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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兒子雙眼通紅,胸腔正激烈地起伏,仿佛是來提刀殺人的。

  「他在哪裡?!」賀望泊厲聲質問。

  賀擇正一言不發。

  賀望泊三步並兩步衝上來,「我問你,你把他送到哪裡去了?」

  「無可奉告。」

  「無可奉告?好一個無可奉告!」賀望泊完全撕破了臉皮,「賀擇正,你憑什麼放走我的人?!」

  文姨遲了兩步衝進房內,眼前這一幅父子反目成仇的畫面,驚得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先上前拉住賀望泊。賀擇正的身體每況愈下,經不起賀望泊動手。

  賀望泊周身蠻勁,文姨咬著牙也無法將他拽回。

  他指著賀擇正大罵:「你以為你是什麼好人嗎?!就憑你對我媽做的那些事,就足夠你下地獄了!」

  提到伊遙,賀擇正的神情終於有了變化,他抬頭看向賀望泊,「我沒有放他走,我只是提供給他這個可能性,做出最後決定的那個人是他自己。」

  賀望泊怒極反笑,「賀擇正,你這是在拿我來贖罪嗎?」

  輕Tuan賀擇正皺了皺眉,正要開口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兩人一起往茶几上看去,來電顯示一串沒有備註的數字。

  這部手機是賀擇正的私人號碼,不是所有人都能打通的。賀望泊立刻就想到了白舟。

  他在賀擇正之前搶過了電話,接通,果然聽見白舟的聲音:「賀先生?」

  「你他媽的在哪裡?!」

  遠在機場的白舟登時僵硬,冷汗沿著脊骨往下淌,「怎麼是你……」

  「怎麼不能是我?」

  一旁的賀擇正站起身,高聲道:「白舟,把電話掛了。」

  「你敢!」賀望泊惡狠狠地瞪了過來。

  那語氣里的兇橫令白舟如臨其境,賀望泊那兇惡的面容仿佛就在眼前,白舟硬邦邦地握著手機,不敢掛斷。

  「你現在人在哪裡?」

  「機、機場……」白舟話一出口就後悔,他怎麼就被嚇得什麼都交代了?

  「機場?」賀望泊立刻掏出手機,查找這個時段的所有航班,「你要去哪裡?」

  他聽見白舟深吸了一口氣,「望泊,我不能再說了,對不起,我——」

  「你要是真覺得對不起,現在、立刻、馬上給我回來,我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不,你在機場不要動,我現在就來接你。」

  賀望泊說著就邁開步伐,但白舟慌張地請求:「你別來,求求你。」

  賀望泊停下腳步。

  「放過我吧,」白舟的絕望都能從通話里溢出來,「求求你,望泊,放我走吧,我沒有辦法和你在一起了。」

  「你說過會永遠在我身邊。」賀望泊怔怔道。

  「對不起,是我錯了,我許諾了我做不到的事。」

  「……事到如今,你想用一句對不起就打發我嗎?」

  賀望泊問:「這很難嗎白舟?我只是要你留在我身邊而已啊?你是做不到,還是不想做?」

  「……對不起。」

  「回來,白舟,不准走。」

  「我要上飛機了,望泊,請你忘了——」

  「你他媽的不准走!你要是敢上飛機,我立刻就掘了白槳的墓!」賀望泊目眥欲裂,放聲嘶吼,「白槳是和你爸媽埋在一起吧?我連他們的墓也掘了!白舟,你儘管上這飛機試試看!」

  「賀望泊!」

  「你要是敢走,我就把他們的骨灰都揚了!你不是最疼你那寶貝妹妹嗎?我要她死了也不能安寧!」

  賀望泊現在理智盡失,是真的能做出這種事,白舟坐在候機口,連形骸深處都在發顫。

  「不要……」

  「不要?那你就立馬回來,從此以後別再想打什麼離開的主意。白舟,你許下了承諾,你就得付出代價,這輩子你都得和我在一起。」

  賀望泊滿腔怒火,「什麼叫沒有辦法?我已經不要求你繼續愛我了,我只是要你人在這裡,這很難嗎?很痛苦嗎?那你就這樣一直痛苦吧。白舟,我不會放手的,你就這樣一直痛苦到死,不得解脫——」

  白舟已在崩潰的邊緣,隨時要丟盔棄甲,回到賀望泊的身邊。然而在這個節點,賀望泊突然安靜了。

  無聲無息,連呼吸都消失了一般。

  在伊遙的臥室里,正往門外走去的賀望泊,猝不及防地看見了壁櫃裡那一樽和田玉盅,色澤冰涼如雪。

  玉盅之後放著一副相框,鑲著一張黑白照片,照片裡的捲髮女子正冷眼看著這房間裡發生的一切。

  賀望泊與她那寒霜般的視線對上,正焚燒著的火就熄滅了。

  痛苦到死,不得解脫。

  這八個字是他對白舟未來的詛咒,同時也是伊遙已經發生的命運。

  你真的捨得讓白舟落得跟媽媽一樣的下場嗎?

