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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綠斜斜望他一眼,懶洋洋說:“可不可以保證我們一定失身啊。不墮落,不快樂,不如不做。”山狗面有難色的打量了它們一下,聳聳肩:“算了,身體實在不過關。”桃紅嗤一聲:“吃了磨刀水,秀氣在內頭,嘿嘿,沒見識過吧。”山狗擺擺手:“不必了,我不喜歡男蚯蚓的。”

  這番對話間,四位已經全部走到了街道上,天氣正好,美女如雲,一派昇平氣象。銀灰對著一位高挑豐滿的金髮女郎吹罷口哨,正讚嘆著:“黑色小可愛,冷艷,冷艷,這風景好久不見,當真冰火兩重天。”轉身看見大家裝做聊天,神色間多少有點鄙視,由不得便爭辯道:“喂,我沒說錯啊,想想這幾年,我的天,我花了無數工夫改造各類化妝與美容植物四處免費派送,結果街上走的那些,你說,叫什麼撒哈拉之眼嘛,一早應該叫侏羅紀公園。”山狗咳嗽了兩聲,仔細想想有幾位大姐不遠千里去給自己買過內衣褲,做人實在不可白眼狼,最後決定選擇倒向公平公正公開的那一頭,委婉的說:“恩,恩,其實心裡美還是很重要的。”銀灰白他一眼:“你說的是蘿蔔嗎?我自己會種,不勞你了。”

  他們兩個鬥嘴,桃紅就想起了一件事,對碧綠說:“喂,給山狗換件衣服啦,他這個樣子,等一下進不去餐廳的。”山狗看看自己,沒什麼不好啊,這已經是出來吃飯的最高級別裝束了,正裝啊,打了FULL TIE的。桃紅沒好氣的一把摘下他那個打得規規矩矩的領結,教育道:“兄弟,即使有一朵玫瑰在垃圾場裡盛開,垃圾場也不會因此變成伊甸園,拜託你下次打TIE的時候,順便穿件長袖啦。”山狗低頭看看自己的灰白色汗衫和人字拖鞋,翻了翻白眼。

  既然對他的自覺沒什麼好指望,桃紅決定親自動手。它從自己口袋裡摸啊摸啊,摸出一顆小小的灰色種子,蹲下身來,在山狗的踝骨處用力一掐,隨著山狗怪叫擾民,一滴鮮艷的血珠泌出,桃紅小心的將那種子往血珠上一沾,少許粉色的嫩芽便怒然破出,貼著山狗的身體,生長,纏繞,扶搖而上。山狗覺得痒痒的,問蚯蚓:“這是什麼?牛花花的徒弟?”桃紅搖搖頭:“工作方法有點像,不過不一樣的。這是桑樹種。”

  桑樹種?可以做什麼?答案是,可以做衣服。

  既然桃紅說此桑樹裁縫的工作方法和牛花花有一點相似,山狗想像中,自己大約會很快被包裹在一層亮晶晶的汁液里,然後就好象那些芭蕾演員一樣,整個人凹凸有致,纖毫畢現起來,說不得,今天要好好在巴黎街頭展示一番自家倒三角的火辣身材,出把風頭。

  他想得正美,卻感覺那粉嫩樹芽雖然在他遍身游離,卻始終點到即止,決不戀棧,更沒有要和他肌膚相親的意思。到了最後,乾脆竄出衣領,從他後腦勺一個倒栽蔥穩穩落地,銀灰上前揀起來,看看旁邊有個花圃,過去往地里一丟,回來說:“要等個十幾分鐘呢,我們先去那邊喝杯咖啡。”

  拿鐵,奶泡在咖啡濃香上彷徨,滾燙。第一口還沾在舌尖,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字正腔圓的法文鬼叫:“Oh !mon Dieu!”(眼睛看看寫錯沒?我不記得法文是不是這樣說的了)

