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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船沒有開出多遠,一個半小時後她平穩降落至M16一片森林中。這片森林距離金色港灣不遠,內里藏有可以通往金色港灣的暗道。

  時理果斷脫掉太空衣,拿著槍枝和砍刀快步走向暗道入口。暗道入口處堆滿了用於偽裝的樹葉,不仔細找還真找不到。本來時理是不知道這裡的,但後來她為了順利逃跑把金色港灣里里外外都調查了個乾淨。

  順利走進暗道,她快步向前跑去。此時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漫長,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回到金色港灣。到處都是廢墟和碎石,狹長走廊破敗坍圮,散布著死寂,地上橫七豎八躺著機器人的殘骸,還有成堆的人類屍體,鮮血塗滿牆壁和地板,觸目驚心。

  時理在成堆的屍塊前停下腳步。屍塊上纏繞著幾縷破敗的絲線,她撈起絲線看了看,這些絲線是霍衍異能的具象,但此時它們不再像過去那樣晶瑩剔透散發著微光,看起來黯淡而脆弱。她猜想,霍衍現在的狀態並不是很好。

  她深深吸氣,冷不丁感到身旁傳來微弱動靜。她迅速端起槍轉身,在一片屍體堆里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她走過去,踢開一片礙事的屍體,看到渾身重傷的李熏倒在地上。

  「怎

  麼是你。「時理蹙起眉。她還記得這位原生者,過去他一直跟在喬心瑜身邊。

  「你來晚了。」李熏奄奄一息,不忘對時理微笑。

  「元帥在哪裡。」時理拿槍指住李熏。他身上到處是深可見骨的傷,顯然活不了多久。「告訴我,我讓你死得痛快點。」時理果斷給槍上膛。

  「那些貴族……在我的血液里注入了毒素……只要元帥的絲線切入我的身體,就會中毒。」李熏笑著說話,「像我這樣的人肉毒彈,他們投放了很多。元帥現在……中毒已深……他活不了了。」

  「他現在在哪裡。」時理聽見她的聲音在顫抖。

  然而李熏不回答,只一味地笑。時理不再多說,給了他一槍。想了想還不解氣,她又補上一槍。她不再猶豫,補好子彈繼續往深處跑去。

  霍衍,你那麼強,一定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我不允許你有事。

  時理跑過成片的血跡成堆的屍山,不知不覺間視野已經被水霧籠罩。這裡是蜘蛛的巢穴,也是她溫馨的家。可轉眼間就變成了這樣,哪裡,哪裡都沒有熟悉的松木香氣。她用力抹了抹眼角,振作起來繼續向深處進發。

  金色港灣深處的武器庫外。

  霍衍又解決了兩個糾纏的貴族。他用絲線纏繞住他們的脖子,看著他們眼中的光芒逐漸黯淡。「霍衍……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貴族在臨死前露出得意笑容,「終於啊……你也有今天……」他沒能說完便斷了氣,絲線勒斷了他的脖子。

  再沒有其他礙事的了,霍衍輸入密碼進入武器庫。他緩緩往前走,身後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跡。他挑了個角落坐下,不可抑制地發出陣陣低咳。

  他的半具身體已經血肉模糊,但他還是以常人難以想像的毅力拖著身子來到這裡。這個武器庫的密碼只有他和最親密的人知道,所以他暫時安全。

  有一個秘密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其實最近他失控頻繁,他能感覺到他的身體處於崩潰邊緣。但他是元帥,是聯盟軍隊的門面,外面人問起,他會說他的身體正在好轉,不會讓任何人有可乘之機。

  霍衍輕咳數聲,用還算完好的左手抽出一支煙放入唇間,有些艱難地將煙點燃。煙霧燃起,他徐徐眯起眼睛。貴族發動的攻勢相當猛烈,顯然是有備而來,但那些毒其實並不能傷他多深,最致命的還是他自己的問題。他的身體早就難以支撐。

  這是意料之中的結局。

  煙霧朦朧間他想到死後的景象,染血的唇不由向上勾起一個弧。

  不知道他可愛的前妻會不會在他的葬禮上哭。

  大概不會吧?畢竟她已經不愛他了。誰會為不愛的人流淚?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

  不是作為丈夫,而是作為一個盟友,他相信她。

  她一定會藉由他的死整頓剩餘的貴族,帶著他的遺產建立全新的社會,全新的文明。他的犧牲是有價值的。

  他定了定神,抬頭去看不遠處的炸/彈群。他早就在這裡儲備了威力強勁的炸/彈,一經點燃整個金色港灣連同裡面的所有人都將成為碎片。參與這場突襲的貴族,異能者,沒有人能倖免。沒了這些敵人,小熊未來的日子也會舒服很多。

  想到這裡,他再度露出笑容。

  啪嚓,打火機點燃,他正要把打火機拋向炸/彈群,忽然一陣不同尋常的動靜響起。

  他倏地抬頭,就見密碼門被一雙白淨的手用力推開。

  瞳孔收縮,他怔怔地看著大步走進門的人,忽然想到他剛給自己打了一針新上市的止痛針。

  怎麼這止痛針竟然有致幻效果嗎!要不然,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看到他可愛的妻子!

