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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黎掙扎的動作停下,「好。」

  副駕駛門關上,周述北繞過車頭坐到駕駛位,關門時將車門落鎖,擰開水瓶遞給她,「先喝點水。」

  簡黎沒接,周述北收回手,擰上瓶蓋放回去,抬手把襯衫往上撩開。

  夏天大街上到處都是光著上身的男人,簡黎已經見怪不怪,只是對象換了是周述北,視線下意識想移開,又忍不住想去看,寬闊後背攀附一道拇指粗的疤,像長在肉里的血蟲。

  簡黎眼眸睜大,語氣急切,「怎麼會這樣?」

  「七歲那年,我爸打的。」

  來找她的路上,周述北想起很多事,母親的教導,去世,原本溫馨和諧的家不再屬於他,他看著別人叫周川柏爸,看著周震宏寵愛周陽致和周淨遠,看著他們其樂融融的一家人。

  想起他跟外婆到溪元生活的時候,外婆身軀逐漸變得佝僂,躺在床上一聲聲叫他阿北,讓他好好生活。

  想說的事有很多,但不知道從哪裡開始。

  「外婆生病,周家答應我會找最好的專家,最好的醫療設備給外婆治療,但我必須答應保送北城大學,回到北城去,利用保送北城的新聞給周家長臉,我答應了。」外面車輛輪胎碾過地面,周述北聲音低沉,他在笑,恨卻在眼底翻湧,仿佛要摧毀一切,「但他們根本沒放在心上,我就站在那裡,看著外婆閉上眼。」

  第48章

  雙方都回應的才是擁抱

  外婆去世前的時間很痛苦。

  肝臟衰竭,疼痛二十四小時折磨她,只能靠營養針和呼吸機維持生命,他什麼都做不了,每天做些沒用的事試圖安慰證明自己不是那麼沒用,他看著那雙曾經牽他從周家離開的手變得乾枯,看著曾經容光煥發精神抖擻的老太太像一張陳舊的白紙,躺在病床上。

  原來人老了是真的會變矮,矮到他把頭磕到地上也比她高。

  那幾天,他經歷什麼叫度日如年,同一層樓悲痛的哭聲從不間斷,他害怕得手都在抖,怕自己也成為那些哭聲之一。

  最後那天,外婆似乎知道自己生命快走到盡頭了,拉著他說了好些話,說要回家。

  外婆當然知道那些他心懷希望的話都是安慰之詞,她氣息越來越微弱,當外婆失去氣息那一刻,他竟莫名鬆了口氣。

  她終於不用再承受病痛折磨。

  他摘掉她的面罩,手指感受她皮膚痕跡,感受她溫度一點點流失,他試著叫了一聲外婆,像以前每次放學回家,看見她在梅樹下聽戲劇睡著時,她睜開眼笑著說—

  「阿北回來了。」

  但他知道她不會再睜開眼。

  他很平靜的操辦外婆葬禮,站在那裡迎來送往前來祭奠的人,周家的人也來了,那時他還以為真的是差了一點,是命運如此外婆等不到那顆**,但後來發現並不是。

  他們沒有真的去找**,沒有去找最好的專家最好的醫療資源,答應他的事他們都沒去做。

  他是在外婆火化那天知道的,周淨遠告訴他的,周淨遠和周陽致站在一起,居高臨下看他,像在看一條狗,一條被短暫收養過,無家可歸的狗。主人沒了,他被怎麼踩在地上對待都可以。

  他們知道怎麼激怒他,像小時候那樣。

  他怒不可遏衝上去,三人扭打在一起,周述北發了狠,順手撈起旁邊的棍子,但被聽見聲音趕來的保鏢摁在地上,他恨不得撕爛周淨陽的嘴,卻只能看著他們將那雙限量版的球鞋踩到他手上。

  「老太婆八十歲了,也該死了,你還真以為那個保送名額這麼值錢?」周淨遠拍拍他臉,抓著他頭髮讓他抬頭,「氣不過你也去死,跟你那個媽一樣。」

  周陽致把周淨遠拉開,拿紙巾擦了兩下周述北臉上的泥,「三弟,你也別怪我們,你應該知道什麼叫等價交換,你的保送名額換高級病房,陪護,那些儀器藥瓶,很划算了。」

  「為什麼?!」周述北死死盯著眼前那張和自己幾分相似的臉,「我沒要周家的半點東西!」

  「你現在不要,不代表以後不要。」周陽致看了眼全是泥的紙,像是什麼病毒丟開,砸到他臉上,然後滾到地上,「要是你這輩子好好待在溪元就算了,但是你要回來,這就是代價。」

