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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琢:「注意安全。」

  謝琢抱著湯呼呼,直到林松玉的車輛拐彎看不見了,才慢慢上樓。

  給兒子擦臉擦手腳換上睡衣後,謝琢拿出手機,年後會有一筆獎金下來,可以當房租。

  該換房子了,他捨不得林松玉一直爬七樓。

  新的住址應該離研石集團總部近、小區安保好、一戶一梯、一百平以上、採光好。

  符合條件的租金接近兩萬。

  林松玉昨天跟他商量,不要讓呼呼上托班了,托班的孩子月齡參差不齊,發育有早有晚,呼呼對話流利,同學可能還只會喊爸爸媽媽。他要把呼呼留在家裡,有管家有保姆,還可以請名師來家裡,還有張瑾玉的兒子女兒一起玩。

  謝琢對此沒有意見,呼呼的學費省下來,租個好房子也行。

  謝琢把自己選中的房源發給林松玉,不一會兒,收到回復。

  林松玉:「租我的吧,我有一套一樣的。」

  謝琢留了一萬生活費,剩下的十二萬存款打給了林松玉。

  「先租半年。」

  他盯著頁面,看見錢被接收了,鬆了一口氣。

  這麼多次帶著火藥味的轉帳,林松玉終於願意收下一次了。

  正想放下手機去洗漱,忽地,一個他以為再也不會聯繫的微信頭像跳了出來。

  謝琢心臟一緊,點開語音。

  順叔海產養殖批發:[小謝啊,我今天趕海在礁石縫裡發現了一部爛手機,瞧著型號像湯玉的那部,都壞掉生鏽了,你看看是不是。]

  微信跳出一張圖片。

  手機躺在沙灘上,順叔用手電筒照著,兩千元的手機屏幕已經完全在海里泡裂,露出裡面生鏽的電子元件。

  謝琢一眼認出是當初湯玉用過的型號。

  但無法證明這是湯玉的,除非能讀取裡面的數據。

  順叔又給他發了第二張圖,是爛手機的背面。

  手機背面是防鏽的金屬殼,漸變的金屬光澤不復存在,不知經歷幾次撞擊,中央凹陷,四周長了一圈黑乎乎的藤壺。

  可就在坑坑窪窪之中,有幾道明顯人為劃出來的刻痕,是漢字。

  用了利器、用了生命最後的力氣,一道一道刻下了「林、松」二字。

  最下面還有一道橫,像玉字寫了個開頭,可能是沒有力氣了,可能是閉上了眼睛,可能是知道謝琢會猜出最後一個字。

  頃刻間,謝琢淚如雨下。

  那字歪歪扭扭、斷斷續續,不像林松玉筆走龍蛇一氣呵成。謝琢不敢想像被冰冷海浪裹挾的林松玉是如何一筆一划留下他的名字,該有多痛苦多用力?才能在堅硬的手機殼上留下這麼深的刻痕?

  深到生鏽、深到像血。

  是怕再見互不相識一定要留下證據嗎?

  是擔心謝琢太死板多疑,一定要留點證據嗎?

  這一瞬間,謝琢明白自己的謹慎辜負了林松玉的謹慎。

  林松玉是那麼理智、那麼聰明,如果謝琢第一次覺得林松玉很像湯玉時就正面對峙,林松玉也不會覺得他瘋狂。

  [麻煩順叔幫我找個跑腿送過來。]

  [轉帳500.00元]

  謝琢在認出林松玉時,就知道林松玉沒有不要湯呼呼,否則他不會買松樹。

  原來,林松玉也沒有不要他。

  ……

  林松玉看著眼前紛飛的火焰和灰燼,火光撩亮了他的側臉,他不由想起生平第一次烤火,是在謝琢家裡。

  海在深夜是黑的,像濃墨懸於頭頂。

  細數起來,這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二次靠近海邊,失憶時的那一次不算。

  他為什麼會失憶?

  他是凡人,他得不到答案,他只能找天道。

  過年期間各大寺廟都香火旺盛,林松玉尋找了上百名師傅寫一萬張黃符。

  上面只有四個字,【投訴天道】。

  「我要投訴你。」林松玉想著自己是在海里死的,就在海邊投訴,就像家屬要說法必須抬著遺體守著事發地。

  「投訴天道,投訴你交易過程沒有人身安全保障,投訴你言而無信弄丟我的記憶,投訴你與天道之子胡亂傳話滅他心志。」

  天道能夠運行,肯定怕投訴。

  林松玉無能狂怒,只能幼稚地在海邊投訴他——既是事發地,也是因為這裡沒人。

  他提了個燒紙的鐵桶就來了,面無表情地往裡燒符文。

  「這張是尼姑寫的,這張是和尚寫的。」

  「這是道姑、這是道士寫的。」

  「這是關帝廟的、這是海神娘娘的。」

  「這是百歲老人寫的,這是小學生寫的……」

  不知道天道賴以運行的機制源自哪種信仰,反正通通托人傳話一遍。

  「我還要在政務網上投訴,在新聞聯播里投訴!」林松玉連燒三卷符文,一卷一百張。

  他在這裡燒符發泄,不一會兒,準備的符文即將見底,「我明天還來!我有的是錢!」

  [啊啊啊啊我做錯了什麼!]