  時理怔怔地看著面前血肉模糊的霍衍,一時間她失去所有聲音和動作。

  腦海嗡嗡作響,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跪下來撲進他血肉模糊的懷抱。什麼都不用明說,她緊緊抱住他。

  「霍衍,我回來了。」她急促喘息,竭力維持著鎮靜,「我一定帶你出去,相信我。」

  霍衍露出詫異神情,但接著他緩緩勾起嘴角。

  他想起來了。

  他們初見時,她孱弱得像只小貓。那時他正處於失控中,所有人都怕他,恐懼他,唯獨她不管不顧地抱住他,湊到他面前親他。為什麼他會覺得她柔弱?

  她明明那麼強悍,一個親吻,瞬間溫暖他冰封的世界。

  他都想起來了。其實在最初他就愛上了她。

  是他一直不曾發覺。

  時理沒去管霍衍的反應,她深吸口氣想要背起他,可是他身上沒幾塊好肉,一半身子都被炸爛了,根本無從下手。她迅速做出反應,從衣服上撕下布條給他包紮,但或許是因為那些毒,又或許是因為他受傷實在太嚴重,那些血……止也止不住。

  霍衍望著滿臉憂慮的時理,情不自禁露出微笑。劇烈喘息幾秒,他啞聲開口:「我出不去。」

  「不,我會帶你離開。」時理咬緊牙關繼續給他包紮,目光順勢落在他腹部,那片傷口特別嚴重,她似乎看到了他的內臟。眼底驟然騰起一片水霧,她無法再進行下去。

  「我的小熊,還是太善良。」他望著她,笑著彎起眼睛。

  「霍衍,你不會死的對不對?」她抬起泛紅的眼睛看著他,「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告訴我……我聽你的,這次我聽你的。」

  霍衍只是望著她笑。他依然如她印象中的一樣可惡,就這樣什麼都不說,看著她眼中逐漸積蓄起眼淚,看著她逐漸變得狼狽。

  他當真可惡!

  「霍衍,你不能死。」她緊咬住唇,但還是沒能遏制住成串跌落的淚珠,「很快投票結果就出來了……你不能現在死掉,你要看著我打敗你……你不能提前離場這是認慫的表現……」

  「我已經贏了。」他望著她,慘白乾裂的嘴唇彎出好看的弧度。

  「什麼?」時理茫然睜大一雙淚眼。

  「我贏了。」他微笑。

  他再次贏得了她的愛,贏得了她的眼淚,這比什麼議員的位置珍貴太多。

  他大獲全勝。

  只可惜他已經沒辦法抬手,沒辦法抬手去抹掉她臉上晶瑩淚珠,也沒辦法將她緊緊擁抱在懷裡。

  「不,你還沒有贏。」時理用力抓住霍衍的肩膀,一雙帶淚的眼眸狠狠瞪著他,「如果你現在死掉我一定不會原諒你,我會恨你一輩子!會很恨你,永遠永遠恨你!」她竭力克制哭泣衝動,但還是忍不住咽嗚了聲。

  門外傳來一陣動靜。像是有很多人奔跑而來。

  「把門炸開!」門外響起一聲怒吼,是那群窮凶極惡追殺而來的貴族。

  時理渾身肌肉緊繃。她將槍枝緊緊抱在懷裡,死死擋在霍衍面前。聽聲音門外的人應當很多,她倒不擔心自己,可是霍衍……她怎麼做才能把他平安地帶出去?

  該怎麼辦?怎麼辦?

  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他們一起活下去?

  「小熊。」他呼吸急促,低啞嗓音在她耳畔響起,「小熊,聽我說。」

  「閉嘴!」眼淚不斷下落,她執意背對他不讓他看到她的狼狽,「不要妨礙我思考!」

  「小熊,活下去。」他緩緩說話,「這個宇宙中,我只愛你,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

  「活下去,一切都有可能。你想要的更加美好更加平等的世界一定會到來。」

  時理怔住,好似覺察到什麼快速回頭,就見他望著她微笑。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好看,惡劣,可惡。

  而那笑容正在定格。

  「不,不……不!」她去搖晃他,但他沒有任何反應。她又趴在他胸口聆聽他的心跳。可什麼都沒聽到。<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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