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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時我的性別是男,作為罕見的男護理學生,我受到了老師的優待,也得到了很多女孩的愛慕。

  我不敢也不想談戀愛,我只想趕緊攢錢,割除那些多餘的部分,讓一切走回正途。

  我智商不如你,只能深夜熬讀,付出旁人數倍的努力。

  除此之外,我只要有空閒時間,就會去醫院做護工掙錢。

  我年輕,嘴甜,又懂護理知識,口碑越來越好……當我看著存款金額越來越接近目標時,我被人設局坑陷,第一次被抓進了派出所。

  現在想來,當時的我掙錢心切,沒看到那些同行嫉妒的眼神。

  我不遺餘力地推銷自己,尤其愛搶那些有錢人家的病患,除此之外,我還利用身份獲取護士長的垂憐,得到了很多旁人不知道的信息。

  那個局簡單至極,我卻沒覺察。不過是同行和病患串通,誣陷我偷錢罷了。

  可我當時太年輕了,脆弱的自尊心讓我怒火攻心,失了方寸……我把人給打了。

  -

  年輕的系主任親自來派出所領人。

  我沒偷,我不服,我委屈,但我先動手打得人。

  對方不依不饒,非要我賠錢,還逼我再也不許去搶他們的生意。

  系主任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搞定了他們,也沒讓我落下案底。

  他把兩眼紅腫的我拽出派出所,而後塞給我一根煙。

  「你怎麼哭得跟個女孩子似的?」

  我捏著煙的手猛然抖了一下,抬起頭,我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一雙溫潤含笑的眼。

  -

  該怎麼向你形容那一幕呢?

  我有限的詞彙無法描繪它,它發生的那一刻便帶著一層霧,在經過綿延多年無數次反芻回憶後,這層霧越發濃稠黏膩,每次在我心緒波動時,總會滴入我的夢裡……夢裡的他,還是站在那樣的樹下,說著那樣讓我不堪的話,還是那樣含笑看著我。

  我的愛在那一刻俏然萌芽了。

  -

  我親愛的妹妹,要是你活著聽到這句話,一定會嗤之以鼻,罵我傻逼,對吧。

  雖然我殺了很多人,但我還是不得不承認,你比我心冷,比我心硬。

  -

  在這之前,我的身體被苦悶、畸形和幽怨纏成了人形繭子,我的四肢不得動彈,我的脖頸被勒得喘不過氣,然而在這之後我藏著愛慕,揣著興奮……繭子好似被什麼剪了個小口,我仰起頭,就著小口,輕輕吸入任何人未曾覺察的春意。

  那一瞬,我切切實實感受到了我的存在。

  -

  我彼時在他眼裡的標籤,是孤兒,是窮人,是需要被幫扶的愛哭鬼。

  他幫我申請了各種獎學金,減免了學費,還時不時以各種名義往我飯卡里打錢。

  我對此又愛又恨。

  愛他對我的關照,恨他對我只是出於對窮學生的關照。

  他溫和地建議我把心思全放在學習上,勸誡我不要在學校外面用年輕的身體和看似取之不竭的時間換取金錢。

  我聽進去了一半,考試考得極好,卻換了家養老院繼續做護工掙錢。

  他最終還是把我堵在了那家養老院。

  彼時我端著尿盆從衛生里走出來,剛回到病床前,那位因為手術尿失禁的老爺子抓著我的手來接,誰知又稀里嘩啦尿在了我的身上……

  他站在病房門口,眼裡沒有含笑,透著我不敢直視的怒火。

  -

  他質問我,學校發放的獎學金基本覆蓋我所有的上學成本,待我畢業就可以工作掙錢,為什麼不願意等一等?為什麼不願意把大好的青春揮灑在校園裡?

  我強撐著笑說:「我勤工儉學,我敬老愛老,我學以致用,我自力更生,隨便用哪個說法,我都能作為模範標杆,登上咱們學校的校報。您就省省力氣,不用管我行嗎?」

  他還是很生氣,我沒轍了,把尿盆往地上一放,冷著臉說:「學校給我發的獎學金和飯補,只是解決我的生存問題,但我是個深陷物質主義、消費主義陷阱的迷途青年,我需要錢,需要很多錢,不然您給我?」

  我以為他會罵我,誰知道他難過地看著我,說:「哪家的拜金小孩會幹這種髒活啊。」

  -

  我為了賭上他嘴,騙他說我想爭取去新加坡留學的機會。

  這樣的機會需要十七萬塊錢。

  他知道後,越發覺得我是個好孩子,又私下給了我很多雅思考試的書,還把我介紹進師兄師姐們的課題組,跟著學習刷履歷和寫論文。

  他是那樣的皎皎明月,多照了我一會,我便肝腦塗地。

  那些不該有的心思,像火苗一樣簇簇亮亮,照亮窺視他的路。

  我幹了什麼?

