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頁
可孩子壞起來，真的很可怕。
因為有個痴傻的妹妹，她沒少被人指指點點過。
爹爹忙著讀書考取功名，阿娘忙活生計養活一大家子。
她不過就比秦煙大了三歲，什麼粗活累活重活都要沾手，那年秦煙七歲，她十歲，看著口角掛著涎水的妹妹，日復一日的不甘全化作了怨恨。
沒有妹妹就好了。
她腦海里剛蹦出這樣的惡念，秦煙就嚷著要吃叮叮糖。
東市街頭人流如織，她將剛買的叮叮糖遞給秦煙，讓她在這裡等姐姐，姐姐去去就回。
一轉身，她便再沒有回頭。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扔掉了妹妹，她不敢回家，又冷又餓，腦海中不停跳出妹妹焦急尋她的樣子，最終挨不住良心的譴責，再次回到東市，早不見了秦煙的影子。
她從天亮尋到天黑，絕望之下，又回到了那條街上。
聽見背後有人喊她，看到躲在雞籠背後的秦煙，失而復得的巨大欣喜淹沒了她，她衝過去一把將渾身沾滿雞毛雞屎的妹妹摟進懷裡，崩潰大哭。
手裡的叮叮糖還沒吃完，秦煙就發現姐姐不見了，她心裡害怕，一直握著那根叮叮糖沒有再吃一口，看見姐姐她哇哇大哭起來。
「煙兒一直等姐姐，怎麼等姐姐都不來。」
她緊緊摟住妹妹，允諾道，「以後，姐姐不會把煙兒弄丟了。」
最終，妹妹還是被她弄丟了。
如果那日，她沒有去看人繡佛畫，沒把妹妹一個人留在湖邊，妹妹就不會落水。
秦絡失魂落魄走開，經過秦煙身邊時，秦煙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
「你不是說過，不管是痴傻的，還是聰明的，都是妹妹嗎？」
她剛剛經歷了王盈的背叛，心裡正難過，才想來找姐姐。
秦絡扭頭看了看她，「你現在懷有身孕，不要太過激動，我只是……只是有些難以接受，想要靜靜。」
秦絡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秦煙喃喃道，「言云川，她剛剛是在關心我吧？」
言云川忍住追上去的衝動，收回目光，看向秦煙。
她臉色十分難看，他忙問，「你還好嗎？」
秦煙悽然地笑了笑，「純正的父母之愛，姐妹之情，王馥從沒有得到過，秦煙也要失去了。」
施針後，李奇足足睡了三日，醒來時，秦煙正趴在他心口聽他的心跳聲。
李奇抬手摸摸她的後腦勺。
秦煙抬起頭來，眼眶發熱，落下眼淚。「懷冰，你終於醒了。」
李奇揚手為她擦拭眼淚，「不要哭。」
一世的悲歡離合，短短几日，秦煙便似已經經歷完了。
只有聽著李奇的心跳聲，她方才覺得人生還有希望。
眼淚越擦越多，李奇嘆口氣，「孩子們還好嗎？」
秦煙直起身，捉下他的手緊緊攥住，「都很好，齊王逼宮，被言云川一箭穿心，剩餘的叛黨都交給了大理寺，父親的辭官奏疏我也拿到了。」
「辭官奏疏？」
李奇腦子有些卡頓，「太尉親自寫的？」
「嗯！」那夜的事秦煙不想多言。
李奇心知她應是動用了高壓手段，才逼得太尉不得不退讓，不由心疼道，「辛苦了，阿馥。」
秦煙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累，繼續趴回他的心口，聽胸腔里沉悶的鼓動，一下接著一下。
「你做夢都在念叨臨安。」
李奇眼睛裡浮起懷念的意味，輕輕翹起嘴角，「我夢到臨安的湖底，遍布五顏六色的石頭，溪雲他們一頭扎進水下，尋他們心裡最好看的一枚。」
「那你呢？」
「我在岸上烤魚，他們摸到的石頭全要交到我手裡，由我評出最好看的一枚。」
「那最後誰贏了？」
「不知道，後來我就醒了。」
秦煙想像著那場景，閉著眼，唇角含笑，「你快點好起來，政務勞心，我知你不喜歡，於你身體也無好處。等耀兒長大，能夠獨當一面，我便同你去看你夢裡的臨安，還要去看你為之奮鬥過的千里河山、萬里錦繡。此後寄情山水，做一對神仙眷侶可好？」
李奇撫摸著她細軟的青絲，「我很期待！這樣的生活，說不定今夜就會入夢來。」
秦煙微微笑了，「耀兒快點長大就好了。」
（正文完）
第92章
