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山狗摸了摸臉,把眼睛上那層焦脆的東西拉掉,放心,這不是他的眼皮,是他辛辛苦苦常年不洗臉所積下的一點薄蓄。誰說髒一點沒好處,又省水,又救命。眼前看得清楚一點之後,他迫不及待的問:“剛才在座上的是?”

  這時候他們已經全部站在了天光底下,一折騰,已經大亮了。聽到山狗的問題,蚯蚓們沉默了一下,銀灰緩慢的說:“是的。”

  飛行器的座椅中,端端正正放著的,是一枝細細的,長長的,嬌柔而青翠的柳枝。上面有八片小小呈心形的葉子,各向一個方向伸出。每片葉子的中心,都有一個隱約發光的銀色弧狀記號。

  青陸銀心。

  嗜糖蚯蚓族中,最至高無上的長老令。每任族長替免之時祭祀與傳承的聖物。代表嗜糖蚯蚓一族的尊嚴,生命安全與受命於天的神奇能力。

  為什麼這應該供奉在蚯蚓族領地青陸神廟中的寶物,會隨著這莫名其妙而來的飛行器,出現在撒哈拉之眼?

  山狗與蚯蚓們的相識歷史,可以上溯到記憶存在之前,反正他都被一口咬定失憶了,這樣說也不算誇張。既然大家那麼熟,蚯蚓們的七情上面他多少都是看過的,喜怒哀樂,垂涎抓狂,朝秦暮楚,瞬息萬變,唯一沒有出現過的表情,就是嚴肅。

  而現在,它們就很嚴肅。

  如果非要形容那是怎麼一種狀態的話,就是相當無緣無故,臉上給人家踩了一腳屎。

  所以山狗難免擔起心來,轉了幾個圈子,不顧自己還整個是一頭燒豬,小心翼翼的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很嚴重的事情嗎?”

  銀灰抬頭看了他一眼,忽然招招手叫他過去,它一直都是以半人半原形的狀態活動的,比山狗本來矮出一大截,突然尾巴一挑,站得挺直,伸手就往山狗臉上抹去,山狗一跳,它那隻軟軟的小手卻如影隨形,貼上了山狗,一陣冰冷的感覺如同三九天灌進被窩裡的雪,沁得山狗連打好幾個寒戰,一迭聲問:“什麼什麼。”銀灰不理他,索性雙手齊上,從他臉一直向下,輕柔如微風,快速如閃電,遊走在山狗周身,可憐後者修煉獨身忍者功多年,當即頭腦一炸,所有寒毛集體揭稈,要是有喉嚨的話,一定會放聲大喊,曰非禮,曰有賊。

  順溜直下,一把摸完,山狗失神的站在那裡,喃喃自語:“糟了糟了,清白毀了,要被浸豬籠了。”桃紅過來賞他一個巴掌在後腦上,沒好氣的說:“浸個鬼啊浸,摸摸你嘛,又沒捉那個什麼在那個什麼。看看你自己。”

  山狗回過神來,果真低頭去看,不得了,剛才滿身焦黑,就在銀灰一摸一掠之見,紛紛委地化塵,消散於無形中,焦黑下露出新生皮膚,潔白滑嫩,細緻光潤,端的是如玉如脂,如凝如洗。他從前當獵人時候曾身經百戰,落得滿身傷疤,每到梅雨天氣,總有一兩處老傷隱隱作痛,所以一直有點擔心,會不會將來老了要落個半身不遂。但在此刻,竟然全部全部,都消失了。

  山狗張大嘴巴把自己打量半天,最後抬起手來,把自己下巴安了一安,不等他問,銀灰揚揚手,掌心握著一管小小的淡青色物事:“冰水蘆薈清肌膏,有用吧。要不要把配方送給你,發票橫財養老。”山狗接過那管東西左右看看,十分驚嘆:“什麼發票橫財啊,這完全可以做成全世界的大生意啊,你知不知道女人的錢多好賺!”桃紅橫他一眼:“你,處男吧,怎麼知道女人的錢好賺。”山狗振振有辭:“因為我去尚比亞賣菜的時候,全菜市場就是那個賣頭花,口紅的攤攤生意最好嘛。事實擺在那裡的”

  這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沒得辯駁,不信諸位女性讀者回家去翻翻自己的抽屜,有多少千秋萬代不會用的多餘東西。當時花的銀子,嘖嘖,一起砸下去可以把溫泉挖出來了。(幾隻動物不要跑,就是說你們的,嘿嘿)

  帶著一身冰肌玉骨,山狗還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扭來扭去,覺得不似從前那麼舒服。正隨手找了幾片葉子把自己包包,他發現幾條蚯蚓無聲無息的站在他周圍,兆頭非常之不好。

  “到底怎麼了呀?”

