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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回過頭把主意打到常清身上,想抓他威脅純一。

  常清早被稽查部的人煩得要死,知道他們要撕破臉皮,當即板起個臭臉催動寺內陣法把他們困住。

  然後一溜煙跑到後山腳下「撲通」一聲跪下來,聲淚俱下,「老祖宗救命!法源寺危矣!」

  第392章 你回家了嗎?

  後山籠罩著純一設下的結界,哪怕是本寺的僧人也沒法上去。

  常清只能跪在山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訴稽查部的罪行,「山下都被他們嚯嚯完了,崔家完了,林家也完了,現在輪到咱們法源寺了。」

  常清在人前是敦厚和善的大和尚,人後是普通的網癮中年大叔,一有空就抱著最新款智腦手環上網衝浪,任何熱點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事情發生大半個月了,網上的熱度還高居不下,要說這裡面沒有推手他是打死不信。

  再者,他和崔家相熟,老太太是他最忠誠的香客之一,和他很投緣。

  崔家大多數人的運道品行他都瞭然於胸,「崔氏帝國」的事兒純屬無稽之談。

  林家兄弟倆他也熟,前幾年為了寫電影腳本,經常來法源寺找他參佛問道,給寺里捐了不少香火錢,也是心性純良之人。

  這明擺著就是無妄之災。

  稽查部把崔家和林家兩根硬骨頭撅了,現在來撅純一法師這根老骨頭了。

  常清趴在地上,磕得頭上起了大包,「老祖宗,稽查部欺人太甚,人都要被他們玩死了……」

  他哽咽難言,九轉十八彎的哭聲把受命躲在僧房裡的僧人都吸引出來了。

  有人走上來扶他,常清一下就推開了,暗罵一聲沒眼力見。

  常清哭得差點厥過去,籠罩著後山的結界才開出了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小口子。

  常清大喜,連滾帶爬地進了結界。

  一進去,沁涼的寒意凍得他立馬打了個寒戰。

  已是三月,別處活潑的春花早就開了漫山遍野,後山卻仿佛還沒越過枯寂的冬天。

  荒廢的小路上鋪著厚厚的落葉,天空被密林藏得嚴嚴實實,見不到天光,也聽不到蟲鳴,只有一片寡白的山霧籠罩著過分寂靜的林子。

  純一修為外放,山中生靈不敢冒犯,全都夾緊了尾巴生怕被遷怒。

  常清同樣戰戰兢兢,後頸一層接一層地冒雞皮疙瘩。

  老祖宗找了兩百多年的老祖宗去了。

  除了什麼也不懂的小沙彌,法源寺上下誰沒聽說過一點純一的傳說。

  那位修為高深的純一法師是末法時代最有可能成佛的佛子,但為了一隻千年厲鬼,心甘情願歸俗離寺,墮入紅塵。

  這是個有些艷俗的故事,但很合大眾口味,嚴厲禁慾的佛子被拽下高台,追隨著一縷幽魂輾轉兩百餘年。

  這兩百多年間他走過沒有盡頭的山川,見證了時代的更迭,數次與其擦肩而過,直到被社會發展進程拋棄,他終於找到了轉生成人的顧南。

  聽過故事的人都知道他愛她。

  可就在他找到她的半個月後,她死了。

  被逼死了。

  常清乍一聽到顧南的死訊,嚇得肝膽俱裂,以為天下要亂了。

  可是他沒有等來純一的大開殺戒,反而是稽查部先一步上門挑釁。

  這個時候上山來找純一顯然不是明智之選,但他法力低微,催動陣法應付幾個稽查師還行,想要護住寺里上百名僧人就吃不消了。

  常清走到木屋外就不敢再靠近,低著頭,一眼也不敢多瞧,規規矩矩立掌行禮,「老祖宗,稽查部糾纏不休,求老祖宗降恩救救寺里的僧眾。」

  木屋裡沒有回應。

  常清等了一會,硬著頭皮重複:「求老祖宗救命。」

  一片死寂。

  仔細聽,一絲動靜都沒有。

  不止木屋裡沒有,山里也沒有,仿佛除了他,其他生靈都死絕了。

  常清抬手抹了把汗,一顆心高高提起。

  其實純一和法源寺的緣分已經差不多走到了盡頭。

  純一能鎮守法源寺兩百多年,一半是因為後山這座木屋,一半是與虛雲法師的多年情誼。

  虛雲是純一的師弟弘忍的徒孫,純一曾親自指點過虛雲的修煉,兩人的關係比其他僧眾後輩更親近。

  但虛雲已經老得走不動道了,這座木屋也快撐不住風霜了,只等虛雲圓寂,木屋倒塌,純一與法源寺的最後一縷牽扯就斷了。