  一道青年音從上方傳來,空氣波動了一下,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現在眼前。

  林松玉把符紙扔了 ,豁然站起來盯著他。

  [是你!]青年一看見林松玉就感到棘手,誰懂啊,他隨便找的交易對象,居然體質如此特殊,懷了天道之子的孩子!

  他選林松玉做為交易對象,一則是因為他和謝琢同出一場車禍變成植物人,植物人靈魂離體做任務方便很多,而且林松玉本性善良,於社會有貢獻,符合人選要求,可以同時救助。

  結果連真容都不願意露的林松玉,居然懷孕了。用複製來的身體懷孕生子很麻煩——麻煩的不是林松玉,是天道,需要打很多補丁才能讓這個意外出現的孩子符合世界運行規則。

  因此,一察覺林松玉懷孕,青年立刻就告知了林松玉,給他兩個選擇:

  結束任務,湯玉消失,原身甦醒。

  或繼續留下,懷胎十月,生下孩子再甦醒。

  青年本人比較推薦前者,他覺得林松玉也會選擇前者,因為猛地得知懷孕的林松玉好像要氣炸了,況且林松玉一直都敷衍任務想早點結束。

  出乎意料,林松玉沒有立即選擇前者,而是說要考慮一下。

  「我用這個身體懷孕,不會影響本身的情況吧?」

  「會,你昏迷越久,復健越難。」

  「哦。」

  「謝琢現如今大體能獨立生活,我給你一串咒語,七個月之前,你若想離開,暗念即可。若選擇留下,注意安全,天道複製出來的身體扛極端風險能力不強,身體會直接消失。」

  天道很忙,留下咒語,便由林松玉自行做主。

  ……

  青年看著林松玉:[交易結束,請取走您的投訴。]

  林松玉:「我為什麼失憶了?」

  青年:[您哪裡失憶了,您還會投訴。]

  林松玉坐下來,「我繼續投訴。」

  青年伸手:[等等!我查一下。]

  [呃。查詢到您掉進海里,身體消散時留下孩子的執念太強,記憶化作能量托起了胚胎,被我善後的同事看見救起。]

  林松玉一怔,原來記憶也是一種能量,它保護了呼呼,直到被救起來。

  如此,他甘願失憶。

  「那你為什麼告訴謝琢我不會再回來了?」

  青年:[這不是我們的初始約定嗎?你完成任務我就告訴他你死了,萬萬不能讓人知道你當過保姆。]

  林松玉一噎:「但是我想要孩子,不就說明我改變主意了,落水是意外,我工作期間出了人身事故,你們問都不問一句就結束合同嗎?」

  青年:[抱歉,沒有及時更新你的遺言。你要知道,我們天道的工作也很忙,接觸交易者跟接觸天道之子的是兩個人,我們之間不能溝通,以防受天道之子影響,在選擇交易者這件事上有失偏頗。]

  林松玉:「你們內部沒有傳達好,給天道之子謝琢造成了嚴重的精神打擊,差點讓他精神崩潰,天道應該補償他,他因為你們在海上滯留了半個月,造成了骨折未徹底痊癒,陰雨天疼痛難忍,你們要消除這一點。」

  青年為難道:[我們要是有辦法直接改變天道之子的軀體,還用找人照顧嗎?況且,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

  林松玉冷笑:「原來貴天道還是苦難造就天才的信奉者,謝琢就活該遇到這麼多劫難嗎?!」

  「你們所謂的天道就是負責給天道之子增加磨難的嗎?冷眼旁觀實在可恨!」

  青年:[可不能這樣說,我們的工作也很努力!]

  林松玉:「給他療傷。」

  青年怕他繼續投訴,妥協道:[這樣,你給他找最好的方式理療,幾個療程後,他將痊癒。]

  林松玉:「我懷孕是我的問題,還是湯玉的問題?」

  青年:[你本身體質特殊,複製出來的湯玉也體質特殊,加之湯玉的存在超乎自然規律,不受監管,鬆了一道警戒,因而易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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