番外一
李奇收到一封臨安來的信, 拆開來讀。
秦煙手裡撐著一幅男子畫像，畫中人五官端正，氣質溫潤如玉, 秦煙料想秦絡應該會喜歡。
她從一摞畫像里挑出來四幅，打算給秦家阿娘看看。
李奇先提了秦懷禮的官，正五品, 不是什麼要職，也不會產生過深的利益糾葛，很適合與世無爭的秦懷禮。之後，才昭告天下封秦煙為後。
她把畫像卷好, 隨意問, 「信上寫什麼？你看了半天。」
李奇直接把展開的信紙遞給她，「也幫溪雲物色物色, 他和我同歲，我孩子都三個了, 他還是個孤家寡人, 言將軍著急抱不上孫子。」
秦煙把信看了個大概，瞥了眼桌上的捲軸, 「言云川有心儀的女子嗎？」
李奇想了想，「沒聽他說過。」
秦煙心下一嘆，秦絡擇夫，言云川擇妻，這兩人到底缺乏緣分。
「也不知他喜歡什麼樣的。」
李奇想了想, 「溪雲性子灑脫不羈, 也沒見他對哪個女子特別上心過……不……應是有一個。」
秦煙好奇, 「什麼樣的？」
「兵部尚書家的二小姐，幾年前溪雲回京時, 兩個人鬧了誤會當街打了一架，回來溪雲便多念叨了幾句，說那姑娘雖刁蠻任性，但十分有趣。」
秦煙眼神黯了黯。
刁蠻任性，和秦絡八竿子打不著，看來當初是她誤會了。
算了，他喜歡刁蠻任性的，那便給他尋一個刁蠻任性的。
「兵部尚書曾是武將，兩人都出身將門，倒也般配，明日我召容湘入宮，問問她二姐可有心儀的人。」
李奇點點頭，「也算是門當戶對。」
秦煙頓時不高興了，「怎麼？你也認同朱門對朱門，寒門對寒門？」
王馥原是高門貴女，是這套規則下的得利者，但她如今也是秦煙，秦煙出身不起眼，這便就配不起這些天之驕子了？
想到當初秦絡就是在看清了自己與言云川之間的身份差距，才徹底死了心，秦煙心裡怪不是滋味。
李奇心知說錯了話，趕緊哄道，「我也就隨口一說，若是兩情相悅，就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秦煙高興了一些，哼笑一聲，「算你識相。」
搖籃里兩個月大的嬰兒睡夢中尿了，哼哼唧唧哭起來，李奇連忙過去，把孩子從搖籃里抱出來，有帶李耀和時安的經驗，加上這兩個月換尿布哄睡當爹的都親力親為，如今抱孩子的動作竟比秦煙這個親娘還熟練一些。
把孩子抱到床上，換上乾淨尿布，孩子感到舒服了，啼哭聲漸止，眼角掛著晶瑩的淚珠，看著李奇咧嘴笑起來。
秦煙捧了一套連帽小襖，其上放了雙虎頭鞋，虎頭鞋上的小老虎繡得活靈活現，極為可愛。
秦煙沖李奇顯擺，「忘記給你看了，秦絡繡的。」
李奇先拎起虎頭鞋看了看，再將小襖抖開，小襖的帽子是大眼睛長睫毛的小老虎，繡工精湛，靈氣逼人。
李奇喜歡得不行，當下便給孩子換上了，小糰子被餵養得極好，沖父親笑得極歡，秦煙把虎頭帽往小腦袋上一叩，玉白糰子呵呵直樂，別提多可愛了。
李奇兩手卡著孩子的胳肢窩，提起孩子踩到腿上，小糰子腿腳有力，蹬著腿朝上蹦，李奇和秦煙都看笑了。
想到生他時受得罪，秦煙拿帕子給孩子擦去口水，「還樂呢？可折騰死你老娘了。」
秦煙生小糰子並不順利，把李奇嚇得不輕，便是秦煙還想生，他都不打算要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足夠了。
「只生這一個，明日丁太醫入宮把脈，我給他說說，讓他想想辦法，不要傷你身體。」
這話秦煙十分受用，笑道，「你是皇帝，都巴望著你多生兒子，你讓他想辦法，是想慪死他？」
李奇逗著孩子，「我還不滿三十，便已兒女雙全，對得起祖宗，對得起父母，其他的，管他做什麼。」
「要大臣們逼著你再生呢？」
「你放出傳言去，全推我頭上便是。我常年吃藥，他們都看在眼裡，不會懷疑。」
夫妻倆又湊一起逗了會兒孩子，到了孩子吃奶的時辰，奶娘把孩子抱走餵奶。<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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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忙著讀書考取功名，阿娘忙活生計養活一大家子。
