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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是件死物, 它太吵了當然要砸掉, 憑什麼要怪我?」涅菩說著,表情滿不在乎地甩甩手腕, 從虛空中取來一片厚重的金屬破片, 舉到眼前——

  那破片表面有著細膩古老的花紋, 連每一道熔鑄後打磨的痕跡都透著虔誠,哪怕只是一個局部, 依然看得出是屬於一件真品的聖物, 且無疑來自聖堂供奉千年的大鐘本身。

  「而且這樣的破爛東西, 供奉再久也不會被誇獎的,『海』的里側要多少有多少。好好說就賠給你一個嘛。」

  「別再胡言亂語了!你如今竟敢踏足『至聖』,毀壞聖物——我絕不饒了你, 哪怕是死。」

  阿瑪拉打斷他的話, 寒聲說道, 並再度舉劍,指向怪物那悠哉的面孔。

  「又不是我要主動要來這種地方的。最後一份材料跑過來了而已。」

  涅菩仍然帶著沒什麼戰意的表情,甚至開始將注意力從他這邊移走,無趣地說:

  「我還以為你能有什麼特殊之處呢, 原來你的眼睛也看不見啊, 獵隼先生。」

  「什麼?」阿瑪拉愈加警惕。

  「從獸族心中源源不斷產生的那劇毒。在這裡——簡直厚重得令人噁心啊。」

  怪物笑了起來。

  阿瑪拉極短暫地愣住了一瞬,在旁人看來他渾身防備依然毫無鬆懈, 只有湛亮劍刃般的銀灰色眼眸中瞳孔微微一顫。

  從展現出真實的形態並引來阿瑪拉之後,涅菩完全沒再將視線投向小滿。

  可他話中的若有所指, 小滿是聽得最明白的一個。

  於是她將視線轉向那二人之外的,這金色、繁榮、璀璨、井然有序的至聖之城。

  她只對被塵醒召來的那完全凝聚到「食物」形態的,恐怕是最濃郁程度的惡念有明確感知,所以她無法判明涅菩話語中的真偽。

  但她的天賦除了對塵醒以外從未失靈,而且憑藉這段時間的交談和了解,小滿幾乎能夠確定一件事。

  當怪物以這副仿佛什麼都不在乎的神色示人,他說出的內容往往才是偽飾最少的部分真實。

  如果他沒有欺騙自己和阿瑪拉的意思,那麼就是說……

  屬於王室與「聖堂」的這座貌似完善的城市,正是將星神推向死路的惡念最大發源地之一。

  她下意識地向前半步,遠離了原本幾乎要靠上背部的一面牆壁。

  [你看火候到了嗎?]對峙的二人飛快地暗中交流著。

  「好像還差點……」原騫稍有些猶疑。

  這個世界切實存在,但經由作者觀測而畫出的漫畫畢竟是一部正常的作品,其主線還是需要主角來帶動,但原騫又不能即時閱讀漫畫裡與人物言行相輔相成的內心描寫部分,所以要判斷小滿下一步舉動的難度就更高了。

  [那再打一架?小滿總不會看著阿瑪拉真被大卸八塊嘛。]副官先生躍躍欲試。

  原騫一直知道這傢伙對與反派天然對立的六號這款類型很有些針對心理,是一種想要把輕薄雪白的蛋殼一片片碾碎成粉的、惡作劇式的惡意,而且還將其完全帶入了涅菩的心態之中,所以哪次商量好的戰鬥都毫不留情地動了真格。

  表現出來就是涅菩對塵醒和小滿等等尚且輕拿輕放,對阿瑪拉就完全做得出「以打不死的前提往死里打」這種冷酷的舉動。

  「別吧,打得骨頭疼。」原騫自己的主意識還留在六號這邊,因此聽著這個提議都牙酸。

  六號的攻擊力是點到頂級了沒錯,然而種族上限擺在那裡,沒有黃金之血加成,又並非天生身板堅硬如鐵的那些獸族分支,更是已經過了生命力最旺盛的年紀。

  總之用遊戲術語翻譯就是個標準的高攻高敏大脆皮,平常砍別人可以無傷一刀秒,但血條也終究薄些,跟設定中神血捏出的怪物更沒法比,所以硬拼持久戰只會帶來不幸。

  這讓原騫開始懷念龍王時期。縱然那位非常難以扮演,但強大到天然睥睨眾生的那份力量感,才使得他這種性格都能演出幾分渾然天成的輕鬆與傲慢。

  [沒別的辦法那我先撤,再拖下去聖堂的人都出來群毆那就提前玩大了啊。]面對僵持的局面,一隻魔王副官開始失去興致,並明示原騫。

  「等等——我想到了!三號留在小滿身上的龍血加護!就是現在派得上用場!」原騫終於決定把伏筆留在這一刻回收。

  [好啊好啊。]副官先生覺得很有意思,並以異世界的本體作業系統發出彈窗。

  [是否支付65*3(已鎖定人設使用倍率)點情感值?]

