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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斯霆想了很久:「我想請你們送我去港城。」

  秦局皺了眉:「但港城那邊簽證比較寬鬆,很多外國人隨時都能出入。非常時期魚龍混雜,我認為那裡並不安全。」

  傅斯霆:「嗯,但是港商郜雲鋒伯伯的私人莊園,應該比世界上絕大多數地方都安全。」

  秦局:「……」

  港城那幾天也在下雨。

  郜雲鋒一輩子叱吒風雲,前幾次出現都是儒雅模樣,但表面的溫和掩不住骨子裡的悍利。他生氣地砸掉盤了多年的紫檀壺,壺裡鳳凰單樅撒了一地:「你怎麼敢!你就算來來求我,也不該利用我的孫子……小寒病了,你還跟他說這些勞心傷神的事!」

  郜語寒坐在輪椅上,數月不見又瘦了一些,說話也更加困難了。郜雲鋒坐擁一切卻只能眼睜睜看唯一孫兒的年輕的生命不斷流逝,心情怎麼能好?

  傅斯霆直挺挺跪在地上,抿唇不說話。

  那是他平生唯一一次下跪。茶水打濕了長褲,他的膝蓋修養了快三個月,跪久了仍舊會痛,他不在乎。

  「爺爺,」郜語寒艱難地幫忙解釋,「哥哥沒有利用我……不是小傅哥哥主動跟我說厲非哥哥的事的,是我自己問的。」

  郜語寒前陣子也去關注了傅斯霆和厲非的做菜節目。

  也不知道十四歲的孩子到底懂不懂他們之間的關係,郜語寒私底下從來沒有問過兩人,明面上倒是跟風嗑得很開心。

  「爺爺,真的是因為最近厲非哥哥不回我信息了,我才問的小傅哥哥他去了哪裡。」

  「爺爺,我知道您不只在港城,您在世界各地都是很有影響力的。您就幫幫小傅哥哥找到厲非哥哥好不好?就當是我最後的願望了,我很喜歡小傅哥哥和厲非哥哥,可以嗎?」

  郜雲鋒最終還是出手了。

  他拿了一個信託協議給傅斯霆。他的孫子小寒只剩最多一兩年的壽命了,現在唯一能夠讓孩子開心的,就是他堅信他死後可以進入遊戲的世界,變成暗黑大魔兔身邊那個最近新出的人形小幽靈,永遠幸福地在那裡生活。

  信託協議要求傅斯霆保證《黑暗寵物商》永不停服。

  「就算向公眾停服,也要留一個伺服器給郜語寒,那個伺服器永不停服。」

  傅斯霆簽下了協議。

  郜家莊園裡,八月初開滿了大片大片的洋紫荊,像一場粉紅色的夢。

  傅斯霆抱住骨瘦如柴的孩子:「小寒,真的……謝謝你。」

  郜語寒:「小傅哥哥,其實你作為創造者,也算是我家暗黑大魔兔的爸爸了,你給我們一句祝福好不好?」

  「嗯,祝你們在另一片大陸永遠幸福快樂。」

  「那大魔王和太陽花,」郜語寒輕聲說,「你們在這一片大陸也一定要幸福。」

  作者有話說:

  就是這次飛機上,高子斐指責厲非「從小看不起他」,然後被厲非差點氣哭的。

  霆霆也不是甘心被保護的,霆霆認識的大佬現在派上用場了!

  現在多方勢力在阿美莉卡大陸烏煙瘴氣角逐中!

  第85章

  紐約曼哈頓中城,霓虹在濕漉漉的瀝青上碎出一片血色。灣流G650剛剛落地,幾輛啞光的黑色凱雷德已無聲等在停機坪陰影處。

  車內郜雲鋒的多年老友摘下玳瑁老花鏡,認真瞧了瞧眼前年紀輕輕的傅斯霆。

  老人看起來風度儒雅,只是眉尾斷截處還藏著年輕時港城碼頭械鬥的刀疤,笑時亦不怒自威。

  幾日後,種種傳聞蔓延。有說神秘東方資本做空芝加哥期貨交易所,亦有參議員兒子在澳門賭場輸掉千萬美元。媒體收到了DHL寄來的集團公司利用離岸帳戶洗錢的犯罪證據,高官因腐敗指控而面臨政治危機,還有黑幫頭目向警方投誠。

