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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又是同樣的夢。

  她沉入無底深淵,岸上一個又一個人匆匆而過,交談聲隔著水面混沌沉重地傳來,她努力想聽清,卻發覺自己越墜越深。

  手腕被猛然一撞,驚懼之下她倉皇轉頭,在水底瞥見了蕭煦的面容。

  雲端寧倔強地噙著淚水,她想向前,無邊的水流卻將她牢牢箍住,除去默默看著蕭煦越漂越遠,什麼也做不了。

  冰冷的水將她無情地拋起,又用力摔落,她重重砸在水底石塊上,鮮血瞬時蔓延開了,在她周遭開出一團又一團血花。她無力反抗,任由水流狠狠灌入她的鼻腔,只能發出斷斷續續、微弱已極的嗚咽。

  蕭煦隨著水流沉入了水底,徹底消失在了視線盡頭。

  她死了麼?蕭煦也死了麼?大盛……重海關淪陷了麼?

  「不!」

  她驟然驚醒,鋪天蓋地的失重感猛地襲來,額頭沁滿冷汗,不住地用力大口呼吸。

  定了定神,她方下意識攥緊衣襟。

  後心遲來的刺痛感將她猝然包裹住,她慘白著唇記起昏迷前發生的事。

  一時不察,中了那郭嘯衡一箭。雲端寧皺著眉轉頭瞥了瞥後心的傷口,好在他準頭一般,若再向下偏移幾寸,這一箭便當真足以要了她的命。

  強撐著起身下榻,她隨手扯過一旁掛著的大氅草草披上便急切地走了出去。

  恰好迎面撞見正端著碗粥往裡走的杜若,杜若一驚,喜道:「公主您醒了!」

  雲端寧還未來得及答話,杜若便自顧自笑著道:「太好了,醫師說您若能醒來便無事了。」

  見雲端寧還站著,杜若又斂了笑,急忙要將她往屋裡推,「您這剛醒不好生休息又是要去哪兒?」

  雲端寧輕輕掙開她的手,道:「去請沈將軍來,我有要事同他商談。」

  杜若一聽急了:「可,公主……」

  抬眼撞見雲端寧不容置疑的神色,她便只好將未說完的話咽下去,默默應了聲是。

  沈子乾來得很快,抬眼見雲端寧坐在殿上,面

  色蒼白。

  他見狀擰眉勸道:「公主重傷未愈,應當好生休養,切勿操勞啊。」

  雲端寧擺了擺手,輕咳兩聲:「不礙事。」

  瞧了沈子乾幾眼,雲端寧臉色一變,皺著眉將話頭引到他身上:「你看著面色不佳,可是未曾休息好?」

  沈子乾聞言默默垂下眼,身側手緊握,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便說!」

  「公主,」沈子乾嘆了口氣,沉聲道:「晉城如今,存糧告急,怕是撐不了多久了。末將昨日起便不再進食,想著能多出一口糧余給將士們也是好的。」

  雲端寧心一沉,臉色似乎又白了幾分。

  是了,晉城自去歲臘月時到如今,已然挺了近半年的光景。城內不過三萬石餘糧,若算算,的確所剩無多了。

  思忖片刻,雲端寧收握成拳抵在唇邊咳了兩聲,便道:「不再進食,你難道想將自己活活餓死不成?既存糧不滿,那便有緊缺的活法。即日起,以我為先,全城軍民每人每日分米二兩,不夠吃便採茶葉、樹皮、草根,混著米粥吃。」

  沈子乾抱拳接令。

  雲端寧咳得止不住,抬眼訓他:「那還愣著做什麼?下去吃飯!」

  他退下後,雲端寧便無力地癱軟在椅子上,指骨抵著眉心,無措瞬時感席捲住她整個人。

  儘管這幾月,又是草人引箭,又是擂鼓佯攻,讓歧平吃了不少虧,但晉城無援軍,城內人死一個便少一個,存糧吃一兩就少一兩,接下來的路,怕是更難走。

  後心劇痛再次傳來,她緊擰眉頭忍痛伏在案上。

  既少兵無糧,那便只得去借。

  第一時間浮上心頭的想法,是離晉城最近的順城。

  順城是她皇叔平王雲懷的封地,若能得他相助,晉城或可挺過此難。

  只是雲懷……

  想起雲懷,雲端寧眯了眯眼,神情複雜。

  雲懷此人,是先帝十三子,她父皇最小的弟弟。

  因是老來得子,先帝對他分外寵愛,昔年吃穿住行的規格,甚至是比著雲恪這個太子來的。

  不過正是因為如此盛寵,以至於他漸生驕狂之心,甚至對那皇位也有些不該存的心思。

  父皇心善,御極後記著皇祖父的教導,對雲懷百般忍讓,縱容得他越發蠻橫,野心勃勃。不僅慣例的朝見稱病推脫,甚至父皇的賞賜亦是公然隨手賞給府上美姬。

  她自小便知曉這位皇叔的斑斑劣跡以及他對父皇的心思,好幾次遊歷至順城,明里暗裡給他使過許多次絆子。甚至看不慣他不過因小事便一腳將車夫踹至咳血,還將他絆下馬,令他當眾出醜過。

  雲懷必然恨她入骨,又豈會輕易借兵借糧?