  原騫鼓起勇氣點下確認,隨後再無暇顧及軀殼的那點不適,手忙腳亂地將塵醒那邊的意識幾乎完全收回,來應付同時操作兩個人設活動的負荷。

  意識層面的交流幾乎沒耗費幾息時間,所以在小滿剛剛產生那她自己都不太願意相信的判斷、並不自覺地遠離至聖之城金色的建築外牆之後,她察覺到手臂微微發燙,就像那天喚出盔甲時一般。

  「既然不願取捨——就學會交給我們。別忘了,你又不是什麼沒人照顧的野生幼崽。」

  她聽見一個表面冷淡的可靠聲音,隨後,冷風吹著的發頂也掠過輕微的暖意,像又被人隨手揉了揉腦袋。

  只是如此,小滿便無比信賴地配合著暫時交出了部分力量。

  她最後的印象是面前恍惚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在隨怪物而聚集的陰雲之下,那金髮明亮如故,仿佛永不熄滅的太陽,遠勝過四周人為締造出的虛假輝煌。

  當「他」出現的同時,迥然不同的景象隨之以小滿為中心湧現,眨眼間將城市吞沒進去,完全地變成非常廣袤而荒蕪的白雪與山林,小滿的所在則徹底消弭於其中。

  這份力量竟然連世上頂級的強者都無法做到免疫,被卷進來的阿瑪拉匆匆轉身尋覓對他而言等於一切的聖堂的蹤影,卻只見到一片茫茫寂靜的空地。

  翼族抬起未持劍的那隻手,寒冽的風便攜著還在不停飄下的大片雪花降落在他朝上的空空掌心。

  他合攏五指,雪花隨即悄然化進他粗糙的掌紋中去,些微的涼意異常真實。

  「無論這是什麼地方,閣下為何要將我困進來?」他轉而看向靠著樹幹神態悠哉的金髮龍族,問。

  以阿瑪拉的立場他當然會不解,聖堂之劍只是在守護他效忠的聖堂與他所維護的秩序而已,完全沒道理被針對。

  「不,還是你的作為更惹人生厭些。我們悉心灌溉、由她自己選擇如何生長的樹苗,你竟要出手按自己的觀念擅自修剪——若非你虔信著父,我會直接捏碎你這顆腦袋。愚蠢的東西。」

  龍王說著。那雙被雪色襯托得愈發深而鋒利的、大地色的龍瞳不緊不慢鎖定住這個在旁人眼中強大可怕的翼族,像看著一隻害蟲般低劣的醜陋生物。

  「即使閣下是龍族,亦無權對旁人的做法置喙。我更不可能改變自己的判斷,即使敗於你手。」阿瑪拉毫不退縮。

  「……那,再加上我呢?」

  第三個聲音從另外的方向傳來。

  僅僅這麼一句話,亦能使人判斷出來人平靜與矜持的特質。

  披著深紅長發的巫妖從風雪中走來,輕輕握持著一柄數百年前施法者常用的樅樹長杖。

  那雕琢成紐索與花藤纏繞樣式的杖頭掛著一枚藍色的鱗片,在滿眼雪白襯托下藍得深邃動人。

  龍王在聽到這聲音時神色遽變,猛然回身,那份驚愕絕不作偽。

  [Surprise!]

  缺德的副官扔下這麼個入鄉隨俗的單詞,就把臨時重啟的拉薩瑞斯控制權還給原騫,讓他被迫進入一直以來都全力迴避的三開階段。

  「你——!」即使是原騫,此時此刻也差點沒忍住拋下任務把五號從雪地里揪出來打一頓。

  瞬間的震驚過後他很快想通了,拉薩瑞斯在漫畫中早已轟轟烈烈地退場完畢是沒錯,但讀者並不會質疑一位施法者果然留有些許後手的劇情。

  這就是說,其中自然還留有隻消支付大筆情感值,便能買回一個「拉薩瑞斯有星點靈魂在那枚塞壬的鱗片中寄存」的可能性。

  即使這樣的存在絕不可能長久,微末如同一粒燭火被置於這風雪之中——接收控制權的原騫非常清楚這件事——出來晃晃找點存在感倒是已經夠用。

  甚至這套邏輯都是非常完善的:

  老師陪伴在弟子身邊的這點靈魂在弟子和危險的怪物及難纏的老頑固狹路相逢時勉力醒來,並且趁弟子不在,最後一次跟故友聯手教訓試圖毀了他們成果的傢伙,警告這兩個無法無天的外人休想任意干涉小滿的選擇。聽上去非常合理,而且很能感動人。

  被坑的只有面對精分現場壓力倍增的原騫而已。可是劇目都端上來了,以他的性格走到這一步又不可能撂挑子不演。

  「你劇院沒了!」他說著氣話。

  [我保證是最後一次啦。]

  「……我不會再上當了。更不會請你吃新鮮的、剛出鍋的、脆脆的金黃薯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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