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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老師。」我喊了他一聲,隨後馬上改口,「周、周應槐。」

  他鏡片後的眼神滿是疏離:「銜青,好久不見。感覺怎麼樣,考得好嗎?」

  「數學最後的大題都做出來了,我對了答案,還估了分……」

  不對!不對!為什麼他只是簡單的幾句詢問,就能在我們之間劃下橫溝?

  我早就不是小孩了,我已經成年了,我已經不是他的學生了。

  我輕咳兩聲:「周應槐,進去喝酒嗎?我帶你去宴客廳,他們玩兒得可瘋了。」

  「本來要去的,現在算了。」

  「為什麼算了?」我沉不住氣,「你是不是在躲我?」

  他答非所問:「我給你買件衣服。」

  我後知後覺地低頭,看見自己空蕩蕩的領口和赤裸的雙腳。

  臉騰地一下燒起來:「好。」

  周應槐重新跨上小電驢,把頭盔戴在我頭上:「坐穩了。」

  我點頭,試探性地抓住他衣角。

  周應槐沒有反應,我的膽子變大,於是伸手環住他的腰,貼著他後背。

  他不悅地皺眉:「正經點。」

  我條件反射地直起身子,坐得極為端正,就像教室里挨訓的學生。

  周應槐帶我去了一個小商場。

  他在女士內衣店前猶豫了很久,最後帶我走進一家服裝店。

  我有點失望,他沒給我買內衣,買了襯衫。

  那是一件很普通的黑襯衫,走線還算工整,勝在價格便宜。

  周應槐在講價,把我撇在一邊。

  我雙手抱臂,站在一旁愣愣地看他,他就連摳搜的樣子都招我喜歡。

  我喜歡他,我實在太喜歡他了。

  他的貧窮、他的節儉、他的疏離並沒有讓自己祛魅,反而叫我無法自拔。

  張以嶠說得對,喜歡一個人,就是犯賤。

  周應槐走過來,我收回露骨的目光,他把襯衫遞給我:「披上。」

  我披上它:「我們不騎車嗎?去哪裡?」

  「請你吃飯。」周應槐說,「這裡有家麵店,湯底很香,比我煮的好吃。」

  我樂顛顛地跟在他身後,坐進髒兮兮的小店。

  周應槐點了一碗麵,然後撩開門帘出去,對我說:「我出去一下。」

  我點點頭,等他走出去,我也慢悠悠地跟在後頭。

  我怕他跑了,他熱衷於不辭而別,這次我不會輕易放過他。

  出乎意料地,他在一家花店前停下,我沒再跟了。

  我回到店裡,默默吸溜麵條,周應槐進來,遞給我一枝花。

  金燦燦的花,像陽光一樣,降臨在逼仄的角落。

  「這是向日葵。」他說,「希望你能像它一樣,向陽生長。」

  「謝謝。」我接過花,滿臉通紅,我真蠢。

  最後,周應槐把我送回家,離開時,我叫住了他。

  他轉身看我,神色很緊張,我知道他害怕。

  他害怕我說出不合時宜的話,他害怕我蹚過他心底的線。

  我和張以嶠不一樣,我不會為難自己喜歡的人。

  「周老師。」我朝他揮手,「我回家了,祝你一切順利!」

  周應槐微笑:「銜青,畢業快樂。」

  他遞給我一個文件袋,那裡面裝了我高二時落在他家裡的卷子。

  我收下它,心裡還留存僥倖:

  從高二開始,周應槐每年會給我三千塊錢,這是他答應我的。

  今年的三千塊,他還沒有給我。

  我走進單元樓,打開文件袋,想看他批閱的字跡。

  一沓嶄新的鈔票掉了出來。

  我愣在原地,就像被一顆子彈正中眉心——正好是三千塊錢。

  第27章

  過了一段時間,高考成績出來了。

  我進了省前一千名。

  在網吧里,我握著滑鼠的手開始發抖。

  我進了省前一千名。

  這意味著,我可以去上雙一流大學了。

  我可以邁向更廣闊的世界!

