是好笑,「我也可能讓你賠錢,賠上名聲,你別不經思考就說這些話。」

  「我沒有不經思考,這是我在找你之前,就深思熟慮過的結果,」Olive堅定地看著他,「醫生當年說你的肌腱沒辦法完全恢復,我也一直是這麼認為的,但剛才你我都看到了,你拿起槍後,你的每一槍都在命中。」

  「薄嶼,別再害怕和退縮了。」

  OIive最後這麼說著。

  雨聲漸漸地覆蓋了過來,不知是把所有紛亂的念頭一瞬間蓋過,還是把某個清晰的念頭一次次地洗滌了出來,直到完整地呈現在了他的面前。

  「我知道了,」薄嶼只是淡聲地說,「我會考慮。」

  黎霧還在從聽不懂的語言,以及他的表情中辨識著什麼,她的手被他牽在了手裡。

  「回家。」薄嶼說。

  「……好。」

  今天晚上沒有停電,兩個人慢吞吞地踩著樓梯,向樓上走去。

  黎霧拽著薄嶼的衣袖,她的步子要更慢一些,亦步亦趨的,心裡似乎揣了點兒事情。

  「很疼嗎?」

  薄嶼停了下來,問她。

  他們家在六樓,到底是有點兒「山高路遠」。

  黎霧的思緒停留在這兵荒馬亂的一天,她都沒覺得那塊兒磨破了的地方有多疼了。

  她下意識搖頭:「……不疼。」

  「你別騙我?」

  薄嶼看著她,眉梢微揚。

  「幹嘛,」黎霧看著薄嶼,笑著嗔怪道,「你是不是要說,我現在如果不趕緊求你背我,就來不及了?」

  薄嶼也笑,他在她身前半蹲了下去。

  「行了,上來。」

  「我都說了我不疼……」

  「上來。」

  他的語氣不容質疑。

  她便是沒法子了,磨磨蹭蹭著過去,想稍微再和他墨跡會兒,他已是不由分說地背起了她。

  「沒幾步路了,」薄嶼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麼,「別擔心我,我的手不疼。」

  老式居民樓,牆面斑駁到生了青苔,腳後的應聲燈滅了,前方的便又會亮起來。

  灰敗的牆面上映出了隔壁樓棟的燈火,像是一盞盞微弱的月光,包裹住他們交疊在一起的身影。

  「薄嶼。」

  黎霧喚他。

  「嗯。」

  「……你能不能教我幾句德語啊?」

  他低沉清朗的笑聲從後背震顫著傳來,他把她手中沉甸甸的包也接了過去:「怎麼突然要學那個?」

  「你和Olive……就是,你那個朋友,你們一直在那兒加密聊天,說了半天誰聽得懂。」她說,「雖然我大概能聽出一些,你們在聊些什麼話題。」

  薄嶼有些好笑:「你聽不懂,怎麼又說自己能懂?」

  「因為我看到了你的表情。」

  他微微回了下頭,「我什麼表情?」

  「……嗯,」黎霧靠在他肩膀上,她抱緊他的脖子,很輕聲地,「我看到你的表情……你有點兒不開心。跟你拿著槍的時候一點也不一樣。」

  薄嶼感受到了她的擁抱。

  他不說話了。

  黎霧意識到,或許應該轉移話題了:「對了,你哪來的簽給我買的手機?」她忽然想到了什麼,微微揚起了些聲調,「我說我記得你的Switch昨天放在家裡充電,今天早晨怎麼就見不到了,你賣掉了?」

  「還跟我們經理預支了工資,我們按課時結算。」薄嶼雲淡風輕地笑著,他的嗓音迴蕩在空曠的樓道里,清冽得很好聽。

  「我反正是受不了,每天只有回家和早晨起床的時候才能跟你說說話,」他說,「我還是想儘可能地每天多跟你待一會兒,哪怕我們沒待在一起。」

  黎霧還不知該說什麼,人已經被他放了下來。

  他打開了門。

  昏沉的樓道里,他的眼睫垂下一片淡淡的陰影,專注地看著她時,他的唇邊總是帶著笑意,「行了,到家了,小倒霉蛋。」

  薄嶼正要進門,他的手忽然被她牽住,他正欲做出反應,她忽然又環住了他的脖子。

  她踮起腳,一隻手捧住了他的臉,用唇覆住了他的唇。

  「怎麼了?」

  薄嶼抵著她的唇,低聲地想問一句。

  他的話卻被她洶洶的吻逼了回去。

  黎霧稍微用力地親了他一會兒,漸漸地,她才放緩了些許廝磨他的唇的力道,「別說話,好不好。」<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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