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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

  黎霧叫住他。

  薄嶼停下,回過頭。

  「蛋糕要跟同事們分享一下啊?我特意加錢讓人準備了個大點的,」黎霧笑眯眯的,「然後等我發了第一個月工資了,我請你吃好吃的,順便慶祝你入職。」

  「行,」薄嶼點了下頭,「便宜他們了。」

  走之前,薄嶼低了低身要鑽進傘下似的。

  黎霧舉起了傘,她騰出一隻手,輕輕地環了下他的腰,他們才分開。

  「我如果下班早,就過來找你,」黎霧說,「我今天應該會早一些,不用你次次都等我了。」

  薄嶼往大門方向走去,最後回頭看她一眼,唇角微揚。

  雖然他什麼也沒說,但她從他眉眼之間的笑意中分辨,他在和她說「好」。

  頭頂還殘留他手掌的力道和餘溫。

  黎霧才想到,剛應該問問他今天工作怎麼樣,還適不適應諸如此類。不過,晚上回去和他聊這個好像也不遲。他們的時間還有很多。

  薄彥從半降下的車窗望著雨中分別的二人,又看著薄嶼進去的方向,薄嶼最後也朝他望來了一眼。

  黎霧抖抖傘,收起來,拉開車門坐回后座:「……不好意思薄總,你等就了吧。」

  今天他是她公司的客戶,要去談事情的,而且……她的臉上微微生熱,還不知她和薄嶼在一起,被他看到了多少。

  薄彥放在扶手箱一側的手機響了,屏幕界面不斷地彈出了Tracy的名字。響過一次又一次。

  黎霧的視力還行,瞥到了。

  薄彥卻是不動聲色地按掉,他對黎霧微笑,「沒事,不用客氣。」

  「……嗯?」

  「還有,現在我們也不是上司和下屬了,你還是直接叫我薄彥吧。」他好像在說,我不是第一次在跟你要求這件事。

  對過去的上司直呼大名,對黎霧來說實在難以啟齒,她暗暗想或許能用「薄大哥」、「薄嶼哥哥」這樣的稱謂來代替。但是,她又很快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若不是擁有同一個這麼難見的姓氏,他和薄嶼現在看來,真像是兩個陌生人。

  -

  剛下了一節課,同事賀青迎面撞見薄嶼上樓。

  看到薄嶼的手裡拎了個包裝精美的蛋糕,賀青主動笑著,打了聲招呼:「點了個外賣啊。」

  由於樓上是上課的地方,外賣一般都是樓下前台的人給他們送上來。

  這位新來的同事看著就冷冷的,不是很好相處的樣子,業務能力還行,剛試了節小班課,還算上手,家長學生們對他評價也不錯。

  聽說本來經理要他先做滑冰班陪練的,今天帶班的同事臨時病假,得知他有個滑雪證書,經理就趕鴨子上架了。

  他們這滑冰班的課程可不便宜,面向的都是深城經濟收入不錯的家庭,若是空了整天的課會有很多虧損,還會扣工資。賀青平時都不敢請假。

  賀青是這群教練里待這兒最久的,心想他可能是不知道這規矩,好心提醒:「下次有人就送上來了,不用你自己去拿。」

  「女朋友送的。」薄嶼說。

  「——哎唷。」

  四下喧譁唏噓,此起彼伏,笑鬧不斷。

  這會兒沒課了,走廊上吵鬧嘈雜,受夠了那群嘰嘰喳喳的小孩子們,同事們擠在休息室外走廊上吸菸。

  吸菸區太小,經理不來檢查時,他們就挨著休息室的門對著窗戶抽,或者拿出手機組一局遊戲開黑。

  「那給大家分享分享唄。」有人想和薄嶼拉近距離似地,調侃道。

  「不了,」薄嶼打開柜子,把蛋糕放進去,「今天她生日。」

  「啊?」

  「生日快樂啊……」

  大家瞭然這東西是他要跟女朋友一起吃的,訕訕笑著:「哈哈,生日快樂。」

  隔壁中級班的一位同事趁薄嶼開口,來搭腔了:「對了,我聽說你有滑雪證?哪裡買的?leader2還是3啊,有路子嗎介紹個?」

  「你怎麼覺得就是人家買的?」另一個同事笑道。

  「經理自己說的啊,招不到有滑冰教練證的,會滑雪的也行,反正咱這兒又不像樓上射擊班那麼嚴格,當時你我被招進來也沒這證啊,」那人抽了一口煙,「而且,我聽說南山區那邊新開了個室內滑雪場,我打算年底跳槽了,剛好缺個證,想看看能不能搞一手。」