  破天荒地,我沒有用光上機時間,就回了家。

  我大叫一聲:「媽!媽!」

  我媽從廚房裡探出頭,形容憔悴:「怎麼了?」

  「我可以去北京讀大學了!」

  我興奮地比手畫腳:「北京!就是以前要去比賽的那地!」

  我媽媽笑笑:「青青,真厲害。」

  我沒有覺察她的異樣,忙著打電話給許綺夏,問她的成績。

  我媽媽站在我身後:「學費的事……」

  「那個學校是一次性交四年的。」我安慰她,「咱家存款夠。」

  四年的學費,一共是兩萬四千塊。

  加上住宿費、學雜費、我置辦東西的費用,約莫三萬塊。

  還給張以嶠的錢,還要再等一等了。

  我媽媽開口:「北京的物價可貴,被子就在縣城買吧。」

  我沒注意她的神情:「不著急,先填志願。」

  正式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我媽塞給我一千塊。

  她說:「明天去買個好點兒的行李箱,買床厚實的被子。」

  我勾著她脖子:「媽,跟我一起去北京吧。」

  「說什麼胡話?」她掰開我的手,「媽去了住哪兒?」

  「我不住宿舍,我們出去住廉租房。」

  「你是去讀書的,又不是去照顧媽的,你曉得不?」

  「許綺夏說,北京有個腫瘤醫院很好。」

  「媽化療做得好好的,去大醫院幹啥?找罪受?」

  「找專家會診,那兒大夫厲害。」

  「媽能多活幾年就不錯了,這病哪兒有法子——」

  「媽!」我有點生氣,「你就聽我的!」

  許綺夏說,她姑的癌症就是在北京的腫瘤醫院治好的。

  專家們藝高人膽大,推她姑上了手術台。

  經歷了幾個小時的切除手術,她姑住了幾個月的院,能出院了。

  許綺夏煞有介事地跟我說:「現在還吃嘛嘛香!」

  我被她念得心動,但又苦於高昂的費用,她點開手機:「你弄愛心籌款。」

  「這不就是讓我去要錢嗎?」我說,「好丟臉。」

  「丟臉!丟臉!」她剜我一眼,「你的臉重要,還是你媽的命重要?」

  我閉嘴了,看她操作頁面:「諾,你得寫情況說明。」

  許綺夏把手機遞給我:「你不是很會寫嗎?寫得煽情點,籌得錢就多。」

  「那、那不就是賣慘?」

  「林銜青,你的臉重要,還是你媽的命重要?」

  「……我寫。」

  我把錢揣兜里,在出租屋裡打草稿。

  把我悲慘的過去、我媽痛苦的經歷,全都寫在紙上。

  然後公之於眾,以祈有人願發善心。

  我寫了幾版草稿,都不大滿意,揉成團丟在了地上。

  明天我和許綺夏出門,到時候商量一下。

  第二天,我和許綺夏見面,逛了幾個便宜小店,忽然手機響了。

  是鄰居阿姨的電話——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我按下接聽鍵,聽見她那頭嘈雜的人聲,還有尖銳的鳴笛聲。

  「青青,阿姨對不起你,阿姨跟你媽講了保健品的事。

  「你媽記在心裡,就去找偏方,被藥托騙了!

  「今天你媽去醫院,我就留了個心眼,跟在她後面……」

  「咋了?」許綺夏在啃雪糕,「臉色這麼差?」

  「我媽出事了。」我面色蒼白地掛上手機,拽住她手腕,「去醫院!」

  我和許綺夏一路狂奔,來到醫院的門診部。

  住院部下圍滿了人,有很多人在看,還有消防隊的人拉起網兜。

  我抬頭往上看,住院部的天台有道單薄的身影。

  是我媽媽。

  我撥通電話,鈴聲響了好久,最終被她接起來。

  「媽!」我聲嘶力竭,「你幹什麼?」

  「青青,媽對不起你,媽的錢都被騙走了。」

  「咱們家也沒多有錢。」

  我擠進人群,企圖進入醫院,上到頂樓。

  「你的學費也沒了。」

  我用力按著電梯的按鈕,祈禱它快點下來。

  「有助學貸款啊媽!」

  「你去上大學,還要帶著媽,媽真過意不去。」

  「……」

  「青青,媽今天收拾垃圾,看到你寫的那些東西。」

  「……」

  「你寫你很痛苦,你想要上大學,還要照顧媽。」

  「那是籌錢寫的,我沒那麼想!」

  「媽是這麼想的,反正病也治不好,就不給你添麻煩了。」

  我情緒失控,對著手機大吼:

  「你瘋了?你這樣才是給我添麻煩!」

  電話那頭傳來呼呼的風聲,還有她絕望的哭泣聲。

  進入天台的樓道前守著一堆人。

  舉著雪糕的許綺夏扯開嗓門:「這是她女兒,讓她過去!讓她過去!」<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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