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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是,那你一定要對他好,他這一輩子都過得很苦,所有家人都不在了,只有自己一個孤苦伶仃地在世上,你不能像他前男友那樣欺負他。」

  「如果你不是,那就當我胡說八道吧。不好意思,我好睏,我想睡一會兒……」

  方應雅下一秒就睡了過去。賀望泊站在原地,反反覆覆地想著方先聽到的那段話,直到白舟扭開門鎖急忙忙地回來了,賀望泊才抬起頭,發覺自己竟就這樣乾巴巴地站了快三個小時。

  白舟一進客廳,看見沙發里熟睡的方應雅,以及在一旁站著的賀望泊,心裡無端地更加緊張了。他上前用身體隔開兩人。這一個動作是充滿保護欲的。賀望泊知趣地垂下眼,往後退了兩步。

  白舟轉過身,拍了拍方應雅的肩膀,喚的是「雅雅」,賀望泊卻聽見了另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槳槳。」

  「槳槳,」白舟道,「起來,去床上睡。」

  白槳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等看清了白舟,所有委屈一瞬都湧上來了。

  賀望泊聽她大哭,說她沒日沒夜地工作,頂著巨大的壓力天天都在加班,辛辛苦苦賺回來的錢,好幾十萬吶,一個晚上就全被弟弟敗光了。

  賀望泊好奇怪,白槳為什麼會有弟弟?

  白舟幫她擦眼淚,聽她哭了一會兒說困。白舟讓她到床上去,白槳不肯麻煩他,堅持要睡在沙發里。白舟就去衣櫃裡找了一床毛毯為她蓋上。

  做完這一切,白舟才顧得上賀望泊。他讓他別站著了,也去睡吧。賀望泊一動不動,還是盯著方應雅看。他的凝視令白舟感到不安,白舟拉了拉他的衣袖,又說一遍:「望泊,快去睡吧。」

  賀望泊這才移開目光,走進了臥室。

  -

  方應雅一覺睡到第二天十一點,要不是天光實在太亮,她還可以繼續睡下去。

  白舟已經醒了,在廚房做著飯。賀望泊在餐桌邊坐著看白舟。

  昨晚的事,方應雅依稀還有點印象。他們公司趕著在發布會前完善新品,她最近連周末都在加班,加到最崩潰的時候母親發消息來,說他弟弟把她的錢拿去搞投資了,虧得一分都不剩。方應雅一直緊繃的那根弦登時斷裂,外賣叫了一箱酒,然後在無人的辦公室里一個勁地灌。

  後來不知怎的,她就跑到了白舟的家,看見了眼前這個坐在餐桌旁的男人。

  意識清醒以後,方應雅才覺得他有些面熟,好像之前在哪見過。

  她到賀望泊跟前站定,說:「昨晚給你們添麻煩了。」

  賀望泊看了她一眼,沒吭聲。

  白舟聽見方應雅起床了,轉過身,手沒離開鍋鏟,叫方應雅先去洗漱,很快就能吃飯了。

  方應雅沒有耽擱太久,雖然今天是周日,但她還得繼續加班,吃過飯就打算走了。

  「你什麼打算?」白舟滿眼擔憂。

  「我不可能再將工資都上交了,」方應雅已下定決心,「我弟把錢輸了個精光,現在理虧,短期內不可能再向我要錢,就算要我也不會給。但是我父母基本的生活費,我還是得繼續賺。」

  「你有打算就好。」

  「嗯,其實早該這樣做了,之前一直不想和家人撕破臉……總之,我現在重新振作起來了,你不要擔心我。」

  白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然後他轉過身對賀望泊說:「我送她下樓,很快就回來。」

  賀望泊依舊一聲不吭地坐著,白舟當他默許了,剛陪方應雅往下走了兩階,就聽見後頭有聲響。

  兩人都回過頭去,賀望泊正佇立在家門口。

  白舟的第一反應是害怕,害怕他突然發瘋做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舉動。而賀望泊只是站著,目光在白舟和方應雅之間來回。