  雲端寧微嘆了口氣,沉重如山般的壓力砸在她的肩頭,讓她幾乎站不起來。

  可她必須要站起來,還要站得穩穩噹噹。

  重海關,晉城全城軍民都在她身後,她若倒了,誰又能護住他們?

  冒著風雪趕赴晉城時,她答應過病榻上的父皇,一定會守住晉城,守住重海關。

  後心灼痛感明顯,傷口似乎裂開來了,她毫不猶豫地起身喚來杜若上藥,又將她方才端來的粥一滴不剩地喝了個乾淨。

  她必須得要好好的,好好地活著,不止為她一個人活著。

  第78章 突圍借糧「端寧姐姐,是誰傷的你…………

  沈子坤與破青天發現蕭煦時,他渾身是血地倒在路邊,連馬都奄奄一息。

  蕭煦周身上下劍傷、刀傷遍布,幾近找不出一塊好肉,右臂一處傷得最重,深可見骨。

  若非他身上那件還能隱約辨認身份的衣袍,沈子坤險些沒能認出他來。

  顧平川懂醫,費盡心思將蕭煦救治回來,再待他轉醒,已是三日之後的事了。

  傷重至此,能揀回一條命已是上天庇佑,至於何時能醒,顧平川完全沒有把握。

  血雨腥風,陰霾密布。

  狂風卷著無數鋒利的刀刃,帶著千鈞之力狠狠刺穿他,血從他身上噴涌而出,炸開了花。

  他死而不倒,吐出最後一口血後僵直地釘死在原地。

  他不能倒下,身後還站著……

  「阿寧!」

  噩夢中驟然驚懼地低呼出聲,蕭煦猛然坐起,牽扯到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瞬時疼得他眉心一絞,面色慘白。

  「老天保佑,可算是醒了。」

  他聞聲抬眼,只見沈子坤、顧平川、鄭九霄還有烏泱泱不少人都站在他的榻前,關切地看向他。

  「你們這是?我們現下到了何處?」

  沈子坤回:「殿下途中遇刺,昏死在徑山鎮外,半日之後才叫我等發現……」

  蕭煦擰眉打斷了他的話:「徑山鎮?」

  沈子坤知他心思,便解釋道:「已進了大盛地界。」

  「我睡了多久?」

  「三日。」

  他聞言瞬時一震,即刻掀起被子便強撐著要下榻。

  顧平川見狀及時制止,將他攔在榻上,「殿下這是做什麼?」

  「大盛如今還等得了幾日?我必得趕去救阿寧……」

  「殿下!」顧平川嚴詞正色,「我知您救王妃心切,可您若不休養好,如何領兵?如何迎戰?」

  還有後半句話他沒說出口。

  更何況,蕭煦這條命,是他傾盡全力救回來從鬼門關拉回來的,怎會看著他如此不珍惜?

  蕭煦手上動作頓了頓,問:「大盛現下情況如何?」

  顧平川不語。

  蕭煦心下有些不好的預感,側眸看向沈子坤,他也是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

  見蕭煦面色不好,他便嘆了口氣,說道:「公主眼下在重海關堅守,雖未開戰已大挫敵軍。」

  接著他便將草人引箭與擂鼓佯攻兩樁事原原本本地複述給蕭煦。

  蕭煦扯著蒼白的唇,牽出若有若無的笑來。

  不愧是阿寧……

  「還有便是……」沈子坤看了眼蕭煦,又看了看身旁的顧平川,有些猶疑地道:「你們長息的那位陸懷川將軍……」

  蕭煦斂眉,猜道:「陸懷川敗了?」

  陸懷川年少成名,戰功赫赫。自領兵打仗起便從無敗績,戰則必勝,是長息一把令天底下人人談之色變的利刃。

  蕭啟策尚在世時,便極為依賴陸懷川,甚至說過陸懷川在,長息在這樣的話。

  陸家是將門世家,自開國之初便世代守衛著長息安危,威望極高。

  若他與阿寧此戰敗,便是他這幾十年來的唯一一次敗績。雖說勝敗乃兵家常事,可在陸懷川這裡,領兵打仗數十年,永遠是常勝到底。

  沈子坤抿了抿唇,低聲開口:「陸懷川,他……戰死了。」

  蕭煦遽然一震,瞳孔猛地一縮,驚愕地看向沈子坤,僵在榻上,良久無言。

  「二十萬大軍幾近全軍覆沒,陸懷川仰天痛哭,只留下一句『無顏對長息,陸懷川該死』便在祁山腳下自戕了。此事是前不久傳出的消息,眼下人盡皆知,應是無假。至於陸懷川的身後事,是公主親自料理,殿下可放心。」<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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