  山狗一邊對著咖啡杯大吹其氣,一邊忙不迭轉過身瞧,只見剛才丟下桑樹種的花圃邊,站著一個年紀決不算輕,模樣卻極為優雅漂亮的男子,手裡抓了一團粉紅色的東西,正上上下下的看,滿臉迷惑之色,呼之欲出。雖說一生人有半生當土鱉,塵世幾十年,畢竟還是沒有白活,眼看此人氣度非凡,決非小可,山狗頓時起了一陣兔死狐悲的傷感,對桃紅嘆息道:“唉,經濟不景氣啊,氣質這麼好,還要來揀垃圾。”桃紅冷眼對他一瞄,猛然雙腿踢出,山狗猝不及防,被踢得整個人向後飛身撲起,眼看無巧不巧,就要砸在那個男人身上。好山狗,硬是在空中使出鐵板橋工夫,沉身下墜,小小一個翻身,剛好擦著那男人的高鼻子安全降落,兩人面面相覷,相距不過兩厘米。須臾山狗大叫一聲,撤身後退,一挽袖子要回去找蚯蚓算帳,卻聽到桃紅遙遙喊:“喂,那是你的衣服,拿回來啊。”

  我的衣服?

  這坨粉紅色的,軟搭搭的,沒頭沒腦的東西?

  那三個傢伙在咖啡桌邊拼老命的點頭,示意正是正是。山狗摸了摸腦袋,一把搶過來,迎風一抖,奇了。

  在刻板與浮誇之間,在疑問與自大之間,在炫耀與封閉之間,在同性戀美男子與異性戀王八蛋之間。有一種平衡存在。

  在米蘭站和狀元坊之間,在左岸咖啡與洞洞舞廳之間,在非尼克斯和豬八戒之間,在軟紅十丈與白飯如霜之間,有一種協調存在。

  具體而微到此刻出現在山狗面前的襯衣,如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就是天衣無縫。這裡存在兩種解釋,第一,它真的沒縫,一條縫都沒有,整件渾然一體。第二,這件襯衣的顏色,氣質,品位,甚至耷拉在山狗手上的形態,都是與眼下旖旎風光,尺外咖啡余香,身側清俊男子,配得堪堪恰恰,如魚得水,天與衣,毫無罅隙。眾人驚艷,片刻,那三條蚯蚓忍不住也鼓起掌來,贊道:“桑桑兒,你的成衣大法練到第幾層了,效果可喜啊。”從桃紅的袖子裡,有一個細細聲音便傳來:“差最後一層就完工了,可惜,總有一個問題無法解決。”銀灰問:“什麼問題?”那聲音道:“你看看山狗就知道了。”

  那邊,兩分鐘震懾過去,山狗以他不可思議的適應力恢復了常態,大大咧咧便將那襯衣披上身,好似血雨污舍利,牛糞蓋鮮花,瞬間華輝凋謝,光色全失。他身邊那位被驚艷到的兄弟都嚇了一跳,磨蹭兩下,撒腿走了。山狗不知情,兀自興致勃勃問蚯蚓:“怎麼樣,怎麼樣,好看嗎?”

  桃紅袖子裡的聲音長嘆了一口氣,說道:“鏡花水月,鏡花水月,形在人不合。這一關,我總是過不了。算了,贊助點錢給你們,去隔壁阿瑪尼買一件湊合湊合吧。”

  桑樹种放下豪言如許,三條蚯蚓也不準備和他客氣,拉上山狗,就要去買衣服。誰知遭遇到這位單細胞生物的滿臉詫異:“買衣服?這裡現成不是有一件?”他一邊說一邊在自己前襟上摸來摸去,長年種菜買菜的一雙大手摩擦著細膩的質料,隱約可聽得到沙沙聲,大家呆呆的看著他,良久碧綠搖搖頭:“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此時一陣風來,山狗頭上群花搖曳,招惹來數隻蝴蝶,翩翩之中,仿佛對碧綠這一聲長嘆都起了深切同感。

  靠著死拉活拽,山狗終於勉強同意去買件襯衣打打底子。剛要走,想起不對:“喂,鳳凰呢?把我們連房子帶人扇來,她自己跑哪裡去了?”

  桃紅眼皮都沒抬,篤定的說:“一定是自己買衣服去了。”

  山狗瞧瞧周圍,有點不相信:“你怎麼知道。”

  桃紅睜著自己無辜CJ(連我都被搞吐,菊花教徒的力量,不可謂不驚人,佩服啊)的眼睛,四十五度的向天上瞄了一眼,慢騰騰的說:“我剛才看到她在我頭頂上飛過去的,就方向來看,多半是蒙恬大道,喂,她有沒有錢的?那麼興奮是不是要去搶人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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