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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上的血很多,可沒有一處是他的。

  那些血,全屬於那個在混亂中像只失控的野獸一般,不顧一切將他緊緊錮在懷裡的男子。

  他緊緊抱著他,頭頂上靈境山眾人結成的劍陣,在他同樣顏色的喜服上面落下密密麻麻的傷口。

  殷紅的血液從他的傷口中汩汩湧出,順著他的身體蔓延到了謝微樓的身上,將謝微樓身上的衣物染透。

  他緊緊擁著謝微樓,手臂的肌肉因用力而緊繃,像是生怕一鬆手,謝微樓就會消失不見。

  而更令謝微樓難受的是,他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絲從未有過的掙扎與痛苦。

  他緊緊盯著謝微樓,像是在無聲地質問:為什麼你不能留在我的身邊?每一次我以為終於能擁有你,便會有人將你從我身邊奪走?

  謝微樓保持著這個姿勢坐了良久,方才側頭看向月華殿裡的另外一個人。

  那人一襲素白長袍,衣袂飄飄,安靜地盤膝坐在窗邊,周身繚繞著磅礴的靈氣如有實質,在他身畔不斷翻湧。

  葉光霽闔著雙目,靈氣順著他身體的經絡循環,當完成一個完整的周天后,這才漸漸歸於他的丹府之中。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慢慢睜開眼,俊朗的面容上仿若覆著一層寒霜,沒有絲毫表情。

  他伸手遮住肩頭深可入骨的巨大傷口,即便有靈力的修復,可這傷口卻因為被魔氣侵染,遲遲不能癒合。

  見他睜開眼,謝微樓將頭重新靠在身邊的牆壁上。動作間,身上的環佩相互碰撞,發出一連串清脆悅耳卻的叮叮噹噹聲。

  葉光霽的目光落在謝微樓身上那過於艷紅的喜服,他微微蹙眉:「你還想穿著那身衣服到什麼時候。」

  謝微樓低下頭,伸手撫平衣角的褶皺,許久他方才開口,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輕聲道:「你下手未免太重了。」

  他暗自懊惱,自己在信上明明寫著,讓葉光霽他們看準時機將自己悄然帶走,儘可能地避開正面交鋒。

  然而,他終究還是低估了樞玉對自己的情感。

  之前的幾天,他用盡辦法安撫樞玉,希望靠這種讓他滿足的方式來減輕他對自己的執念。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樞玉對他的執念如此根深蒂固。

  葉光霽已然開始擦拭側劍身上的血跡,聞言他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謝微樓:「若是不這樣,我能將你從他手裡救出來?」

  在收到謝微樓的信之後,靈境山幾個閣主全部下山,直奔望月城。

  而當他們趕到望月城時,卻見整個城池都被紅色的綢緞裝點得煥然一新。城裡的凡人們,個個臉上洋溢著喜慶的笑容,身上繫著紅腰帶,頭上戴著簪花,處處都透露著濃濃的喜慶。

  而更讓葉光霽感到難以置信的是,昔日那個從伏魔塔下僥倖逃脫,被劍氣傷得皮肉無存的人,百年未見,如今他的修為竟精進得恐怖如斯,靈境山幾個閣主聯手,竟都無法與之抗衡。

  尤其是在他發現靈境山眾人要強行將謝微樓從他手中帶走的時候,整個人像是徹底瘋了一般。

  若非他們聯手攻擊他的要害,今日根本不可能將謝微樓帶出來。即便如此,自己還是被他重傷。

  謝微樓低低地咳嗽了幾聲,慢慢直起身子,而後輕輕嘆了一口氣。

  葉光霽仔細端詳了他一番。

  此人自兩百年前如人間蒸發般,音訊全無,這期間,他派遣門下弟子多次下界探尋,翻遍了每一處他可能去的地方,卻連他的一絲蹤跡都未曾尋得。

  歲月悠悠,他的蹤跡成了靈境山眾人心中的謎。

  直到那日,祝斐也火急火燎地奔回靈境山。當聽聞他的消息時,葉光霽正在閉關,可心急之下直接破關而出。

  出關後,他一刻都未曾耽擱,當即就要奔赴望月城,一心只想將謝微樓救出來。

  然而,誰都未曾料到,那玉偶在望月城周圍設了只要仙族接近,就會被重傷的結界。而他這麼做的目的,竟只是為了將謝微樓留在城裡。

  甚至他沒有像眾人所想的那般折辱謝微樓,而是要與他成親。

  此刻,葉光霽看著謝微樓的樣子,眼神中帶著幾分探究,他緩緩開口:「你答應和他成親,到底是真心,還是權宜?」

  謝微樓原本想要挪動的身子一頓,他的手指輕輕叩在身側,一下一下,似是在叩問自己的內心。

  葉光霽見狀,也不催促,只是繼續低下頭,專注地擦拭自己的仙劍。

  月華殿內一時之間陷入一片寂靜。

  就在這仿若能將人吞噬的寂靜中,謝微樓緩緩啟唇,聲音輕得如同微風拂過,卻在這空曠的殿內清晰地傳開:「應該都有吧。」

  葉光霽停下手裡的動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謝微樓也在看著他,那張葉光霽無比熟悉的面容上,早已沒了兩百年前的清冷孤傲,仿佛紅塵中的歲月將那層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殼悄然融化。

