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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遙青歪了歪頭,看了顧況一眼。她感覺自己此時的神態落在顧況眼裡,像一隻滿眼好奇的鸚鵡。

  「就算你只剩一天的壽命,我也願意。除非你不願意嫁。」

  顧況微微昂首宣布。

  程遙青卻堅定地把他的手從自己嘴上拿開。相思之毒,只在夢中發作。清醒的時候,她根本感覺不到自己身中劇毒。一舉一動,皆與常人無異。

  力道不大,輕輕巧巧地移開了顧況意欲握住她下巴的手掌。

  程遙青忽然看著他,笑了:「若是我不願嫁呢?」

  顧況好像第一次思考這種問題。少年的急躁浮了上來,他一下子跳開去,撓了撓頭:「我不懂,為什麼,明明我們兩情相悅,爺爺也不會阻攔我的任何決定……」

  「大不了再被他打一次……」末了,顧況還小聲嘟囔。

  程遙青卻忽然問了個風牛馬不相及的問題:「我們離江南還有多遠?」

  顧況有些愣神,不過得益於他連年浸淫於風物誌這種閒書獲得的知識,他腦中略一思忖,便報出了大致數字:「夤夜趕路,大概要五天。倘若慢慢走,要十天。」

  「那就夠了。」程遙青掀開被子,站起來。

  顧況沒跟上她的思路:「什麼夠了?」

  程遙青略顯高挑的身子一下子撐滿了馬車的車廂,顯得本來很大的空間逼仄起來。

  「我的刀在哪裡?」

  「後頭的車廂。」

  顧況雖然不明白程遙青是什麼意思,但是還是從善如流地回答。

  程遙青半個身子伸出車廂,往後一探,長臂舒展,在顧況的驚呼阻止中,勾住刀柄上的絲緱,將刀握在了手裡。

  她終於對顧況說出了自己的意圖。

  「你自己說的,為了我,就算違逆你爺爺也可以。現如今我有想幹的事情,你可願意隨我而去?」

  顧況的眼神好似要灼燒起來:「自然。」

  「陪我,下江南。」

  *

  一輛黑漆木馬車偏離上京的車隊。

  隨行的士兵一開始只覺得是車馬受驚,游離在主車隊之外。直到那馬車往外斜刺里竄了幾尺,才反應過來,是有人蓄意縱馬,私自離隊。

  「直娘賊,哪個不長眼的,快給老子回來!」有軍官沖那輛旁逸斜出的馬車吊起嗓子喊。

  離群的馬車卻恍若未聞,逕自朝外奔逃。

  軍官眯起眼,隱隱看到駕車之人一身紫衣,是個俊俏的年輕後生。

  他吩咐左右之人:「放箭,可別讓他別出了射程。」

  此時卻有另一匹駿馬飛奔而來,馬背上人高喊:「林副將,且慢——」

  軍官疑惑地暫停了士兵彎弓搭弦的動作。定睛一看,奔來之人是顧老將軍的隨從親信。親信氣喘吁吁拿出一張金紙,上頭加蓋將軍印信,道:「將軍有旨,不必管脫逃之車。」

  軍官縱使內心疑惑,還是使士兵收起武器。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瞟了一眼同樣面帶不解的士兵,拉過親信,低聲問道。

  而車隊中腹的馬車中,顧老將軍再次閱讀了一遍那張薄紙上潦草的字跡。

  良久,老人從鼻孔中嗤了一聲。

  親信撩起帘子進來:「將軍,是否要再換一桶熱水?」

  顧老將軍抓起自己有些萎縮的雙腿,搬到床上,道:「不用了,幫我把水潑在路邊罷。」

  親信應聲出去。顧老將軍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個紙片上。那是剛才射到他馬車窗楹上的一支鐵箭,被掰去了箭頭,上頭卷著這樣一張紙。

  飛箭傳訊,真是新鮮。

  他冷哼了一聲:「好小子,先斬後奏,不告而別,還要我幫他擦屁股。」

  沉吟一會,他叫來了一個士兵:「北狄的俘虜還在麼?幫我先挑出幾個管事的,綁到馬車裡,我要審他們。」

  士兵依言照辦。

  顧老將軍循著車簾還未放下的縫隙,看到了那一丈之外,幾乎淹沒在林煙里的馬車。他良久地注視著,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兩人的蹤跡。

  鐵甲兵戈的聲音重回耳畔,此情此景,正是:

  今老矣,騷白首。

  落日塞塵起,歸夢故園頭。

  【卷三-冀州完】

  【作者有話說】

  青青渴望的人生終點當然不是結婚啦,小顧你笨笨的()

  這一卷到這裡完結,主體故事就講完了,故事比我預想得長。明天開始,更新最後一卷,最後一卷會是最短的一卷。未盡的配角故事會放到番外,感謝看到這裡的小天使!愛你們!