  然後他開口了。

  「白槳,」賀望泊對方應雅說,「如果我對你哥哥好的話,你是不是就不會分開我們了?」

  【作者有話說】

  小賀,你明白得太晚了

  第43章 賀望泊記起了一切

  方應雅愣愣地仰頭看賀望泊,隱隱約約弄明白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不明白。

  她想問賀望泊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但在她張口之前,白舟先喊了她:「雅雅。」

  「我送你下去。」

  白舟轉過身,重新往樓梯下走。方應雅看見他臉上有各色複雜的情緒在交織。

  整段路白舟都一言不發,直到小區門口,他也沒有再提起賀望泊那句原委不明的話。

  最後是方應雅先開口問:「我一直覺得那個人很眼熟,現在我記起來了,那天在長雲從樓上跳下來的人,就是他吧?」

  「……嗯。」

  「白槳是你妹妹的名字嗎?哪個槳?」

  白舟感到胸腔里有尖銳的疼痛,那道從未癒合的傷口突然被撕扯開,鮮血汩汩涌流。

  「船槳的槳。」他回道。

  方應雅沒有再問什麼,只說了句這名字真好,很特別,就跟白舟揮手道別了。

  走出兩步,又折回來,輕輕抱住了白舟,拍了拍他的背。

  鬆開手的時候,她看見白舟臉頰一道清晰的淚。

  -

  賀望泊還站在家門口,仿佛只要白舟不回來,他就會永遠等下去。這是一種乞哀告憐,是挾持白舟的最佳手段。

  「我回來了,」被挾持的白舟說,「進去吧。」

  兩人進了門。白舟去廚房洗碗,賀望泊也跟著,本就不大的廚房更顯擁擠。

  「白槳沒有回答我。」賀望泊說。

  白舟道:「她不是白槳,白槳已經過世三年了。」

  賀望泊疑惑地歪了歪頭,「那她是誰?」

  「我的朋友。」

  「哦……她昨晚說,她討厭我,」賀望泊緊張地問,「她也會分開我們嗎?」

  白舟放下碗,扭過身平靜地看向賀望泊。

  「在這個世界上,你唯一關心的事,只有我會不會離開你,對嗎?」

  賀望泊一怔,不知該如何答覆。他感覺自己有更關心的事,但這件事是什麼,他卻說不上來。

  白舟重新面向洗碗槽,熟練地沖洗起來,「那你不用擔心,她不會分開我們,而我也不會離開你的。」

  「這一次是真的,」白舟說,「我不會離開你,直到我死。」

  -

  方應雅確實不會分開他們,但她顯然和程桑柳、柯興懷等人在同一陣線。作為白舟的朋友,她不支持白舟繼續和賀望泊交往。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自從他們重新開始,白舟就沒有開心過了。

  他總是面露倦容地走神,比往常說的話更少,笑容永遠不達眼底。

  賀望泊像一種寄生植物,依賴白舟的愛情生存,然而白舟已經無法再供給他愛情,於是只能用別的來替代,比如下班以後的準時陪伴,和極力容忍的肢體接觸,這些都耗費了白舟大量的精力。

  然後在一個值班的深夜,白舟的第一位病人因為胰腺癌的併發症離世。

  白舟已經竭盡所能,還是挽救不回她急速衰竭的肝臟。行將就木,她的意識已經非常模糊,對著白舟不停呢喃她兒子的名字。白舟求她再堅持一會兒,她的兒子就快趕到了。可死亡的來臨準時準點,她終究沒能撐多哪怕五分鐘。

  白舟在病房外木僵一樣站著,聽她兒子大哭。

  柯興懷記錄完死亡時間,過來拍了拍白舟的肩膀,道:「早點習慣吧。」

  他是該早點習慣,他本就該習慣了。爸爸、媽媽、妹妹,他已經經歷過許多次切身的死亡。

  事實上,白舟很清楚這一天遲早會來臨,這位病人的癌症早已無藥可醫,可是……她早上明明還跟自己打招呼,笑著說:「小白醫生早。」

  白舟覺得自己像是躺在了鐵軌上,明明做足了心理準備,甚至清楚下一班火車的到站時刻,卻依舊會在車輪碾過骨頭的時候感到突如其來的驚恐。

  回到家以後他陷入沉睡,直到賀望泊叫醒他,說他睡了一天一夜,要吃點東西。

  白舟頭疼欲裂,撥開賀望泊的手,想重新回到那空無一物的夢裡。賀望泊強硬地將他從床上撈起來,餵他吃了麵包。白舟抱著膝蓋縮在座椅里,雙目無神地盯著餐桌桌角。

  賀望泊心一驚,這場景他似乎在哪見過。

  第二天白舟照常上班,沒有向賀望泊解釋發生了什麼,日子還是照樣過下去,然而白舟的處境還能更差。

  他有向房東坦白房子裡多了個人的事,也沒有刻意隱瞞這多出來的租客之前一直住在長雲醫院。房東當下沒有立刻終止租約,是過了一段時間,才禮貌地請白舟換個地方住。

  後來白舟了解到,原來那天方應雅走後,賀望泊一直站在家門口,被在樓梯里上上下下的鄰居們見到了。賀望泊那副目不轉睛的痴態明示了他的不正常,鄰居跟房東發起了投訴。

  白舟早就預料到這事會發生,這個社會對精神病人有很大的偏見,單從他身邊沒有一個人支持他照顧賀望泊就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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