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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著人去袞州玉梨村查證過,眼前女子本名便喚作蘇瀅,上回在這竹寮中,她所說的一切,句句屬實。

  如今,他已全然知曉她的過去。

  他喚她一聲蘇瀅,便是在問曾如草芥般長大的農女蘇瀅,而非蘇家千金。

  只要她如從前那般,親口告訴他,只心繫他一人,他便再信她一次,原諒她與魏禕行之間的糾葛!

  裴昭端凝著她花嫣柳媚的情態,給她回頭的機會。

  男歡女愛,他素來無欲無求,甚至嫌惡,從未想過會在這青澀的小姑娘身上栽跟頭。

  他原以為,自己恨毒了她。

  聽到這聲異樣的呼喚,蘇瀅心尖微顫,緩緩抬眸。

  她以為,除非事關她身份,否則他們再沒有相見的理由。

  沒想到,他將她困在這竹寮中,對她做出這般越禮之舉!

  她深知,裴昭根本不會喜歡她。

  他厭惡她,恨她,看不起她。

  裴昭已然知曉她真實身份,知道她出身微賤,所以才這般輕慢嗎?

  方才的狎昵,是他刻意羞辱她嗎?

  他想用這樣的方式,破壞她與魏家的親事?

  休想!

  蘇瀅輕咬唇瓣,決然開口:「世子知道的,我心悅魏二公子,對世子說過的話,做過的無禮之舉,只是為了留在侯府。」

  她仰面望著他,望著一夕從她仰慕的位置跌落紅塵的郎君。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她暗自將那些年少無知的思慕一絲絲沉入心底。

  「心悅魏禕行?」裴昭喃喃低語,重複著她的話,他將深深的刺痛藏在眼底,心口刀割般的痛楚令他語氣更冷,「你從未傾慕過我?」

  「從未。」蘇瀅硬下心腸,她閉上眼,唯恐不經意泄露一絲真情。

  再睜開時,她眼中已無波瀾,瀲灩唇瓣噙一絲淺笑,對上他猩紅的眼:「實在對不住世子,我想留在侯府,只是想有一位侯夫人這樣的娘親。世子知道的,我自小被爹娘打罵苛待長大,侯夫人是唯一待我最好的長輩,我便起了貪心。」

  為了讓母親成為她的娘親,才勾誘他?

  那他算什麼?她拿他當什麼?

  裴昭緊握住她上臂,見她眉眼間流露痛色,才驀然鬆開。

  他站直身形,眼神沉邃難辨。

  「世子若無事,蘇瀅就此告辭。」蘇瀅起身,貼著他身形挪至一旁,沖他施禮。

  就在她轉身的一瞬,忽而聽見身後默然許久的男子啞聲開口:「利用完便想走?哪有這般容易?」

  蘇瀅站定,回眸:「世子想如何?」

  「伺候我一晚,我便放你走,讓你風風光光做魏家二少夫人。」裴昭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在說什麼無關緊要之事。

  蘇瀅瞳孔狠狠震顫,皙白小臉騷得通紅:「裴昭,你無恥!」

  「我無恥?旁人或許說得,獨你蘇瀅說不得。」裴昭邁開一步,欺近她,「你拿那些勾誘過我的手段,去誘惑魏禕行之時,不是同樣卑鄙無恥麼?你既如此捨得下臉面,便好事做到底,把身子也先給了我,權當學著往後如何伺候魏二。」

  明明是故意說這番話,羞辱她,一泄心頭之恨。

  可當他說出話時,自己卻是心頭滴血,連呼吸都隱隱作痛。

  只要想到,她會與旁的郎君親近,他便嫉妒得發瘋。

  他狠狠睥著蘇瀅,見她面色發白,身形微顫,駭然受傷的情態,又心痛不已。

  裴昭暗恨,他在戰場上殺人無數,竟不及眼前弱女子心狠無情。

  蘇瀅震驚不已,原來她對魏禕行用的手段,他通通都知道,派人監視她?還是他自己暗中盯著她?

  他早已知道,卻按兵不動,直到今夜才發難。

  看她功敗垂成如何痛苦,便是對她的懲罰麼?

  蘇瀅比誰都清楚,他在意的,不可能是她這個人。

  畢竟來他這裡之前,他便挑燈告訴過她,他對她並無情意。

  讓他覺得不甘的,不過是她用同樣的手段討好過魏禕行。

  所以,他要用最卑劣的方式羞辱她。

  他要她先委身於他,要她與旁的郎君親近時,心中永遠橫著一根刺,永遠忘不了折辱他的後果。

  裴昭一定恨極了她,才想用這種方式毀了她吧?