  這時,賀青好心來提醒薄嶼:「柜子里太熱了,咱們有冰箱。」

  「哦,好。」薄嶼對他點了下頭,「謝謝。」

  深城這九月的天氣,空調打得也不足,雖然在下雨,室內卻很悶熱。

  不光不愛喝咖啡,他也不愛吃這甜口的東西。還是想晚上帶回家,和她一起嘗嘗看。

  說什麼買給他分享給同事,她倒是想得周到。

  薄嶼想到這裡,忍不住揚起嘴角,他心情好,便淡淡回答那幾位同事道:「是我考的,以前經常滑,順便考了一下。」

  那幾人從手機屏幕抬頭,看著他。

  薄嶼「哦」了一下,補充道:「上高級雪道要leader4的證?不過室內滑雪場,好像2級就夠了?」

  他也不確定那個問他的人需要幾級,隨口說著。

  「……」

  這就觸及到在場幾人的知識盲區了。

  其實自這位新同事入職,他們明里暗裡打量他好半天了,但也沒瞧出什麼特別的門道來。

  就是他的名字,實在讓人印象深刻。

  總覺得在哪裡聽過……

  那人嗤了一聲,自嘲笑笑:「不難是不難,我也得能學的起啊。謝謝你啊,要是我真能跳槽的話,找機會跟你取取經。」

  薄嶼這時問賀青:「手機,可以再借我用下麼。」

  賀青也在想這回事,這人怎麼連個手機都沒帶,剛學員的家長想加他微信,他都讓賀青幫忙代加的。

  哦,對方是個很年輕的女生。

  上課一小時,全程眼睛粘在他的身上。

  「——可以,可以,」賀青還打趣,「一會兒咱倆的搭班課,要是有人再要你的電話或微信怎麼辦?我就說你有女朋友了?」

  「我介紹你給她們。」薄嶼也難得有心情開玩笑。

  「那不行,不行,」賀青一

  臉嚴肅,「我都有老婆孩子了。」

  又有同事接茬:「是啊,賀青都帶老婆孩子在深城安家了,啊呀,賀青月月拿業績最優,這破地方也不給漲工資,賀青,你今天晚上下班後又要去跑那網約車吧?賺嗎,這麼辛苦。」

  賀青一臉憨笑:「還行,夠生活開銷了。」

  快上課了,周圍的人稀稀疏疏散了。

  周末課程排得緊湊,薄嶼和賀青要搭班,賀青先去做準備:「用完了手機給我帶到教室里就行,你有急事先處理。」

  「謝謝。」薄嶼說。

  其他同事拉著賀青走了,避開了薄嶼,小聲和賀青說:「對了,你有沒有在網上搜過『薄嶼』這個名字啊?」

  「少議論同事,」賀青略嚴肅了些,「大家都普通人。」

  「行,行行。」

  薄嶼拿著打火機和煙盒,坐在安全通道的樓梯台階上。

  他一邊點起煙,一邊打開手機,屏保上一個約莫兩三歲大的小孩子,被一個年輕的女人和賀青抱在懷中的照片,率先躍入他的視線。屏保上的日曆提醒,今天是小寶寶的生日。

  他咬著煙,微微停頓,想到剛才自己隨口縐的藉口。

  還挺巧。

  他先輸入了原淨莉的電話號碼。

  然後刪掉。

  他又輸入了爺爺住宅的私人座機號,這個號碼打過去,接通是周朝陽。

  離開南城時,薄承海剛從手術中清醒。如果不出意外,現在應是術後的第二輪化療了。

  那時薄承海術後清醒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遺產律師,公布了自己的遺產分布方案。

  薄嶼拿八,薄彥拿二。

  剩下的都捐獻給慈善事業。

  薄明遠和原淨莉在薄嶼五歲那年離婚分家,十歲的薄彥一直跟著原淨莉過,原淨莉經營的造船廠的大半資產份額,也都歸給了薄嶼。薄承海占了船廠最大的股份,他也還是按照八二開分給了弟兄二人。

  幾個月前,薄承海送薄嶼去澳洲,根本不是為了學習什麼工商管理、進修一段時間,而是直接給他塞進了家族在海外的企業——這部分也是給他的。

  純為了讓他練手玩兒的。

  薄嶼卻毫無沒興趣,對這一切。

  很長一段時間,他好像都對事物都失去了某種清晰的觸覺,如果他的視覺、嗅覺,一切感知,像是伸向這個世界的觸角。那這些年來,這個世界就像是一被層濃霧籠罩住,讓他總是難以分清眼前是冰冷的海水,還是可以落足的島。

  那時候,咖啡醇香清苦的味道鑽入他的鼻腔。

  他卻很輕易地開始確定,這是一杯很熱的咖啡,是她只是順路帶給他的咖啡。<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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