  賀望泊聽見有聲音在問自己。

  他捨得嗎?白舟已經尋死過一次了,那種鋪天蓋地的恐懼感依舊曆歷如在賀望泊眼前。白舟對這世界已經沒有留戀了,他隨時可能再度尋死。就算賀望泊千防萬防不給白舟這個機會,他也會在年月的流逝里老去、死亡,一生都失卻自由,深陷痛苦之中。

  在目睹過母親的悲劇以後,他難道真的願意白舟重蹈覆轍嗎?

  白舟家境貧窮,後來又失去父母,獨自一人打工帶大妹妹。他做過大排檔、家教、餐廳服務員,發過傳單、跑過快遞,一副骨架發育得纖細又矮小。賀望泊想起無數次他抱著白舟,都能輕易摸到他的肋骨,免不了叮囑他吃多點,而白舟總是笑著說好。

  他曾經也殷切地想要給白舟幸福,想要他不必勞苦就能豐衣足食。

  賀望泊忽然笑出了聲,他閉上眼,對通話里的白舟說:「走吧。」

  所有人都驚住了,尤其白舟。

  「快走吧,藏好一點,」賀望泊低聲道,「這輩子都別讓我抓到你。」

  【作者有話說】

  小賀你真的很愛…………

  第45章 自作自受

  三年前賀望泊揚言要他藏好點別被抓到的白舟主動回來了,坐在長雲醫院的病床邊,問賀望泊要不要跟他回家,現在又主動將他接回了水木上居。

  賀望泊低頭看白舟溫順地跪在浴室的地上,搓洗著三年前自己自殺未遂留下的血跡。

  儘管瓷磚地容易清理,白舟還是要用些力氣才能搓得乾淨,時不時還要換洗毛巾。賀望泊也跪下來,跪在他面前,捧起他的臉。

  白舟的神色很平靜,仿佛他是在清洗普通的家居污漬。賀望泊凝神細看這張漂亮得不屬於凡間的臉龐,從眉弓的起伏,到那微微上翹的眼角,再到唇瓣之間如若露水將要滴落一般的唇珠。是白舟,是他的舟舟。

  這三年像是場不會醒的噩夢,在長雲的日子賀望泊和行屍走肉沒有兩樣,只有在摺紙船的時候能微微有一點活著的知覺。

  如今這噩夢終於結束了,他的天使舍下一切回來救他了。賀望泊將白舟抱進懷裡,埋在他頸側深深聞嗅他的氣味。這三年來痛徹心扉的思念終是有了歸處。

  白舟一動不動地由他抱著,等他終於肯放手以後,就繼續彎下腰搓洗。

  與賀望泊相比,白舟無動於衷到可以說是冷漠,這就顯得賀望泊這份失而復得的喜悅像是自作多情。

  賀望泊又記起不久前,白舟無論如何都不肯開口說愛。

  當頭一盆冷水澆下,澆滅了賀望泊的激動。

  白舟擰乾毛巾,轉而擦洗浴缸內側的血跡。

  他的五官如同白玉雕成,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多餘情緒的表達。

  那個晚上賀望泊質問白舟,如果不愛他,那為什麼要來長雲醫院?白舟當時沒有回答,如今清醒過來的賀望泊有了答案。

  白舟對自己有極高的道德要求,他是個救死扶傷的醫生,不會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死在他眼前的,更何況這死亡與他有關。他絕對不會允許他自己成為殺人犯。

  白舟是被道德挾持而不得不回到賀望泊身邊,這完全與愛無關。

  賀望泊才盈滿的內心又變得空蕩蕩。

  ……至少白舟永遠會留在他身邊。

  賀望泊已經不再抱有不切實際的幻象,只要白舟不愛上別人,只要他會永遠留在他身邊,一切都無所謂了。

  賀望泊甚至後悔他沒有早些用死亡來要挾白舟,三年前他要是對白舟說「你敢離開我我就去死」,白舟一定不會走。

  現在也不算晚,他自殺過一次了,這顯得他的決心更有可信度。賀望泊深知此舉卑鄙,可沒關係,除了白舟一切都不重要。

  到底為什麼三年前他會放他自由?簡直是他這輩子做過最荒謬的決定。

  他不能一個人痛苦,他要白舟也一起受難。

  他膝行到浴缸邊,自後摟住白舟,將他覆蓋進自己的身軀之下。

  「三年前你走以後,我睡在這座浴缸里,」賀望泊說,「一閉上眼都是你,揮之不去,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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