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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得言之鑿鑿,神情上卻不顯得慌亂,擺明了還有後話,但皇帝依然覺得不滿,他不悅地打斷對方:「你恐嚇她做什麼!」

  「這不是恐嚇,而是陳述事實。」張良人淡淡道。

  「事情還未發生,便算不得事實!」皇帝斬釘截鐵地說。

  「事情還未發生,便算不得事實麼?」張良人似乎被說服了,她捏住明淨華的下巴,帶著他的頭顱遠離下方那兩道錚然劍芒,「真是抱歉,我們這些被你視作螻蟻的凡夫俗子,要做一些讓你不開心的事了。」

  明淨華的臉色變了:「你真要那樣做?」

  「我別無選擇。」

  「你的選擇分明很多!」

  「那都不是我想要的。」

  任誰站在這裡,聽到這些對話的第一反應都是雲裡霧裡。雖然不清楚這兩人之間的恩怨,但衛子夫和劉徹心裡還是泛起了一絲慶幸。至少,張良人是站在他們這邊的。

  迎著衛子夫眼底的期待,張良人開口了:「想必你們也發現了,明淨華促使你們重新來過,卻又在刻意引導你們遵循前世的軌跡,他想要你們重蹈覆轍,重演悲劇。」

  這也正是明淨華當初露出的破綻之一。此前,皇帝曾以方士李少翁為試探,明淨華當時的應對雖然滴水不漏,隨後的行為卻露了一點端倪。

  揭穿了李少翁的騙局,卻又盡己所能積極效力,這人之所以如此,其實是為了不磨滅他的求仙問道之心。回想起往事,皇帝心領神會,道:「必是他心中有所忌憚。」

  張良人沖明淨華幽幽道:「是啊,你在忌憚什麼呢。」

  說完這話,張良人重重甩了明淨華一耳光。

  「子夫,借玉玦一用。」她說。

  衛子夫依言將玉玦遞出。

  張良人接過玉玦,用力握在手中。

  她的身後漸漸出現一隻紅色鳳凰虛影,自她指間誕生的光華不斷朝外溢散。

  被衛青和霍去病聯手所制的明淨華卻在這時發話了:「此舉若是成功,這方世界很快便會被天道察覺並修正,屆時,所有的錯誤都將會被抹除。」

  口吐驚人之語後,他面無表情地看向劉徹和衛子夫:「快快阻止她吧。畢竟,你們也是這個錯誤的一部分。」

  第31章 迷路

  眼見這人還在垂死掙扎,言語蠱惑,劉徹大怒,亦拔劍懸於他的頭頂。三把重劍加身的瞬間,明淨華的臉色灰敗下來。他說:「你們果然知道了。」

  劉徹怒極反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明淨華,你的小動作太多了!」

  「你以為我們還會相信你嗎?」衛子夫趕到張良人身邊,手持發光的玉玦,神情堅毅。很快,一層犀利奪目的光影朝她覆蓋下來,猝然出現在大殿中的鳳凰向天啼鳴,張開翅膀,毫不猶豫地將她納入自己的勢力範圍。

  一雙兒女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衛子夫面前,不知何故,他們再也無法維持一生當中最美好的形態,齊齊顯露出垂死前的模樣。劉妤是一副奄奄一息的病體,而劉據則是沉入絕境心存死志,總歸是暮氣沉沉,傀儡一般。

  明淨華不顧頭顱間迫近的威脅,手腕抖動,好似在操控空氣中肉眼無法得見的絲線。

  然而,任憑他的手腕如何發力,衛長公主劉妤和衛太子劉據始終沒有任何的動靜。他們只是漠然地注視著這一切,像是在旁觀他人的命運。

  眼下他頹勢已定,袖手旁觀即是一種無聲的背叛。明淨華氣結,不再白費力氣。

  「果然是不受控制的東西。」他如此評價那兩個他從死亡之地召來的前世魂魄。

  轟——

  一道聲勢浩大的驚雷落在了溫室殿的廊頂,剎那便點亮大片天際。這道驚雷持續向下攀爬,好像一頭披著光電高歌猛進的野獸。隨著滋啦滋啦的聲響四下蔓延,大殿被一道鋪天蓋地的白芒所籠罩,變得前所未有的盈亮。

  盈亮之後是虛無。

  徹徹底底的虛無。

  在衛子夫的視野中,她看見了已知的一切悄然崩塌的過程,與其說是崩塌,倒不如說這是一種抹除。對,抹除。在竹簡上寫錯字,用小刀剜去重新寫過,這也是一種抹除,但這種抹除無疑會留下痕跡。

  眼前所見的這種抹除是不留痕跡的,像擦去世間的一抹晨露,像烏雲掩蓋星星。

  衛子夫忽然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難道,難道真就像明淨華說得那樣?所有的錯誤都會被抹去,一切都不將不復存在?