  第82章

  雪中客棧

  ◎江湖上名號響噹噹◎

  顧況駕車,程遙青指揮,三日過去,已馳近江南之地。

  天氣漸溫,好風送水,幾場急雨下過,半個日頭水淋淋掛在天上,溫吞如湯。

  顧況雖然離開大部隊,但是他一直留存著信鴿一隻。每次到了驛站或者旅店,安定下來,他就要和顧老將軍通信,溝通審問北狄人的進度。

  顧老將軍的回信總是寥寥幾句,簡明扼要,只談公事,對顧況私自逃走一事並不論究。久而久之,顧況也就放下心來。

  不過對北狄人的審問並不順利。雖然丹鳥被戳破了面目,北狄之中依然有很多人擁護她,仇視大夏。就算有幾個地位高的頭領被撬鬆了口,待問到「相思」毒一事時,審問的士兵卻受了阻。那些北狄人都熟悉相思被製造的故事,卻對其解法、成分一竅不通,根本給不出有效的信息。

  給程遙青解毒的事情一天天被擱置。顧況免不了有些焦躁。

  相反的,程遙青卻很淡定。

  顧況每次接到爺爺的書信,程遙青都不會過問。她似乎對自己的病情並沒有那麼上心,毒發了,就在夢裡暈一回,整個人靜靜地臥在床榻上等待醒來。而白日之中,她又精神矍鑠,一切行動如常。

  似乎相思之毒給她的影響被降到了最低。

  甚至程遙青還反過來勸顧況,人固有一死,何不對酒當歌,過盡今天的快樂?

  面對程遙青拿四書中的話語勸他的行為,顧況只能苦笑。

  不管他心裡怎麼愁,怎麼苦,程遙青的生活卻明亮快樂起來。

  自從到札答蘭部走了一遭,她身上那種無形沉悶的枷鎖,似乎一下子被去掉了。她開始關心起路邊的草葉花木,看到一株漂亮的早梅,就吩咐顧況停下來折一支開得正盛的,供在隨車的白瓷壁瓶中,紅白相映,煞是好看。

  今日馬車駛到了蒼溪鎮,再往南走一日,便能到臨安。

  顧況照例把馬車駕入旅店的後院。

  程遙青施施然從馬車上下來。她褪去了行走江湖一身粗布短打的打扮,裡頭換了一身利落又舒適的褲裝。她明明不怕冷,可顧況總擔心她著涼,把一身黑熊皮大氅緊緊地裹在她身上,自己則披了斗篷了事。程遙青披了大氅,把朴刀藏在裡面,從外面看,便是個再尋常不過的、打扮素淨的江南小娘子。

  半空中點點晶瑩的雪花打著旋兒,飄落在她指尖。

  江南的雪不比北方乾燥,稍沾熱氣便融化。雪滴頃刻間變成水珠沒入指尖,無影無蹤。

  顧況包攬了一應打尖住店,餵馬送餐的活計,程遙青無事可做,又不被允許在外頭久站,就先上了二樓的包間坐下。

  店裡的夥計口齒伶俐,程遙青甫一入座,便如竹筒倒豆一般,介紹店內有名的吃食:「我看兩位客人都是北方來,可要好好嘗嘗咱們店的醬滷牛肉,酒糟鴨子,玫瑰鹵豬蹄……」

  程遙青卻打斷了他:「你說的這些,都是大眾菜。可有什麼江南風味?」

  夥計一愣,程遙青啪一聲闔上菜單,報菜名道:「先上兩杯明前龍井,一碟糟魚,一碟桂花糖藕。若是廚房裡還有草魚,拔了大刺用醋溜了端上來。三色鮮也來一碗。剩下的,等另一位大爺上來了再說。」

  夥計臉上紅紅的,接過菜單,豎了個大拇指:「姑娘,您真是吃食里的行家。」

  程遙青臉不紅心不跳應下了這個誇獎。她一路上思念這些故園食味已久,此番終於找到了一家能做出菜品的店,高興還來不及。

  夥計小跑下去,一疊聲教廚房備菜。程遙青轉頭張目向外望去,屋外雪點紛紛,如棉絮扯碎般,擾擾不絕。不時有客人進入旅店避雪,有身著青衣的彪形大漢,有帶著孩子的一對夫婦,也有一人單騎的持械浪人。

  忽然,樓下傳來一聲巨響。

  緊接著是個男人磅礴憤然的聲音:「你這小娘皮,我們訂好了房間,你恁多事來搶?」

  嘩啦一聲,似乎一桌子餐具都被掃到地上。程遙青耳朵靈敏,聽到了樓下眾人驚呼的驚呼,吸涼氣的吸涼氣。

  旅店中住房本就緊張,如今大雪天,矛盾更甚。程遙青行走江湖多年,也遇到過不少因為搶房間而打架鬥毆的事件。她如今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一點都不想理會這些惹人厭煩的俗事。<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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