  即便想好忘掉他,蘇瀅仍心痛到無以復加,這便是她曾心儀仰慕的郎君。

  他有安邦定國的本事,也有將人打入地獄的狠勁。

  「好。」蘇瀅朝他走近一步,忍痛望他,「還望世子事後,切莫忘記今日承諾。我與魏二公子的婚事,世子不能再從中作梗。」

  言畢,她深吸一口氣,顫巍巍伸出手,一寸一寸靠近他腰間玉帶鉤。

  少女指尖纖白似水蔥,輕輕搭上他玉帶,旖旎惑人。

  為了嫁給魏禕行,她竟願意做到這般地步。

  裴昭暗暗咬緊齒關,終是在她解開玉帶鉤的前一瞬,將她橫抱在臂彎,大步繞過帷幔,朝著內室而去。

  內室設著一張竹榻,打磨得極為光滑。

  蘇瀅被放倒在竹榻上,髮髻壓在他宿過的絲質軟枕,鮫綃帳間,是他身上熟悉的衣香。

  睫羽顫了顫,她毅然閉上眼,神情視死如歸。

  竹榻吱呀一聲,凹陷些許,她能感覺到男子欺身靠近。

  他溫熱的唇落下來,掠過她鼻尖、唇角,沿著下頜移至她頸間,氣息越來越燙。

  頸間珠扣被解開一粒,蘇瀅驀地攥緊身側絲衾,不停顫動的睫羽泄露她的恐慌。

  她並不清楚究竟會發生什麼,裴昭的舉動,讓她陌生,害怕。

  卻又有種難以言喻的情愫,文火般在她心口煎著,熱意向著四肢百骸流竄。

  裴昭薄唇在她頸間流連,並非真想欺負人。

  不過是想嚇唬這虛偽心狠的小女子,為了聽她求饒,聽她改口說心悅他,不嫁魏禕行。

  豈料,這姑娘倔得很,指骨攥得發白,也不肯開口。

  倒是他自己,鼻腔里滿是她身上清甜溫馥的馨香,險些失態。

  驀地,裴昭放開她,將人撈起來。

  在她睜眼的瞬間,他暗自低咒一句,沉沉吩咐:「明日去拒絕魏家的提親,不許嫁給魏禕行。」

  他語氣硬邦邦的,說出一句匪夷所思的話:「你想要的,我可以給你。」

  蘇瀅淚光蕩漾,驚愕又焦急。

  不是說好的,她把自己給他,他便不再破壞她的好事麼?裴昭為何出爾反爾?!

  蘇瀅想質問他,提醒他,可他今夜與平日全然不同,陌生得讓人害怕,她不敢。

  他說可以給她想要的東西。她想要的?榮華富貴麼?

  可惜,太晚了。

  他已知道真相,知道她的為人,他們做不了恩愛夫妻,只會是一對互相傷害的怨侶。

  屆時,侯夫人又怎會不失望,還待她好?

  況且,她如今已識得魏二公子那樣的郎君,除了榮華於安穩,她還想要滿心滿眼的愛慕,想要獨一無二的珍視與敬重,裴昭能給她嗎?

  蘇瀅很清楚,他不能,他與魏禕行截然不同。

  他大抵是統領千軍萬馬,習慣了說一不二,不允許任何事物脫離掌控。

  哪怕是他厭惡的人,也不可以。

  識時務者為俊傑,蘇瀅摸清了他性子,便不再說可能觸怒他的話了。

  她斂起睫羽,乖順頷首,聲如蚊蚋:「好,我聽世子的。」

  少女衣飾微亂,容顏似玉,千嬌百媚,乖順的模樣奇異般平息裴昭鬱結的憤怒與不甘。

  他長臂橫過她細肩,將人攬入懷中,動作輕柔。

  雖則她眼下不喜歡他,可他有把握將魏禕行從她心中擠出去,叫她有朝一日,滿心滿眼只傾慕他一個。

  被裴昭溫柔以待,親自送回住處附近,蘇瀅便知,自己賭對了。

  看到熟悉的院落,她狠狠鬆一口氣。

  回到院中,並未看到玉笥,蘇瀅怕被丫鬟們察覺她失了清白,匆匆進了寢屋。

  久久不見她回來,玉笥擔心,去水榭那邊尋她。

  見她回來,便有小丫鬟出去找玉笥。

  不多時,玉笥提著燈籠,急匆匆回來,滿頭大汗關心:「小姐去了何處?奴婢到處找沒找到人,正擔心小姐落水,準備去稟報夫人呢!」

  蘇瀅坐在妝檯前梳發,垂散的青絲擋住頸間痕跡,她沒敢抬眼,故作輕鬆應:「哦,我就在湖邊,許是我們走岔了。」

  「那就好。」玉笥鬆了口氣,喜笑顏開,「時辰不早,奴婢去備水給小姐沐洗!」

  看著她輕快跑出去的背影,蘇瀅頗為頭疼。

  若叫玉笥看到她頸間痕跡,她該如何解釋?平日裡都是玉笥服侍她洗沐,若今日不讓玉笥幫忙,反倒奇怪。

  蘇瀅心慌得很,越發不敢表現出與平日不同。

  正思量著,便見小丫鬟往銀鴨爐里添了一匙香料,用來驅趕屋內蚊蟲的。

  蘇瀅眼睛一亮,懸起的心終於放鬆下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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