她不過就比秦煙大了三歲，什麼粗活累活重活都要沾手，那年秦煙七歲，她十歲，看著口角掛著涎水的妹妹，日復一日的不甘全化作了怨恨。
沒有妹妹就好了。
她腦海里剛蹦出這樣的惡念，秦煙就嚷著要吃叮叮糖。
東市街頭人流如織，她將剛買的叮叮糖遞給秦煙，讓她在這裡等姐姐，姐姐去去就回。
一轉身，她便再沒有回頭。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扔掉了妹妹，她不敢回家，又冷又餓，腦海中不停跳出妹妹焦急尋她的樣子，最終挨不住良心的譴責，再次回到東市，早不見了秦煙的影子。
她從天亮尋到天黑，絕望之下，又回到了那條街上。
聽見背後有人喊她，看到躲在雞籠背後的秦煙，失而復得的巨大欣喜淹沒了她，她衝過去一把將渾身沾滿雞毛雞屎的妹妹摟進懷裡，崩潰大哭。
手裡的叮叮糖還沒吃完，秦煙就發現姐姐不見了，她心裡害怕，一直握著那根叮叮糖沒有再吃一口，看見姐姐她哇哇大哭起來。
「煙兒一直等姐姐，怎麼等姐姐都不來。」
她緊緊摟住妹妹，允諾道，「以後，姐姐不會把煙兒弄丟了。」
最終，妹妹還是被她弄丟了。
如果那日，她沒有去看人繡佛畫，沒把妹妹一個人留在湖邊，妹妹就不會落水。
秦絡失魂落魄走開，經過秦煙身邊時，秦煙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
「你不是說過，不管是痴傻的，還是聰明的，都是妹妹嗎？」
她剛剛經歷了王盈的背叛，心裡正難過，才想來找姐姐。
秦絡扭頭看了看她，「你現在懷有身孕，不要太過激動，我只是……只是有些難以接受，想要靜靜。」
秦絡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秦煙喃喃道，「言云川，她剛剛是在關心我吧？」
言云川忍住追上去的衝動，收回目光，看向秦煙。
她臉色十分難看，他忙問，「你還好嗎？」
秦煙悽然地笑了笑，「純正的父母之愛，姐妹之情，王馥從沒有得到過，秦煙也要失去了。」
施針後，李奇足足睡了三日，醒來時，秦煙正趴在他心口聽他的心跳聲。
李奇抬手摸摸她的後腦勺。
秦煙抬起頭來，眼眶發熱，落下眼淚。「懷冰，你終於醒了。」
李奇揚手為她擦拭眼淚，「不要哭。」
一世的悲歡離合，短短几日，秦煙便似已經經歷完了。
只有聽著李奇的心跳聲，她方才覺得人生還有希望。
眼淚越擦越多，李奇嘆口氣，「孩子們還好嗎？」
秦煙直起身，捉下他的手緊緊攥住，「都很好，齊王逼宮，被言云川一箭穿心，剩餘的叛黨都交給了大理寺，父親的辭官奏疏我也拿到了。」
「辭官奏疏？」
李奇腦子有些卡頓，「太尉親自寫的？」
「嗯！」那夜的事秦煙不想多言。
李奇心知她應是動用了高壓手段，才逼得太尉不得不退讓，不由心疼道，「辛苦了，阿馥。」
秦煙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累，繼續趴回他的心口，聽胸腔里沉悶的鼓動，一下接著一下。
「你做夢都在念叨臨安。」
李奇眼睛裡浮起懷念的意味，輕輕翹起嘴角，「我夢到臨安的湖底，遍布五顏六色的石頭，溪雲他們一頭扎進水下，尋他們心裡最好看的一枚。」
「那你呢？」
「我在岸上烤魚，他們摸到的石頭全要交到我手裡，由我評出最好看的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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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奇撫摸著她細軟的青絲，「我很期待！這樣的生活，說不定今夜就會入夢來。」
秦煙微微笑了，「耀兒快點長大就好了。」
（正文完）
第92章
番外一