  常清進了結界,卻完全沒有順利請人出山的信心。

  從天明站到天黑,常清知道等不到了,轉身下了山。

  他胡思亂想,不知道回去把那幾個稽查師放了,再好好認個錯,能不能免了牢獄之災。

  然而回到寺內,那幾個被困在陣法中的稽查師已經不見了蹤影。

  常清大驚,「人呢?」

  「走了。」

  常清追問:「怎麼走的?」

  回話的沙彌不明所以,「用腳走的。」

  常清瞪了沙彌一眼,大步向著山門狂奔而去,卻被結界撞一屁股墩坐到了地上。

  常清捂著天旋地轉的腦袋,看著法源寺山門外的微弱螢光,反應過來,那是純一布下的結界。

  純一把整座法源寺都護在了結界裡。

  *

  夜霧越發濃重,漆黑的深林森冷得恍如死地。

  老舊的木屋裡,一具巨大的原木棺槨停放在空地中央,死去多日的顧南就躺在那具嶄新的,仍散發著木質香的棺槨之中。

  純一源源不斷為她輸送靈力,那麼多天過去,容貌依舊,屍身不腐。

  死前嘔吐的鮮血擦洗得乾乾淨淨,被血浸透的衣服換下來了,重新穿上一身趕製的繁複喜服,枯躁的頭髮也梳理得整整齊齊挽成丫髻。

  如果忽略那雙怎麼也合不上的眼睛,她此時的模樣就和兩百多年前,在他懷中安睡時一模一樣。

  純一伏在棺邊靜靜地想,顧南怕冷,只有在自己懷裡才睡得安穩,自己該去陪她。

  可是恩怨未了,姜婉瑩也還不知道她的死訊。

  姜婉瑩知道了肯定很傷心。

  她找顧南兩百多年,沒見過幾面就魂體受傷被迫休眠養魂,一覺醒來卻天人永隔。

  是真真正正的天人永隔。

  他們再也找不到她了。

  她走了,去了一個他算不到,也找不到的地方。

  「你回家了嗎?」純一呢喃。

  死前最後一秒,顧南都在念著回家。

  因為回家,所以才算不到魂魄的蹤跡,是嗎?

  第393章 不回來了,向離別去

  夜半,下了場雪。

  風很大,樹下的鞦韆被吹得吱呀作響,純一恍惚看過去,竟看到顧南在樹下盪鞦韆。

  純一幾乎心臟驟停,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朝著顧南奔去。

  紺青色的新袍子在風雪中翻飛,速度太快,驚得雪花都亂了節奏。

  顧南聞聲而望,面上露出了笑意,調侃道:「慌慌張張的,又做夢了?」

  純一聽著這熟悉的腔調,瞬間就掉下淚來。

  他迎著風雪在鞦韆前站定,不敢靠太近,也不願離太遠,只問:「你回家了嗎?」

  顧南懸著兩隻腳晃,髻邊的小辮子也跟著一起晃,眉開眼笑,「回家了啊。」

  「開心嗎?」

  顧南重重點頭,眼睛亮亮的,特別認真,「開心。謝謝你,純一。」

  純一喉嚨一哽,一低頭,眼淚簌簌滾進雪地里,燙出斑斑點點的凹痕,「你怎麼不帶我走。」

  「對不起。」顧南說。

  純一泣不成聲,「我想去找你。」

  顧南停止了晃動的雙腳,沒有說話,只用一雙沉重而複雜的眼睛看著他,映著滿地清白,冷得驚人。

  純一被她的目光刺傷了,卻更加執著,上前一步重複道:「我要去找你。」

  顧南抬起頭,仿佛被他堅定的語氣說服了,目光柔和下來,「好,我等你。」

  純一再次落淚,卻說不出話來了。

  他跪伏在顧南的膝上,滾燙的眼淚打濕了顧南的衣服,好像要將這些天的思念與彷徨都呈給她看。

  「純一。」一隻手輕柔地撫上他的腦袋,隨後是一聲低笑,「你該剃頭髮了,扎手。」

  顧南留戀地摸了幾下,收回手,低嘆一聲:「快一點來見我吧,我想你了。」

  純一抬起頭。

  下一秒,鞦韆空了。

  身體一沉。

  他驚醒過來。

  眼前沒有鞦韆,也沒有大雪,他只是伏在棺木上,夢到了顧南。

  純一抬手摸了把臉,濕漉漉的。

  低頭一看,棺槨中已經積聚了一灘冰冷的淚水。

  他愣了一下,捏著袖子去擦,擦著擦著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也掉了下來。

  兩百多年。

  他終於夢到顧南了。

  法障夢也好,普通夢也好,他不管,他要去找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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