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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況還沒反應過來,身子一輕,雙腳就離地飛翔。

  「啊啊啊啊——」

  他被驟然失重的感覺嚇得吱哇亂叫,下一秒,雙腳就接觸到堅實的地面。

  他似乎聽到女聲一嗤:「膽小鬼。」

  「喂,你說誰呢!」

  顧況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爬起來。那程姑娘卻沒有理會他,徑直往祠堂深處走去。顧況連忙攆上去。

  祠堂內比外頭陰冷不少,牌位林立,高低錯落鱗次櫛比,上頭一塊接一塊的匾額,昭示這將軍顧家幾代人的輝煌。幽幽燭火明滅,照得兩人的影子在天花板上張牙舞爪。

  一拐入內室,他們便看到了顧淨長跪的背影。

  他的身形比顧況略高大幾寸,肩寬背闊。就算是跪著,脊背也挺得筆直,好似松柏。

  程姑娘疾走兩步來到他身邊,柔聲道:「你就不該和顧老將軍說這件事。你看,他罰你跪在這旮旯地禁食禁水,多不公平!」

  顧淨搖搖頭:「青娘,長者之命,我不可違。只是連累你擔心,是我不好。」

  程姑娘蹲下身,從懷裡掏出兩個白白胖胖的大饅頭:「你還怪自己呢。餓了吧,喏,我從廚房拿的,還冒著熱氣呢。」

  顧況忽然感覺自己在這裡有些多餘。

  看著兩人旁若無人的親密,他不知為何,心頭忽然有些酸水冒了出來。

  在顧況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心緒為何的時候,顧淨已經接過程遙青遞給他的大白饅頭,一口咬了下去。

  顧況震驚地睜大的眼睛:顧家的公子都是金尊玉貴、精雕細啄出來的,何曾吃過這種下人的粗食?況且他仔細觀察哥哥的表情,竟無一分不適,好似程姑娘給他拿來的是珍饈甘澧一般。

  顧淨終於回頭看到了角落裡的弟弟,他想了想,還是站起來,牽著程遙青的手,走到顧況面前。

  「小況,或許你還不認識,這位姑娘名喚程遙青,江南赫赫有名的柳葉刀。」

  說著,他望進程遙青眼睛,粲然一笑。程遙青冷若冰霜的神色也散了幾分,流露出女兒家的羞態。

  原來她叫程遙青。遙迢遠山青,是個大氣充盈的好名字。顧況在內心暗暗咂摸。

  顧況行了一禮,程遙青欠身還禮。

  「這位便是胞弟,顧況。」

  「知道,就是你常說的那個對軍務毫無興趣,整日只愛吟詩作畫的小弟。」

  程遙青對顧況的態度並不好,顧淨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但是在顧況面前沒有作聲。

  顧況總覺得,程遙青對自己有一種暗暗的牴觸。

  他的感覺是對的。

  程遙青確實不喜歡顧況。

  她出身草莽,本就對顧況這種高高在上的京城王孫貴公子殊無好感。更何況,今日她本就因為打聽不到顧淨的下落,而對將軍府這個地方平添幾分厭惡之情。正氣不打一處來時,又發現有個鬼鬼祟祟的小鬼在自己住所閒逛。一刀上去,卻看見一張和自己愛人分外相似的臉。

  看著那張和顧淨七分相似的臉龐,嘴裡突出一些不著調的油滑話。

  程遙青心裡厭惡更甚。

  顧淨是下定了決心,要承受顧老將軍的怒火。不過他身段柔軟,懂得變通,即使祠堂罰跪禁水禁食,也對程遙青送來的物品該吃就吃。一天下來,除了困在幽閉暗室中有些寂寞,倒也沒受什麼苦難。

  入夜寒冷,程遙青仰望滿天箕斗,仍覺夜風寒涼。

  她從邊側的庫房中找出一張毛毯,準備給顧淨送過去。

  甫一出門,卻見到白日裡見過的小少爺顧況。

  「你來做什麼?」程遙青見到不想見的人,說話沒好聲氣。

  顧況卻撅起嘴唇噓了一聲,轉手把程遙青拉進牆角陰影處。

  「將軍府有夜巡的士兵。」待到腳步聲遠去,他才說。

  程遙青蹙起眉頭:「你為什麼要幫我?」

  「因為你是我未來的嫂子呀。」

  「別渾說。」

  程遙青敏銳地察覺到,自己說出了這句話之後,顧況的眼神在黑夜中亮了三分。

  不過她馬上在心裡搖搖頭:她一定是看錯了。連光都透不進來的,密不透風的黑夜,怎麼能這麼清晰地看到人的眼神變化呢?

