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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代情感] 《野蠻生長》作者:人間廢料【完結】

  文案:

  張以嶠指腹上的薄繭,在我的手腕上留下微妙的觸感。

  他的掌心濡濕,拽住我的動作生澀而粗魯:「別走,我給錢了。」

  我在剎那推開他,沖向巡邏的保安:「叔叔救我!他、他想欺負我!」

  受騙的他被保安扭著胳膊送去教導處,回頭瞪我,滿臉通紅。

  我把手伸進口袋,摩挲著張以嶠給我的那張鈔票。

  活該。

  我露出了恬不知恥的微笑。

  第1章

  我恨夏天。

  高二的夏季,我遲鈍的身體才進入春季,開始抽芽。

  我恨體育課。

  長跑的時候,我能感受到贅余的枝節,在校服下晃蕩。

  男生們會大聲調侃對方:

  「你偷看林銜青胸部!」

  「去!你才偷看林銜青胸部!」

  ……

  我八歲才上小學,今年恰好十八。

  和入學一樣,我的青春期姍姍來遲——但它來勢洶洶。

  同學給我取了綽號,叫奶牛。

  晚自習時,一團紙砸中我的後背。

  同桌許綺夏撿起它,展開,「撲哧」一聲輕笑出來。

  她提起筆,在紙上寫了一句話,轉身飛快地擲了回去。

  像水滴飛濺進油鍋,紙團落地的範圍,響起一陣揶揄的竊笑。

  晚自習結束,我慢騰騰地收拾題冊。

  同學陸續離開,我關上燈和門窗,翻垃圾桶。

  摸索許久,終於,我翻出一枚紙團,將它展平:

