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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玉茹。

  真是雷霆手段,就這麼弄死了沈妙,簡直讓我無話可說。

  沈妙私會陸二在先,又想著跟他私奔。

  若真是我去質問張玉茹,我的臉面又往哪裡放。

  說到底,沈妙的死,只能是一筆糊塗帳了。

  「陸端硯,你不是跟大理寺少卿是好友嗎?讓他好好查查啊!」陸二瘋魔似的逼迫著我。

  他見我不言語,揪著我的衣領,雙目通紅地吼道:「你還有沒有心啊?妙妙跟了你這麼多年,你竟然對她的死不聞不問!」

  我終究是沒忍住,一拳砸向陸二的臉。

  「這麼心疼她,不如你陪她一起死。」我惡言相對。

  我將陸二打得鼻青臉腫。

  他平時是個怕疼的孬種,這個時候倒是有骨氣了,愣是不求饒。

  陸二嚷嚷著:「你就是打死我!也改變不了妙妙愛我的事實!」

  「你們在幹什麼?」老夫人深夜趕來,怒道,「真要為了一個女人,鬧得家宅不寧嗎?」

  陸二撲過去,哭道:「娘,你要為我做主啊。」

  老夫人心疼地落了淚,一口一個我兒地喊著。

  我看著他們母子情深,藏在心裡的那口惡氣,吐了出來。

  「這不就是陸家的傳統嗎?父父子子,都要為女人鬧翻天。」我冷笑著,「當年您打殺我姨娘的時候,鬧得也挺熱鬧,怎麼,您忘了?」

  老夫人臉色一白,顫顫巍巍地說道:「老三!你在說什麼?」

  我彈了彈身上的灰塵,呵了一聲:「沒什麼,娘,夜深露重,小心感染風寒,早些睡吧。」

  我回了臥房,沐浴更衣,從容入睡。

  不過死了一個奴婢,一個外室,不值當我勞心傷神。

  天下的女人多了去,沈妙不算什麼。

  過了許久,我翻了個身,睜開眼睛。

  好不巧,床帳子竟然繡著杜鵑花。

  是了,那陣子沈妙喜歡杜鵑,我便讓下人換了這帳子。

  「沈妙,好啊,你真是好啊。」

  我怒火燒心,喊人把這帳子扯走燒了。

  終於清靜了。

  我口渴飲茶。

  忽然發現杯子粗糙得很,細細一看,才發現是沈妙送我的。

  她說這是汝窯出的。

  我不忍告訴她,她被騙了,就收下了。

  「來人!」我將杯子砸了個稀碎!

  小廝進來收拾了殘渣,悄悄抬頭看我。

  那眼神仿佛在問,剩下的幾個杯子,爺什麼時候砸掉。

  我簡直要被他那個鬼祟的眼神氣笑了。

  這些年我未曾娶妻,都是沈妙在「醒山園」當家做主。

  瞧瞧她調教出的這些下人,一個個愣頭愣腦的。

  「滾!」我罵了一句。

  臥房內,一時間靜下來。

  我盯著那杯子看了一會兒,終究是沒忍住自言自語道:「沈妙,你真是瞎了眼。陸二放蕩風流,縱然會一些花言巧語,可哪有我對你上心?你這些年在家裡,說起是個奴婢,可吃穿用度樣樣精心,我什麼時候虧待過你?」

  陸二,到底有什麼好。

  他是擅長放低姿態逗女人開心,卻都是些浪蕩話。

  我讓你給我生個長子,不是更實在嗎?

  陸二雖然長得有點姿色,卻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體,他怎麼可能比得上我!

  有一團火,在我胸口燒著。

  有一口氣,在我喉嚨間堵著。

  外面蟬鳴得厲害,叫我的心煩意亂。

  這些下人做事越發懶散了,竟然不知道早早將那些知了粘了去。

  我吼道:「來人!」

  又是那個鬼頭鬼腦的小廝走進來:「三爺有何吩咐?」

  我壓抑著怒火,問道:「為何入夜前,不把知了都粘走!」

  小廝悶著頭說:「早先妙姐姐提過,說是這園子要是沒有一點聲響,有些寂寞。您當時也應下來了,所以這些年,每逢夏日,咱們『醒山園』是從不粘知了的。」

  他這麼一提,我想起來了。

  前年夏天,我因為朝中的事情煩悶,夜裡睡不著,半夜把沈妙抓起來。

  她被我逼著爬上樹粘知了。

  「三爺!三爺!您可接住我啊!」

  她坐在樹枝上,害怕得不停地叫我。

  我仰著頭,笑看著她。

  沈妙眼裡嘴裡心裡都惦記著我,那滋味有點意思。

  她才粘了一個,就不耐煩了,把杆子往地上一砸。

  「要是一點響動沒有,鬼氣森森的,有什麼意思。三爺睡不著,反而賴上知了啦。」沈妙低頭看我,氣道,「您就是閒著沒事兒憋得慌,往鏡湖裡一跳,游個來回,保准您睡到日上三竿。」