李奇收到一封臨安來的信, 拆開來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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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一摞畫像里挑出來四幅，打算給秦家阿娘看看。
李奇先提了秦懷禮的官，正五品, 不是什麼要職，也不會產生過深的利益糾葛，很適合與世無爭的秦懷禮。之後，才昭告天下封秦煙為後。
她把畫像卷好, 隨意問, 「信上寫什麼？你看了半天。」
李奇直接把展開的信紙遞給她，「也幫溪雲物色物色, 他和我同歲，我孩子都三個了, 他還是個孤家寡人, 言將軍著急抱不上孫子。」
秦煙把信看了個大概，瞥了眼桌上的捲軸, 「言云川有心儀的女子嗎？」
李奇想了想，「沒聽他說過。」
秦煙心下一嘆，秦絡擇夫，言云川擇妻，這兩人到底缺乏緣分。
「也不知他喜歡什麼樣的。」
李奇想了想, 「溪雲性子灑脫不羈, 也沒見他對哪個女子特別上心過……不……應是有一個。」
秦煙好奇, 「什麼樣的？」
「兵部尚書家的二小姐，幾年前溪雲回京時, 兩個人鬧了誤會當街打了一架，回來溪雲便多念叨了幾句，說那姑娘雖刁蠻任性，但十分有趣。」
秦煙眼神黯了黯。
刁蠻任性，和秦絡八竿子打不著，看來當初是她誤會了。
算了，他喜歡刁蠻任性的，那便給他尋一個刁蠻任性的。
「兵部尚書曾是武將，兩人都出身將門，倒也般配，明日我召容湘入宮，問問她二姐可有心儀的人。」
李奇點點頭，「也算是門當戶對。」
秦煙頓時不高興了，「怎麼？你也認同朱門對朱門，寒門對寒門？」
王馥原是高門貴女，是這套規則下的得利者，但她如今也是秦煙，秦煙出身不起眼，這便就配不起這些天之驕子了？
想到當初秦絡就是在看清了自己與言云川之間的身份差距，才徹底死了心，秦煙心裡怪不是滋味。
李奇心知說錯了話，趕緊哄道，「我也就隨口一說，若是兩情相悅，就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秦煙高興了一些，哼笑一聲，「算你識相。」
搖籃里兩個月大的嬰兒睡夢中尿了，哼哼唧唧哭起來，李奇連忙過去，把孩子從搖籃里抱出來，有帶李耀和時安的經驗，加上這兩個月換尿布哄睡當爹的都親力親為，如今抱孩子的動作竟比秦煙這個親娘還熟練一些。
把孩子抱到床上，換上乾淨尿布，孩子感到舒服了，啼哭聲漸止，眼角掛著晶瑩的淚珠，看著李奇咧嘴笑起來。
秦煙捧了一套連帽小襖，其上放了雙虎頭鞋，虎頭鞋上的小老虎繡得活靈活現，極為可愛。
秦煙沖李奇顯擺，「忘記給你看了，秦絡繡的。」
李奇先拎起虎頭鞋看了看，再將小襖抖開，小襖的帽子是大眼睛長睫毛的小老虎，繡工精湛，靈氣逼人。
李奇喜歡得不行，當下便給孩子換上了，小糰子被餵養得極好，沖父親笑得極歡，秦煙把虎頭帽往小腦袋上一叩，玉白糰子呵呵直樂，別提多可愛了。
李奇兩手卡著孩子的胳肢窩，提起孩子踩到腿上，小糰子腿腳有力，蹬著腿朝上蹦，李奇和秦煙都看笑了。
想到生他時受得罪，秦煙拿帕子給孩子擦去口水，「還樂呢？可折騰死你老娘了。」
秦煙生小糰子並不順利，把李奇嚇得不輕，便是秦煙還想生，他都不打算要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足夠了。
「只生這一個，明日丁太醫入宮把脈，我給他說說，讓他想想辦法，不要傷你身體。」
這話秦煙十分受用，笑道，「你是皇帝，都巴望著你多生兒子，你讓他想辦法，是想慪死他？」
李奇逗著孩子，「我還不滿三十，便已兒女雙全，對得起祖宗，對得起父母，其他的，管他做什麼。」
「要大臣們逼著你再生呢？」
「你放出傳言去，全推我頭上便是。我常年吃藥，他們都看在眼裡，不會懷疑。」
夫妻倆又湊一起逗了會兒孩子，到了孩子吃奶的時辰，奶娘把孩子抱走餵奶。<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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