  我什麼也沒幹,只是躲在暗處,用孺慕的眼神將他的周身悄悄裹住,課堂上的翹首聽講,圖書館裡的「偶遇」,辦公樓內屢屢「請教」……諸多刻意製造的交集,便是我最充沛的愛的表達。

  然而,即便如此,作為世界上最難隱藏的東西,它還是被人發現了。

  -

  沒多久,我是同性戀的說法甚囂塵上。

  而被我這個噁心同性戀盯上的是年輕有為的系主任,這就更刺激了。

  那些曾經被我拒絕的女孩子們,也找回了自尊。

  是的,所有人都沒有錯,一切都是我的錯,

  舍友們驚恐地跑到系裡,強烈要求換宿舍。

  他把我叫到辦公室,還沒等他張口,我笑著說:「我不是同性戀。我也不喜歡老男人。我在外面找了份包吃包住的工作,今天就可以搬出去。」

  他又露出那種難過的表情,「你這孩子,我什麼話都還沒說啊。」

  他還能說什麼呢?

  月亮就該高高懸掛在天上,而不是下凡被糟踐。

  -

  他自然不

  同意我搬出去住,也認為所謂同性戀的說法純屬無稽之談。

  我只不過看起來瘦弱了些,頭髮長時有些雌雄莫辨,但我能抱得動一百多斤的老人,端得動高如山的盤子,我力大無窮,我堅毅堅韌,怎麼能是同性戀呢?

  彼時大家對這類人群有諸多誤解,他按照自己的認知做出這樣的結論也不足為奇。

  更何況我本就不是同性戀。

  我聽到他斬釘截鐵地站在我這邊為我說話,心裡有開心又難過。

  若是有一天他知道我是那類更不被接受的人時,還能這般鎮定嗎?

  -

  他嚴肅批評了那些在背後嚼舌頭的人,還把我換到研究生宿舍。

  我知道他還是把我當做個沒人愛的可憐蟲看,畢竟誰看到我這樣一個無父無母,只能靠自己掙學費生活費的人都會慨嘆我的不幸,何況他這樣的好人?

  大三暑假時,我總算攢夠了手術費用。

  這樣的器官剝離和改建不是一次手術就能完成的,要經受長年累月的耗費和折磨,是沒有回頭路的冒險。

  第一次手術切除了睪、、丸……這麼大的手術醫生需要親屬陪同,我從勞務市場上僱傭了一個假爸爸,誰知道這人在我手術後的第一個晚上,趁著我昏迷,把我的錢全部偷走。

  幸好我還有錢存在銀行卡里,休息一個月後,我又進行了陰、、道擴張和整形手術。這次我在勞務市場上僱傭了一個假媽媽,這人沒偷我的錢,卻在我術後大出血時嚇得跑路……

  醫生聯繫不上假媽媽,只得在我昏迷時撥通了我手機里的緊急聯繫人。

  他從五百公里外連夜趕了過來。

  -

  那是怎麼樣的一張臉?

  一夜未睡,眼底青黑,鬍子也冒了出來。

  他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又擺出那張熟悉的表情,看著臥在病床上的我。

  這次他不是難過,是非常難過。

  我很虛弱很痛,沒精力寬慰他那顆備受驚嚇的心。

  帘子遮住,把他阻擋在外。

  護士姐姐拿著模具進行每天塞入-撐開-塑形的機械性治療。

  我緊緊閉著眼,雙手攥成了拳。冰涼的器物就這麼塞進了體內,那個本該在我出生時就敞開的位置,我花了整整21年才將它變為正途。

  護士姐姐誇我勇敢,說一般人是受不得這樣的痛,讓我想喊就喊出來。

  我整張臉痛得扭曲,手心也被指甲摳出了血,可我就是不想喊。

  如果喊出來就不痛,那我早都變成了嗓音盡毀的啞巴。

  待帘子拉開,我渾身濕漉漉地出現在他面前。

  我看到他的臉上掛著大顆大顆的淚。

  我虛弱地笑起來,「您怎麼哭得跟個女孩子似的?」

  第63章

  歐亨利

  李重啊。

  你說,這一切是不是很可笑?

  母親因為我是男孩,苛責你,埋怨你,三十五年來她對我念念不忘,不惜找人做法試圖把我的靈魂召喚回來。

  養父母因為我是男孩,不惜以身試法將我從遙遠的黔北偷到上海,而後又因為我是變態畸形,將我再次拋棄。<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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