  「隨我來。」

  顧況在前頭悄聲軟步帶路,程遙青左右一看,果然見到夜巡人的痕跡,只好先乖乖地跟了上去。

  「程姑娘,我總覺得,你對我有誤會。」

  來到僻靜無人的園林,顧況終於開口。

  「我才見到你不過一天,我能對你有什麼誤會?」程遙青試圖嘴硬。

  「你看,你對我哥哥,對下人,不說有多好聲好氣,至少不會言語中傷。怎麼對我就這麼尖銳呢?」

  程遙青似乎被顧況的直言不諱戳了一戳,她抿嘴沉默,終於道歉:「對不住,是我一開始心中存了偏見。」

  「我生長在江南。你也知道,江南富庶,魚米之鄉,經常有富貴官宦人家的公子,當街縱馬。其中踐踏商鋪者,和傷人者,都不在少數。」

  「因此,我見到你們這種富貴公子,才會下意識地不擺出好態度。」

  程遙青在黑暗中低低地嘆了口氣,柔風從她唇畔無意間吹到顧況耳廓。他的耳朵一下子燒紅了,被她的氣息觸及的地方酥酥麻麻的,好生奇怪。

  見程遙青如此真誠,顧況也放下心來。不過他還有一個問題:「不過,我哥哥也是王孫公子,為什麼你對他不同尋常?」

  他屏息凝神,夜間的風似乎靜了下來。

  就算再模糊的夜色中,顧況也依稀看清,程遙青的臉上漾起了一個他無法辨識的,溫柔至極的笑容。

  「你哥哥他……和旁人不一樣。」

  說完這句話,她便不再出聲。

  顧況嘴唇囁嚅,想要繼續問下去。比如哥哥為什麼不一樣?兩人是怎麼認識的?哥哥到底在江南幹了什麼事?

  但是程遙青卻加快步伐,低著頭抱著毯子匆匆走在前面。

  顧況行走的速度比不上練過輕功的姑娘,只好在後頭一路小跑,不一會就氣喘吁吁。

  程遙青卻呼吸平穩。

  等到了園林出口,再往外拐就是祠堂大門,她卻一個急剎停住了腳步。

  顧況一個沒留神,差點撞到她的背上。

  女人身上的馨香傳入鼻孔。像草木,像溪澗,也想顧況桌上那一支散發著幽幽清香的寒梅。

  他一時間心神馳盪,心猿意馬。程遙青的手卻抓住了顧況的臂膀:「你看祠堂面前,是不是有人?」

  顧況悄悄探出頭,果然見到祠堂門口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那是牛叔,爺爺在軍中的親信下屬。牛叔站在門口,說明爺爺在祠堂里。」

  程遙青聽聞此言,不禁皺起眉頭:「你們顧家也真是的,要罰就罰,不僅不給飯吃不給水喝,大半夜還要來擾人清夢。」

  顧況什麼事都沒幹,就被程遙青劈頭蓋臉地數落了一段家門不幸,只得訥訥。

  程遙青把毯子放在一塊乾淨的石頭上,轉身就要衝出去。

  顧況忙拉住她。她的手指微涼,放在他滾燙的手心,好似一塊美玉。

  「你不能丟下我。」他說。

  「你幫我看毯子,有什麼不好?」程遙青可不願意再帶上這個拖油瓶。

  「我爺爺要是發現我在這裡,一定會把我打死的。」顧況趕緊哀哀求饒。

  「信你這一回。」程遙青道。

  顧況的身子再次一輕,程遙青挾著他飛起來,輕輕巧巧落到屋檐上,沒有驚落一片瓦。

  顧況往下看去,只覺得地面有百丈之高,雙腿瑟瑟發抖。

  程遙青卻輕嗤一聲「膽小鬼」,又快又穩地沿著細窄的房頂行走,一個倒掛金鐘,將腿勾在房樑上,身子隱在窗外,傾聽室內的動靜。

  她果然聽見了顧老將軍蒼老的言語。

  「顧家簪纓十代,奮烈有餘,你以為靠得只是戰功麼?」

  「你的母親,來自江南范氏,你的祖母,來自姑蘇王氏。俱是名門之後。」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想要在大夏朝立穩腳跟,不僅需要北境的成就,還需要世家的支持。獨身如浮木無依,一旦有狂流浪卷,便會泥沙俱下。」

  「你是顧家未來的頂樑柱,你的妻子,必定要是一位名門閨秀。我教育你這麼久,你難道不懂麼?」

  程遙青只知道顧淨被顧老將軍處罰,但卻並不知道,這份處罰因她而起。

  她確實是鄉野之女,從小到大也因為自己的身份遭受諸多歧視。但是畢竟是在武莊,她可以憑武力把譏諷羞辱之人打服。

  可是面前的卻是顧老將軍,愛人的親爺爺。她又如何能對顧老將軍打打殺殺呢?

  一時怔忡,她不想再聽下去,翻身起來。愣愣的,臉上一涼。

  原來是淚。

  顧況慢慢地手腳並用,從房頂上挪了過來。還沒等他聽到祠堂內說了什麼,就看到程遙青如鷂子般利落翻身,馬尾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再看向她的神情,居然面帶淚痕。<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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