  仿佛能撐起天地的人送進去後只剩幾根殘缺不全的骨頭,他坐在那裡,親手將外婆骨頭碾成灰,裝進罈子里。

  「我以為周川柏是不知情的,那畢竟是他妻子的母親,他畢竟愛過母親的。」周述北薄唇輕扯,「但他知道。」

  車尾燈連成紅線,簡黎看著他那雙手,不敢想那幾天他到底經歷了什麼樣的黑暗時刻,難怪那天她會感覺有什麼東西從他身體慢慢流失,是喪失未來的希望。

  本以為上了大學未來有無限可能,但現實將他碾在地上,他以為的所有都會好起來皆成泡沫。

  被親人欺騙,利用的滋味勝過用鈍刀一寸寸剌肉,他一夕之間失去所有,像孤魂野鬼游離在世上。所以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只要不信,就不會再受到傷害。

  簡黎不禁輕撫他後背上的疤,這道疤提醒他曾經的天真,提醒他所承受的一切,「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外婆」

  她手指碰上的瞬間,周述北身體一僵,垂在身側的手抬起,將她抱在懷裡,像是終於心滿意足,「對不起。」

  他聲音很低很暖,簡黎垂眼,把他撩到腋下的衣服放下來,動作溫柔克制,「你沒有對不起我,你沒有做錯,如果我是你,大概也會這樣。」

  周述北抱著她的手收緊,不安的確認,「你會陪著我,對嗎?」

  簡黎沒回答,她無法回答。

  周述北似意識到什麼,雙手形成一道屏障,將她圈在懷裡,「簡黎。」

  他喊她名字,帶著示弱。

  簡黎心有動搖,也心軟,但理智提醒她不能點頭。他懷抱太溫暖,靠過去就不想再離開,簡黎嗅著他身上好聞的檀香,「外婆離開後,你每晚都需要用檀香助眠?」

  「嗯。」周述北現在問什麼答什麼,「很長一段時間只要我閉上眼,外婆被疼痛折磨的畫面就會浮現,久了像已經刻進骨髓,我時不時會夢見外婆和母親,夢見死在我面前,但我什麼都做不了。」

  所以需要檀香放鬆神經。

  「簡黎。」他又喊了她一聲,「我們和好好不好?」

  簡黎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情緒退了大半,「我很高興你能和我說這些,我理解你,如果是我大概也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你沒做錯。」

  周述北聽出她話里意思,手臂下意識收得更緊,「什麼意思?」

  「或許我這麼說有點無情,我能理解你的決定,你的想法,但我不能接受。」簡黎不介意把話再說得明白一點,「分開這幾天我時常在想,除夕夜你拒絕我的時候讓我別喜歡了,那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的?跨年?文藝晚會?遊戲廳又或許更早,你知道但不說,以旁觀者看著我欲蓋彌彰的心思,你在觀察什麼,你在考量什麼,在推開我之後又說喜歡我,幾個月沒想明白的事,在推開我那幾天想通了,這次也是。」

  「我們有那麼多時間訴說,有那麼多時間互相了解,但到問題被挑到檯面上你才跟我說,可是就算說了這些我們之間問題也依舊存在。」她笑了下,推開他,「你不是在解決問題,你是在解決我。」

  「解決我心裡的計較,解決我心裡對你的遠離,你知道怎麼做會讓我心軟,知道哪種方式對自己最有利最能解決問題,像上次,這次,但感情不是棋盤上的博弈。」她看著他,「周述北,我剛剛給過你機會的。」

  周述北瞳孔驟縮,急切的想去抓住她,但被簡黎躲開,她笑了下,「只有雙方都回應的才是擁抱。」

  說完,她開門下車。

  他從車內後視鏡看著她和室友們匯合,其他人好奇往這邊看了眼,簡黎背對著他,在公交進站時第一個上車。

  他比她想的更灑脫乾脆。

  ……

  城市漸漸安靜下來,光影不斷倒退。

  推開門,偌大的院子漆黑一片,周述北關上門,憑藉記憶穿過院子上樓,他也沒開燈,兩隻貓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來跳到沙發上,一左一右盯著他,像在詢問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

  周述北靠著沙發,看天花板,大腦浮現車上簡黎說話時的表情。

  手機響起。

  譚昱呈打來的。

  周述北接通:「什麼事?」

  「怎麼了這是。」譚昱呈琢磨著他這語氣,又想到下午譚雪瑩吐槽的話,猜了個大概,「簡黎知道了?」

  周述北不想說這事,磕了支煙點燃,「有進展了?」

  「差不多。」譚昱呈掃了眼面前的界面,想到明天會發生什麼,笑道,「明天一睜眼,你這位大哥最近應該是睡不著了。」

  兩隻貓很嫌棄的從他身邊走開,棉花糖走前還不忘用爪子給他一拳,煙直接被打掉,菸灰飄到褲子上。<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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