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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微樓心裡陡然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幾乎是下意識地艱難地別過臉,試圖躲開那道灼人的目光。

  然而,謝玉書全然沒在意他的抗拒。

  鉗著他下巴的手不僅沒有鬆開,反而微微用力,讓他被迫轉回頭來。

  隨後,謝玉書的目光一寸一寸掃過他的臉,仔細地像是要將他的每一個細節都深深鐫刻在腦海里。

  謝微樓被迫抬起臉,任由謝玉書的目光在自己臉上肆意遊走。

  然而這般尷尬境地里,謝微樓腦中的思緒卻如脫韁的野馬,各種千奇百怪的念頭一股腦兒地涌了上來。

  瞧他這副模樣,難不成以前受過情傷,被人甩了?

  難為他神智這般不清醒的情況下,還對那個所謂的「娘子」念念不忘......還是個痴情人。

  這樣一想,謝微樓竟然隱約有點同情他了。

  這份同情一冒頭,原本的惱怒與抗拒也淡了幾分。

  他悄悄抬眼打量著近在咫尺的謝玉書,只見他雙眼因高燒失焦,卻依舊執拗地盯著自己,仿佛自己就是他念念不忘的那個人。

  謝微樓手腳都被他錮住,動彈不得,想了想,只好張口試圖安慰他:「你也別太傷心,過去的就過去吧。天涯何處無芳草。」

  謝玉書垂眸盯著他,仿若壓根沒聽到他在說什麼,謝微樓只能保持著這個略顯彆扭的姿勢,仰頭望向他。

  片刻後,只見謝玉書慢慢張口:「從前我有一個深愛至極的人,我心甘情願將自己的一切,甚至是性命,都獻給他。」

  他俯視著謝微樓的眼睛,頓了頓:「可他不相信我的愛,甚至覺得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愛。」

  謝微樓因為他這突如其來的傾訴,腦子轉得有些遲緩,下意識地問:「那怎麼辦?」

  說罷,他又小心且真誠地給出建議:「要不,你換個人喜歡?」

  謝玉書漆黑如墨的雙眸微微眯起,其中似有萬千情緒在翻湧。

  他的指腹輕輕摩挲著謝微樓的下巴,動作看似輕柔,卻又不容掙脫的,低聲呢喃:「可我就喜歡這一個,那該怎麼辦?」

  謝微樓微微蹙眉,對於這種問題,他還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

  只聽得謝玉書繼續慢聲道:「他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想他想的肝腸寸斷。」

  「於是我發誓,如果將他找回來,這輩子我都決不允許他離開我的視線,一刻都不可以。」

  謝微樓在心裡輕輕「嘶」了一聲,這個被你喜歡的人,看起來有些倒霉啊......

  他忍不住問道:「那她喜歡你嗎?」

  謝玉書微微彎了彎眼,聲音愈發柔和:「他說過讓我永遠陪著他,說過喜歡我,說過讓我等他回來。可他食言了。」

  他繼續凝視著謝微樓的雙眼:「他將我一個人丟在冰冷的黑暗裡,讓我像一個傻子一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等著,然而他始終都沒回來。」

  他再次凝視著謝微樓的雙眼,溫聲道:「你說,你若是我,你該怎麼做?」

  謝微樓微微蹙眉,心中不禁對那個狠心離去的人感到一絲憤慨。

  沒想到這世上竟還有如此狠毒之人,這樣傷害一個深情之人。

  雖然謝玉書看著有些古怪,但騙人終究不對在先。

  思來想去,謝微樓於是決定順著謝玉書的話說:「你去把她找回來,當面問清楚。」

  聞言,謝玉書開心地笑了起來。

  他俯身再次將謝微樓抱在懷裡,像是抱著最心愛玩具的孩子,溫柔地貼著他的耳廓:

  「你說得很對,我得去把他找回來。」

  第87章

  隨著謝玉書字字清晰的吐音, 溫熱的吐息毫無阻礙地徑直撲在謝微樓的耳側,惹得他渾身一抖。

  謝微樓艱難地向後仰起頭,試圖拉開與謝玉書之間的距離, 可對方卻像是察覺到了他的意圖,手臂微微用力, 輕而易舉地攬緊他的腰身。

  這一下, 謝微樓的上身幾乎完全被他攬在懷裡, 身體動彈不得, 唯有脖子還能勉強轉動些許。

  謝微樓無奈之下,只好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雖然我很同情你,但我不是你娘子,別抱得這麼緊。」