  許久,他看到對方抬起手,輕輕點了點自己的胸口,唇邊露出一抹極輕極淺的笑,並不隱瞞:「前者更多一些。」

  葉光霽盯著他:「既然如此,又為何要隨我們回靈境山?」

  謝微樓並未立刻作答,他微微俯身拂開腳下繁複的衣擺,而後緩緩從地上站起身來。

  他的目光越過葉光霽,投向遠處高懸於天際的月輪。

  他微微啟唇,用一種近乎自言自語般的聲音道:「我若是繼續留在他的身邊,遲早有一天,他會為了我而死。」

  第119章

  月華殿在他音落的那一刻, 陷入一片寂靜。

  葉光霽並未接謝微樓的話,可心裡卻有些驚詫。

  回想起當初聽聞樞玉將謝微樓囚禁在望月城的消息時,他心中第一反應便是樞玉此舉實在張狂, 理應將其斬殺。

  可如今看來,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 比他想像的還要複雜。

  他對於謝微樓的私事, 向來是沒有興趣去了解。況且, 謝微樓既然這樣說, 自然是對這些事情自有定奪,根本無需自己過問。

  於是,葉光霽只是將被擦拭得寒光熠熠的劍插入劍鞘。他沒有看到的是,此刻謝微樓正默不作聲地細細打量著他。

  謝微樓並沒有忘記自己寫信,讓葉光霽將自己帶回靈境山的目的。眼見這兩百年來, 對方的面容沒有絲毫改變,可是眉目間往昔的溫和, 卻早已不復從前。

  謝微樓走到葉光霽身邊的茶案前坐下,拿起茶壺將兩盞茶杯添滿, 熱氣騰騰的茶香裊裊升起。

  他先拿起一杯,輕抿一口, 感受著茶水的溫度在唇齒間散開, 而後率先打破了月華殿中的沉默:「靈境山如今境況如何?之前我讓妙音帶回去的消息,你可有查明?」

  葉光霽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抬眸看向謝微樓:「你所說的那種能抑制血肉生長的奇毒,素祁已然著手準備, 不過需要一段時間,至於靈境山的境況——」

  他頓了頓,繼續道:「你流落人間太久, 對仙界如今的境況一無所知。」

  他看著升騰而起的茶霧:「如今魔族肆意橫行,不僅是下界,已經有不少小型仙門遭到滅門,而且就是近幾個月的事情。那些魔物的在暗處蟄伏許久,卻偏偏在這個時候蠢蠢欲動,並不是好兆頭。」

  聽到「滅門」兩個字,謝微樓蹙起眉來,這在幾百年前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他思索道:「魔族不會無緣無故地現身,可查明了背後緣由,是否有人驅使?」

  葉光霽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的,只要盛無極一日不死,那他不管現在是何形態,都是魔族的魔尊。」

  謝微樓明白他的意思,那些自稱是他的屬下的魔族明目張胆地追殺自己,凡間又被魔物攪得不得安寧。這一系列變故,會不會意味著盛無極已然覓得重塑魔身的辦法?

  他念頭一轉,可是他們為何要追殺自己?難道只是為了給盛無極?

  謝微樓思忖片刻,再次開口:「之前我與盛無極彼此都元氣大傷,他重傷之後便不知逃往何處。而此前追殺我的那些魔族曾聲稱若不將我斬殺,盛無極便無法從『薔薇海』中脫身......我之前和你提及的『薔薇海』,你可有什麼線索或頭緒?」

  聽到這話,葉光霽微微頷首,沉聲道:「這些年,我也曾聽聞過一些相關傳聞,不過與你所描述的內容稍有出入。」

  他微微停頓,似乎在斟酌用詞,而後繼續說道:「據我所知,『薔薇海』並非如你想像中那般,是一片長滿血薔薇的花海,實則是一片血池。」

  謝微樓一怔:「血池?」

  葉光霽神情肅穆,繼續詳述:「傳說『薔薇海』是一片寬廣到難以想像的血池。池中血水翻湧,血池底部沉積著數之不盡的骨肉。」

  「死在盛無極和他麾下魔眾之手的人,無論仙凡,屍身都會被拋進這血池之中。日久天長,血液越積越多,最終形成了這般駭人的血池。」

  「而歷代血魔,無論身體上受過多麼嚴重的傷,只要在薔薇海里都能迅速復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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