  媒體輿論戰很快全面升級,政商盟友公開決裂,各方勢力的暗處博弈完全轉為公開,所有敵意、對抗和衝突都以最激烈的方式爆發。

  檢察官辦公室遭槍擊,金融市場劇烈震盪,有線人被殺,有黑手套轉污點證人。鬥爭的任何一方都逐漸清楚再無回頭可能。偽裝被撕下後只剩下魚死網破的瘋狂。

  窗外雨幕很大,正是盛夏颱風天。

  今日少有人出門,郜雲鋒難得有閒心坐在年輕時常去的茶餐廳老店,咬開一隻菠蘿油。

  紐約同樣陰雨連綿。

  整整一個多月,沒有半點厲非的下落。

  警方倒是解救出了被綁架關押半年之久的文苑。她骨瘦如柴,曾經優雅盤起的長髮枯草一般披散,手腕腳腕全有勒痕。好在神智清醒,仍努力交代她知道的情況。

  文瑄是靠她才能逃走,後來一直在警方的保護下須尾俱全。去醫院看姐姐時哭成了淚人。

  文苑也不知道厲非如今的下落,但她手上有太多霍家的秘密。在得知她被解救的當天,霍家老輩就主動聯繫了警方,從之前強硬的態度直接一百八十度調轉,積極與警方合作提供信息,為表誠意還將手裡扣押的人質交給了警方。

  霍家扣押的人里有高子斐。

  高子斐隨身的東西不多,卻有一隻染血的手繩,上面有一隻陶瓷的黑貓。傅斯霆都要瘋了,卻必須生生等二十四小時醫院檢查過、警察問完話,才被允許進入病房。

  「他在哪?」

  病房內,條狀白熾燈閃著慘白的光。高子斐坐在病床上不說話,眼裡閃動著幸災樂禍的惡意。

  「告訴我他在哪!!!」

  冰涼的手死死掐住脖子,把高子斐整個人抵在病床上。

  「說話!」傅斯霆呼吸粗重如困獸,神色幾近崩潰,「他現在在哪?」

  沒有回答只有輕蔑冷笑,傅斯霆疲倦的灰瞳定定滿是灰敗:「既然什麼都不肯說,那你就去死吧。」

  高子斐依舊在笑。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了,隨著時間一秒秒過去,他的臉色由漲紅逐漸變得慘白,開始下意識用雙手用力掰傅斯霆的手。

  他掰不開,整個人臉上的肌肉因痛苦而扭曲,臉色變成紫紅,眼睛開始瞪得滾圓,身下的病床在地上瘋狂刮擦發出刺耳的尖叫。

  瘋子……

  瘋子,他竟真的想殺人!就在幾乎快要失去意識時,幾個警官及時衝進來。

  「呵,咳咳咳,」高子斐緩了半天,木然盯著傅斯霆,「他被人一槍打中心口,手繩上的血都是他的。」

  「現在或許已經死了,這是你要聽的嗎?」

  「他做這些全都是為了保護你,怎麼樣,聽了以後心情很好嗎很有成就感嗎?!」

  「……」

  醫院外面的黑夜突然傳來一聲鴉啼,尖銳得像是某種不好的預兆。

  「當時我們只有三個人,被幾輛車圍堵追殺……安全屋裡只有基礎的急救箱,根本就止不住血,也聯繫不上任何人……我沒有辦法只能一個人出來找救兵。」

  「可還沒能聯繫上這邊的人,我就被霍成臨的人抓了過去,從那之後十幾天,他們一直關著我不讓我走!而現在你們和FBI都找不到他的下落。」

  他苦笑一聲,眼裡浮起霧氣:「說不定早就在哪個沒人知道的安全屋裡流幹了血,死都不會有人找到……都是你害的!」

  世界在一瞬間失去了聲音。

  傅斯霆只看見高子斐的嘴還在動,卻再聽不見任何聲音。

  視野邊緣開始發黑,周身的血液像是被凝固住,他一遍一遍告訴自己不能崩潰現在還不是時候。卻仍舊止不住身體顫抖,不能呼吸,胸口的劇痛像是要把他整個人擊穿。

  ……

  十幾天前。

  槍聲響起時,厲非其實是有些反應不過來的。

  被擊中的瞬間其實不疼,只是血一直流出來,怎麼也止不住。

  直到腎上腺素褪去,後續的疼痛鋪天蓋地襲來,蔓延全身從皮膚一路鑽進骨頭裡。直接疼到整個人動不了,渾身被冷汗一遍遍浸透,他才知道厲害。

  劇痛之下,能昏過去其實也是件好事。

  夢裡很多光怪陸離的片段浮現,他七歲那年幾次重病瀕死,也做了很多夢,卻一直回憶不起夢的內容。這次他終於回想起,他那時在夢裡其實無數次看到了媽媽。

  夢裡,厲晴站在一株漂亮的櫻花樹下,花瓣像雪一樣落著:「我的寶貝都長這麼大啦?」

  可在厲非下意識想向她走過去時,她卻又對他搖頭:「寶貝乖,你別過來,快回去。」

  櫻花吹雪,他在她身邊又看到了微笑的祖父和祖母。

  但那一切都很快變成流沙離他遠去。一轉眼,他又漂浮在了一片透明的、無邊無際的海洋上,一隻粉色大海豚從深海中浮起,溫柔地托住他下沉的身體。

  "別睡了。"粉紅海豚居然會說話,「你不是和他約好過,要一起出海看我游水?」

  厲非還沒來得及回答,身邊的景致竟又變成了一片簡筆畫裡無邊的麥田。麥穗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沙沙像是大地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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