  她這個狹促鬼,故意掃我臉面。

  我帶著她去了鏡湖,嚇唬她:「三更半夜的,讓爺在湖裡游泳,不怕爺被水鬼抓走?」

  沈妙往湖裡一看,忽然尖叫一聲:「啊啊,真的有水鬼!」

  她腳下一滑,跌進水裡了。

  我當時腦子一蒙,想都沒想就跳進去撈她。

  可是撈了半天,都沒瞧見她人影。

  身後跟著的下人們,點了幾十盞燈籠,把鏡湖照得燈火通明。

  我四處都找不見沈妙。

  「三爺!先上來。」下人強行把我拽上岸。

  沈妙莫不是真被水鬼抓走了,我心裡一個激靈。

  就在我出神的時候,瞧見她頭頂著一片荷葉,慢慢吞吞地游過來。

  那晚月光晃蕩。

  她好似蓮花成精,一張臉不施粉黛,嬌艷清透,讓我看得差點出了神。

  沈妙泡在水裡,溫溫吞吞地說道:「爺,我才發現鏡湖的水道是通往外面的。只要一直游啊游啊,我就能離開陸家了。」

  還想離開,做夢去吧!

  我咬著後槽牙,把她拖上來。

  她衣衫濕透了,我用披風將她圍住。

  等離開岸邊,我一巴掌打在她掌心,問她:「那你為何沒有離開?」

  她躲開我的目光,低頭撥弄著荷葉,沒有說話。

  我拉著她的手,一路往「醒山園」走。

  路上,我冷不丁地說道:「你奴契還在我手裡,就算離開陸家,也無處可去。」

  「我才不走呢。」沈妙挨著我的手臂,飛快地說了一句,「我捨不得爺。」

  她又探頭看我:「哎喲,爺眼睛這麼紅,被我嚇倒了?」

  我掐了一下她的臉。

  沈妙舉著蘆葦稈跟我說:「我在水下有蘆葦稈,可以換氣,死不了的。」

  第二日,我就讓人填了鏡湖。

  沈妙又提起,往後「醒山園」不粘知了的事情,我應了。

  往事一樁樁地在我腦子裡閃過。

  我的貓貓自小就是個鬼靈精,怎麼可能被張玉茹那等蠢婦害了去!

  我霍然起身,喊道:「來人!去請大理寺少卿!」

  我不信沈妙就這麼死了。

  第8章

  我計劃逃跑之前,我娘早已為我安排好了。

  我在定好的地方挖出了銀子、路引跟身份文牒。

  路上找一家口碑好的鏢局,讓他們護送我去錦州。

  我娘的手帕交早年嫁到了錦州,到了以後有人照應。

  可我沒想到,還沒出京郊呢,我就捅了大婁子。

  那晚我爬上岸,幾乎沒休息就要走。

  剛站起來就聽到水裡有嘩啦啦的聲響。

  再一扭頭,一個恐怖的黑影子朝著我撲過來。

  我嚇得拿出銀針亂扎一通,又撲出去半包藥粉。

  結果鬧了個大烏。

  我扭頭看了一眼被我扎得半身不遂的人,愧疚得很。

  霍戰野要去錦州赴任,他家裡給他捐了個七品巡城官兒的職位。

  路上他跟我坐一趟船,起夜的時候瞧見船家行兇,跳進水裡救我。

  霍戰野啃著番薯,面無表情地說道:「看你弱不禁風的,沒想到在水裡游起來跟魚兒一樣快。我沒把你救成,差點淹死我自己。好不容易游到岸邊,還沒來得及說話,又被你用銀針刺穴,扎得一條腿動不了,味覺也沒了。」

  我聽了是又心虛又尷尬,主動提出包他一路上的吃食住宿。

  我倆好不容易快到錦州了,路經隨縣,又遇上了疫病,被困住了。

  「到錦州肯定能好。」我安慰他,「我現在少了藥材,暫時沒辦法給你弄解藥。」

  霍戰野狐疑地看著我:「你真能行?」

  我瞪他:「看不起誰呢!」

  我前世就是學中醫的,這輩子爹娘又是京城中有名的大夫。

  自小耳濡目染,也是半個大夫了。

  霍戰野知道我會醫術,又說:「你若是去投奔你姨母,萬一身份敗露了,少不得被人看不起。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既然你懂些醫術,又好手好腳的,何必去依靠別人生活。不如到了錦州以後,找一份正經營生,好好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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