  山狗怯生生的。

  碧綠嘆口氣:“山狗,我們真的要走了。本來再過六天,你的記憶給含羞草勾出來,我們再動身,剛好可以趕上青陸的族中大會。現在青陸銀心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裡,一定是出了大問題,我們不敢等了,現在唯一怕的,就是含羞草出故障,我們怕害到你。”

  山狗以他非常一根筋的思考方法得出回應:“那你們帶我一起走好了。”

  兩點之間直線最短,無所思慮的人想法最直接。因此兩個小時之後,三條蚯蚓和山狗各自打包歸來,在城門處集合,準備跑路。山狗的打包,名副其實,拿自己床單左右一滾,四個角打個結,裡面放了點衣服零碎就完事了,比平常出門還自在。再看那三位,好嘛,這明顯是不想回來了,連洗手間裡備用的三種顏色洗漱杯子都串成了一串,拴在旅行箱把手上,果然經過了地毯式搜查之後巨細無遺,統統帶走,最離譜的是,它們的身後還跟了一大把香蕉,許多木瓜,好幾盆蟹爪蘭。山狗探出頭來瞧了瞧,問:“路上吃的?”桃紅沒奈何嘆了口氣:“做實驗的時候輸入了感情基因,現在它們非要嫁蚯蚓隨蚯蚓。”山狗聽了安慰它:“沒關係啦,木瓜香蕉而已,要是你拿來做實驗的是仙人掌,麻煩就大了。”此時銀灰在邊上發出一聲鬼叫,怒氣沖沖跳著過來,一邊破口大罵:“桃紅,你好死不死,為什麼拿殺人玫瑰當實驗品,我的屁股完蛋了。”

  果然,一大蓬對銀灰情深義重,不舍分離的火色妖艷玫瑰,依靠自己尖銳而強韌的刺,緊緊釘住了銀灰蚯蚓原形的下半身,隨著它的活動顫顫巍巍,搔首弄姿。山狗還沒來得及笑,碧綠似乎也中了招,它本來閒閒站在一邊看熱鬧,喝著一杯鮮榨橙汁,猛然間臉色大變,一口把嘴裡的果汁噴了出來,吼了一聲:“金雀兒在我榨汁機里自殺了,桃紅你這個害人精。”氣急敗壞的也一起撲上去打桃紅,山狗植物學知識不夠,蒙查查喊:“金雀兒是誰啊,你相好嗎?”戰團里傳來碧綠的回答:“狗屁,一棵草,吃了要全身麻痹的。”

  它的判斷非常專業,十五分鐘混戰之後,三條蚯蚓都掛了彩出來,本來碧綠最嬌貴了,又怕冷熱又怕疼,動不動還帶根拐棍出來裝老弱病殘。結果今天它卻表現得最鎮定,嘴角流血,臉部微腫,都若無其事,帶上自己那幾大箱有的沒的,大步流星前進。山狗趕上去好心說要不要吃點止疼的,它眼皮都不抬,說:“你現在給我後心一刀子我也能再走十里,完全沒感覺。”被那棵殉情的金雀兒搞得成半個條植物蚯蚓了。

  它們大大方方依次跳欄越過出了城門,外面的太陽瞬間比城內暴烈十倍有餘,漫天滿地撒下來的不是陽光,分明是利箭,要把這些不知天高地厚亂走的人決殺當場,山狗穿了雙草鞋出來,沒兩分鐘,由綠變成了黃,干簌簌的。銀灰看了看周圍茫茫的大沙漠,和同伴商量說:“哎,我們要是給曬壞了,蚯蚓干還可以入藥,對社會有點貢獻,山狗就只能拿去當人體標本,告訴人家脫水死是怎麼一回事,咱們用工具吧。”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