  她被恐慌扼住了喉嚨,她想要說話卻不能,她在掙扎間想起了許多人,許多事。到後來,她甚至不甘心地想,一個人的人生為何會被簡單歸結為錯誤呢?她切實地經歷過前生,切實地擁有今生,她的餘生還很長,現在遠遠還沒到蓋棺定論的時候。

  換言之,就算是蓋棺定論,明淨華這樣高傲又蠢鈍的人也不配下這個結論!人生明明那樣鮮活,那樣繁複,用空泛的「錯誤」兩字來概括真是大謬不然!

  大謬不然,大錯特錯,明淨華你錯得太離譜了,如果你還站在這裡,那麼我有一千句一萬句可以駁得你啞口無言……

  有時候,不甘心也是一種力量。

  衛子夫的不甘心支撐她在空茫中艱難地行走,尋找同伴,尋求出路。

  不知過去多久,她的前方出現一抹蒼白的人影。那抹人影在寂靜的雪原中煢煢孑立,手持一根細弱的木杖,看起來也在尋找出路。

  衛子夫不顧一切地朝那人奔過去。儘管到達目的地後她才看清那人是誰。

  「張姬!」衛子夫激動地同來人打招呼。

  「子夫。」張良人笑著對她行了一禮,問,「你也在找回家的路嗎?」

  看來張姬已徹底掙脫了明淨華的鉗制,可以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了。衛子夫為這發現欣喜不已,她喜極而泣,任由眼前的場景變得模糊。

  張姬看出她想要說什麼,愛憐地撫了撫她沾滿塵霜的鬢角:「這都要感謝你啊,子夫。在陽陵的十五年,謝謝你的陪伴。謝謝你和你的親人願意相信我,在沒有任何溝通的情況下,我們打了一次完美的配合。」

  她這話說得很俏皮,完全是她們那個時代特有的口吻。衛子夫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隨聲附和:「是啊。」

  「你們是怎麼想到,讓一位帝星和兩位將星一同出手克制明淨華的?」

  「我們事先並不知道這一點。」衛子夫坦言,「不過既然要撕破臉,當然要拿出自己手中最強的籌碼。」

  張良人對此的反應是:「你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

  衛子夫說:「這話聽著也很有意思。」

  張良人哈哈大笑:「子夫,多虧有你。若非他不自量力地盯上了你,搞出這些事情,我不知要到何時才能脫身。」

  她們在原地坐下,又聊了些別的話題。到了要告別的時候,張良人頗為遺憾地說:「可惜我們不同路,沒有辦法一起回家。」

  「是啊,我們都有各自的路要走。」衛子夫感慨道。

  「我覺得我的那條路最好!」張良人笑眯眯地對衛子夫說,「子夫,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呢?我保證,你一定會喜歡那裡的。」

  衛子夫撓撓頭,婉拒:「我也覺得我的路很好,我願意繼續走下去。」

  「那好吧。」

  她們依依不捨地告別,然後各自趕路。

  一路走下去,衛子夫的面前出現了桃花盛開,少女們在水邊嬉戲歌舞的熱鬧情景。今天似乎是三月三上巳日。

  衛子夫這樣想著,腳步不受控制地向前方滑去,滑向了平陽公主府,滑向了尚衣軒。

  在尚衣軒里,她緊盯著年輕皇帝伸向她衣袋的手,餘光掃見皇帝帶笑的臉龐。

  這人的表情真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衛子夫忍不住瞪了對方一眼,毫不猶豫地送出一巴掌。

  「啪」的一聲響起。

  年輕皇帝的臉上隨即現出錯愕。但他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眼前的人憑空消失了。

  衛子夫的眼前場景飛速變幻。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將她推向一座巍峨肅穆的宮室,她一步步登高向前,耳邊是鼓樂聲聲,文采華章。這裡正在舉行某項大典。

  群臣喝彩聲中,丹陛之上的那人遙遙沖她伸出手,將要託付什麼。那人的面孔藏在十二道冕旒後,她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

  「這是你的立後大典,它是屬於你的,快向前走啊。」腦海中一個聲音時時催促。

  衛子夫快步向前。

  她來到天下之主面前,從他的手中接過鳳印。

  她把那枚象徵權柄的印章擲在地上,扭頭便走。

  「這也不是我的路。」她說。

  登時又扭曲,她被推著前往一座蕭索昏暗的宮室。宮室中央懸掛著一條雪白的布帛,布帛被挽成一個長長的圓圈,無聲垂落,正要賜予某人終結。

  那股力量托著她雙腳騰空,催促她將綴滿細紋的脖子穿過白綾:「這是你的路了,既然如此選擇了,那便接著走下去吧。」<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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