  半晌後,錮在他腰間的手卻始終沒有絲毫要鬆開的意思。

  謝玉書的高燒依舊未退, 渾身上下散發著不正常的熱度,他將頭深深地埋在謝微樓的頸側。

  鼻息間呼出的熱氣一下又一下撲在謝微樓頸側的肌膚上, 口中微不可聞地,夢囈般重複著「娘子」兩個字。

  謝微樓掙脫半天無果, 暗自思忖:這人看起來受情傷不輕,還是不要再刺激他了, 等他清醒些再說了。

  他伸手在他後背上輕輕拍了拍, 就是這個顯得極為敷衍的動作,卻令緊緊抱著他的身體猛地一僵。

  緊接著, 謝玉書抬起頭,一雙眼睛直直地定在謝微樓身上。

  他的眼神中透著一種病態的執著, 定定看了半晌後忽然道:「隨我回去成親吧。」

  「......」

  謝微樓被他驚世駭俗的話震得嘴角狠狠一抽。

  他心中暗自腹誹,凡人果然麻煩事多,一發燒就說些不著邊際的話。

  他擰著眉伸手去推對方, 可謝玉書卻像塊膏藥,不依不撓緊緊黏在他身上,怎麼推也推不動。

  兩人就這麼僵持著,恰在此時,門「吱呀」一聲再次被推開了,郎中端著藥碗走進來。

  謝微樓頓時大驚,猛地使出渾身力氣推開那張近在咫尺的臉,生怕他再次纏上來,順勢一腳便踹了過去。

  這一腳力度有點大,床上的人直接從床上摔了下去。

  隨著一聲悶響,郎中聞聲忙抬眼,便看到「謝夫人」坐姿端正,一臉戾色,雙眼冷冷地盯著從地上艱難爬起來的謝公子。

  地上的人面色蒼白,低著頭咳嗽著,一副隨時就要碎掉的模樣。

  郎中倒吸一口氣,暗自咋舌,心道大家說的果然沒錯,這謝夫人果真一點都不愛謝公子,她這夫君都虛弱成這幅模樣了,竟然還下這般狠手。

  郎中趕忙將手中煎好的藥放在一旁的桌上,伸手去扶謝玉書:「謝公子,你沒事吧?」

  謝微樓冷冷地看著兩人。

  只見謝玉書臉白如紙,卻依舊強撐著嘴角,露出一抹虛弱的微笑,輕輕地推開郎中的手:「沒事,夫人和我鬧著玩呢,不礙事的。」

  「......」

  就這樣又過了三天,「謝夫人」是個悍婦的傳言不脛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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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微樓坐在村長家的窗子邊上,身後時不時傳來謝玉書低低的咳嗽聲。

  他托著腮抬頭望天。

  天空像是被一塊巨大的灰色幕布所籠罩,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悶熱,仿佛整個世界都被放進了一個巨大的蒸籠里。

  就連外面草叢裡那些平日裡一向叫得歡快的蟲兒,此刻也都像是被這悶熱抽走了活力,變得蔫蔫的,偶爾才傳來幾聲有氣無力的鳴叫。

  院外不時有女人經過時傳來的交談聲:「這幾日你先別洗衣服了,我看這天怕是要下雨。」

  「是啊,你看這天陰的可怕,許是要下好久呢。」

  「我家那口子還在山裡打獵,也不知道明天之前能不能回來,若是沒帶蓑衣,可別淋個透濕回來。」

  「這雨要是真下起來,山路可就難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在雨前回來。」

  聞言,謝微樓仰頭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天空,墨色的烏雲如潮水,正從山的東側緩慢而來。

  明日戌時之前,這片烏雲怕是就要飄到這邊。

  他伸出手,掐著手指推算著。

  山里明晚便要起霧降雨,這雨會連著下七天,若果他們不能趁著明晚之前下山,雨後山路難行,恐怕又要在村子裡待上七天。

  謝微樓在心底計算著時日,恍然發覺他們抵達這個寧靜的小村子,已然過去了快一個月。

  望月城遠在蓬萊州,路途漫漫,當務之急是儘快踏上行程,不可再做過多耽擱。

  謝微樓放下手,抬眼望向謝玉書。

  自從被蛇咬後,對方的臉色愈發慘白,像是蒙了一層薄霜,毫無血色。

  不僅如此,他還時不時低下頭,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看著好似染上了肺癆一般。

  謝微樓滿心疑惑,實在猜不透咬他的究竟是何種毒蛇,毒性竟如此猛烈,綿延至今都不見好轉。

  不過他雖然依舊面色慘澹,但是已經能自如行走,將郎中給的幾副藥吃完,應該就沒有大礙了。

  謝微樓決定得乾脆,轉頭看了一眼謝玉書:「我們已經叨擾村里人數日,你收拾好東西,趁著沒下雨,我們明早就下山離開這裡。」

  謝玉書正安靜地倚在窗邊的椅子上,聞言抬眼看向謝微樓。

  他沒有反駁,只是溫順地點了點頭,輕聲應道:「好。」

  謝微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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