  「林銜青她媽真有文化,會取名字。」

  「她媽是個坐檯的。」

  「奶牛吃草,銜青=吃草,林銜青=林奶牛。」

  「笑死!」

  「下個月 14 號看電影?」

  「好啊。」

  ……

  我走向值日表,對照筆跡,查看作俑者。

  起頭的是張以嶠。

  男生的領頭羊,受人歡迎的富二代。

  應聲的是許綺夏。

  我的同桌兼舍友,她常炫耀自己當警察的父親。

  又是,他們兩個。

  不知何時,我淪為班上同學的談資。

  揶揄的眼神、細微的避讓、揉皺的紙團讓我察覺——我似乎成了笑柄。

  閒話我的家事、凝視我校服下透出的內衣、給我取難聽的綽號……

  月經沾在我的校褲上,但沒有人主動提醒我。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我的笑話。

  我趴桌小憩,他們就聊我那見不得光的醜事。

  有好心的同學開口:「這樣不好吧?」

  「啊?」許綺夏語氣無辜,「我以為你們都知道。」

  她的跟班陳露露接茬:「知道什麼?」

  許綺夏說:「林銜青小時候,跟她媽搞仙人跳。」

  此言一出,眾人譁然。

  張以嶠帶頭往上湊,津津有味地詢問種種細節。

  「鈴響了,還聚在這幹什麼?」

  這學期新來的班主任周應槐,端著保溫杯進來。

  他鏡片後的眼神冷若冰霜:「上課了。」

  周應槐長了張很招人的臉,卻跑來小縣城當老師。

  他的眼型狹長,眼尾上挑,弧度微妙。

  女生們都很給面子地噤聲,張以嶠為首的男生們仍在笑鬧。

  我們班上儘是些難以管教的問題學生。

  這個倒霉蛋,才剛入職,就被教導主任塞了一塊燙手山芋。

  周應槐挽起襯衫衣袖:「帶頭起鬨的人打掃衛生。」

  「定的什麼破規矩?」張以嶠嗤笑,「我叫我爸去教育局舉報你!」

  張以嶠的爹有錢有權,他因此能在班上橫行霸道。

  並且,他和我一樣,入學要稍晚一年。

  推遲的理由和我不同,他被慣壞了,只是想多玩一年。

  周應槐拈起粉筆:「知道了。在我被開除之前,先來複習一下公式。」

  這句諷刺讓台下響起竊笑,張以嶠撇嘴:「嘁。」

  周應槐轉身寫板書,字如其人,工整、嚴謹、一絲不苟。

  板書對我而言猶如天書,我佯裝聽講,實則神遊。

  我想起媽媽。

  我的媽媽,是一個漂亮又聰明的女人。

  她沒有文化,知道自己容貌優越,就干起見不得光的勾當。

  我就是在那見不得光的勾當里誕生的。

  我繼承了她豐腴的身材、深色的瞳仁、白皙的肌膚,以及邪惡的智慧。

  匿藏惡意,要像躲避警察的抓捕一樣細心。

  在張以嶠與許綺夏牽頭的這場遊戲裡,我作為獵物,絕不能驚動獵人。

  下課後,我沒有帶著紙條向周應槐告狀。

  整個九月,我堅持在晚自習結束後收集紙條,模仿張以嶠的筆跡。

  回宿舍前,我會去教學樓後的樹林餵貓。

  那是只叫有財的母貓,眼瞳碧綠,通身漆黑,骨瘦嶙峋。

  它舔舐著垃圾桶里的零食袋,我撫摸它。

  等著我,張以嶠。

  第2章

  今天是 10 月 14 日,許綺夏約張以嶠看電影的日子。

  下午的最後一節課是體育課。

  我流了很多汗,於是解開領口的一顆扣子。

  內衣輪廓在濡濕的衣物下若隱若現。

  有揶揄的目光爬上我的領口。

  許綺夏走過來:「你沒帶外套嗎?這樣好明顯。」

  我不動聲色地打量她:「沒帶,我覺得熱。」

  許綺夏搽了沒顏色的唇膏,嘴唇油亮亮,粉嘟嘟。

  她很會不著痕跡地打扮自己。

  而我,連校褲口袋的破洞都沒能補上。

  「熱也得全扣上呀!」

  她雙手抱臂,狀似關切:

  「你也知道你比較特殊,會有人亂說……」

  我追問:「特殊在哪?亂說什麼?」

  「就是你的胸、胸。」

  「我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他們就不說嗎?」

  「應、應該吧,我不知道。」

  她眼神飄忽,落在了不遠處的球場上。

  日頭很毒,我眯起眼,看向她目光所在。

  個頭高挑的男孩在籃球架下喝水。

  幾個男生眾星捧月般圍著他。

  少年的側臉英俊,留著並不規矩的碎發。

  額前的汗珠晶亮,像玻璃碴。

  他就是張以嶠。

  對我而言,張以嶠同玻璃碴沒什麼兩樣。

  他是個美麗的垃圾。

  可在許綺夏的眼裡,他像顆耀眼的明星。

  她對張以嶠相當著迷。

  所以,她不放過任何一個能夠與他閒聊的話題。

  成績、遊戲、寵物……和我。

  她從她爸那聽來我媽的過往,以我為談資,和張以嶠傳起紙條。

  她讓我竭力想擺脫的過去,如影隨形。

  我會對她所想的一切了如指掌,是因為我偷看了她的日記。

  她的日記。

  她的日記本收在宿舍的書架。

  密碼特別好猜,是張以嶠的生日。

  有時,她會寫「對不起啦,銜青」。

  後頭再加一個很俏皮的笑臉。

  好像日記本就是她的懺悔室。

  她既是來懺悔的人,也是聆聽懺悔的神父。

  她寫下秘密,訴說罪惡,代上帝原諒了她自己。

  可我沒有原諒你呀,綺夏。

  想到這,我忍不住彎彎唇角:

  「綺夏,可不可以把外套借我?」

  她把外套脫下遞給我,欲言又止。

  我補充道:「晚上回宿舍,我來洗。」

  她雙手合十,眨眼道:「拜託啦,銜青!」

  她轉身時,我凝視她的背影。

  若隱若現的蕾絲肩帶,很適合她。

  張以嶠走近她,給她披上自己的外套。

  人群中響起揶揄的起鬨聲。

  張以嶠似乎感受到視線,回頭掃視我前胸。

  我覺得自己像陰溝里的老鼠。

  老鼠正憋著滿腹壞水,蓄勢待發。

  晚自習課間,許綺夏趴在桌上。

  張以嶠走過來,拿走她桌上的紙。

  他們總是傳紙條聊天。

  但剛剛,那張紙被我換了。

  張以嶠回到座位,展開那張紙。

  我側目,看見他眼底浮現譏誚的笑意。

  一定是因為他看清了紙上的內容:小樹林見,記得帶錢。

  字跡潦草,不是許綺夏的筆跡。

  那還能是誰寫的。

  是我。

  是我寫給他的紙條。

  這是一封背德的邀請函。

  我想,張以嶠是不會拒絕我的。

  今天下午,他還在偷瞄我的胸部。

  夏暮,充斥著汗液與荷爾蒙的氣息。

  我們正處於青春期,難掩躁動。

  身在其間,就很難拒絕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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