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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見過塵醒吧?」聽到問題後才從視線飄忽狀態收回注意力的怪物說。

  小滿默默點頭。

  「所以說那些獸族的判斷依據很蠢啊。只要是來自於星神的,和他們一樣帶有對自然的親和,就完全分辨不出異常。」

  ——反倒是明明屬於同族、只不過失去了自然元素親和性的棄族,和沒有什麼不同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殘缺者,會被他們視為異類加以排擠。

  「你也是碎片?」小滿因想到塵醒的來歷而有此一問。

  「不。」

  怪物稍稍靠近她,可是莫名其妙地更像是侍者在為尊貴的人服務。

  「——我是低微的存在,剝落的污穢,死去的神血。甚至沒有你那弒神的權力,但我還是想要嘗試。」

  「你會因為這份狂妄而厭棄我嗎?」他說著說著,竟露出期待一份惡意中傷的表情。好像那樣就能證明這世界和他自己果然都毫無得到善待的可能性。

  這份注視換做旁人必定會感到芒刺在背,甚至畏懼。

  然而小滿只是直視著那雙暖灰色眼睛,因此額外拿出一些仿佛也在向媽媽做出答覆的鄭重,說道:

  「不會。因為我能走到現在,在其他人看來也是狂妄的。」

  這時她想到前不久與阿瑪拉的交談,甚至想到旅途之初和偶然掠過的一兩句話語。

  旁人對她的安排當然不都是帶有惡意的,在他們看來,一個過於年輕、內向而毫無勢力的女孩,能夠穩定安全地生活當然是很好的安排。

  可是小滿偏偏選擇了危險又辛苦的旅程,渺小的蒲公英卻一意孤行地闖進風雨,在其他人看來當然是狂妄的吧。

  但她沒擁有過那些生來就更穩定的人生,反過來那些人的建議也沒有太大分量。

  而且一直有人在告訴她,你可以擁有力量,可以變強。

  媽媽鼓勵她去看外面的世界,素袂和她約定去看高山和遙遠的海,老師教她與那些被獸族追捧的自然以外的元素交流和掌控它們,貝魯將高傲而強大的姿態最直觀地展示在她面前,烈烈則讓她明白長輩對孩子真正出於愛的寄託會是希望其永遠率直、無畏、真誠、勇敢而熱烈——磨礪出足以守護信仰的爪牙,並擁有一顆無瑕堅韌的心。

  就連艾利瑞特娜也是,那位貴族對她的招攬中沒有任何的貶低意味。在女城主眼中,「小滿」當然是可以這般鋒利危險的一件好武器啊,所以才令其著迷和想要擁有。

  從這些期許之間,小滿找到的是按自己期望的模樣而活的勇氣。

  當然還包括塵醒。他拋出的是一個艱巨到仿佛無法實現的目標和聽上去簡直荒誕的所謂使命。

  小滿敢於答應下來,就是因為她已經不再介懷於結果,只要走下去就夠了。

  這時聽到擁有酷似故人輪廓的怪物說出他也有相同的目標,小滿居然覺得有點輕鬆。

  「你在想那個人吧。」這時涅菩突然幽幽地開口,「她一點都不特別,卻在死了這麼久之後還會被你記起。」

  「你完全可以把她交給我……罪孽也是。我可以幫你脫罪呀,說是我變化成你的樣子乾的,把記憶也一起帶走,殺人罪就能被洗得一乾二淨。」

  來自怪物的觸碰悄悄掠過小滿的指縫,卻在碰到之前被什麼東西燙著了似的驟然縮回指尖,表現得若無其事。

  小滿看著這張臉上露出「讓我來幫忙解決麻煩」的真誠表情,還是微微有些恍惚。

  「不需要。」但她簡短地說。

  當初為了防止艾利瑞特娜再次通過復生法術活過來,而被她帶走的女城主的頭顱,的確還在她手裡。

  隨身帶著一顆死人頭顱,說出去的確駭人聽聞,不過小滿其實沒覺得有什麼心理負擔。她甚至很少將那顆頭顱取出來察看,只是當做一件比較特別的物品,可以確定沒丟就好。

  「你是不是很喜歡她?還有塵醒。這副外貌你不中意的話,我可以馬上換掉。」

  直到天色漸漸變暗,涅菩又說。

  ——裝作沒有問題了,卻把很在意的事情放在心裡想上很久再提起。至少這一點,他和素袂是一樣的。小滿想。

  「不可以。那是你的自我,不要隨便改變。」她說。

  「可這張臉只是我覺得這樣能夠吸引你……你不喜歡就根本沒意義了。」怪物真誠得甚至有點可憐。

  「我不明白,為什麼你會這麼在意我的看法。」小滿終於說出一直以來的疑惑。這個傢伙連阿瑪拉那種強者的威脅都能隨便無視,那時他看起來是完全的惡劣與肆意。

  自己比起那些更強大的戰力,當然是除了一個身份並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可是別的殘缺者又已經有很多因他而死了,那麼身份就不是其中的關鍵。

  「你說那個啊……因為在父流下的污血之中,在『涅菩』擁有自我意識的那驚醒瞬間,就像從天墜落似的。」

  「……然後我看見藍色的火,不停憎惡整個世界的情緒一下子熄滅不見。總之我是為了見到你而活下來了,多虧想著還要來你面前讓你親眼看到我,才能堅持吞噬掉其他競爭者嘛。」

  那詩歌似的迷茫語調在後半轉為不著邊際的輕鬆閒聊,讓小滿的心情都跟著從恍然變為輕微的哭笑不得。

  原來是這樣,原來……從我第二次獲得天賦時,他就在看著了。

  也許是出於與龍王和星神碎片相處的經驗,小滿亦很敏銳地意識到,涅菩方才說的是「【我覺得】這樣能夠吸引你所以做了」,而非只是「我想變成你所喜歡的模樣」。

  非要她來形容的話,其中區別就是,以初次來到世上的非人而言,他這種狀態太過自主獨斷了,甚至代表著已經能夠區分出自我的概念,並會以自我為優先。在小滿看來,連早誕生四十年的塵醒都還沒完全做到這一步。

  但她很久沒有這樣輕鬆地和人聊天了,不用考慮分寸,不必擔心無意中冒犯對方或讓人失去興趣,小滿固然不會為了認同去刻意討好誰,但她希望她喜歡的人們開開心心的,哪怕只是閒聊。

  因為涅菩是在擅於自我管理和總想得到她的目光這兩種狀態之間游移的一隻完全遠離於社會規則的不明生物,小滿和他待在一塊反倒什麼都不必擔心。

  ……雖然這個惡名遠播的傢伙偶爾真的很幼稚。

  從高空看去的七城是螺旋狀分布著的,由於小滿有意讓他們前往第一城的路線迴避開「秘銀」與「鑽石」,於是路上途徑的坐標反而是與藝術之城的方向更接近些。

  在某天穿過一座小鎮時,涅菩甚至半跪在路邊試圖碰碰平民家中養著的一隻正在打盹的小白貓。

  可惜小動物的感知比獸族更敏銳,即使他已經隱去了那對小滿也只見過一次的形狀異常猙獰的角,更在此刻非常努力地降低存在感,小貓還是在被他摸到耳尖絨毛之前就飛快地跑掉了。

  難得的良機就這麼稍縱即逝。看著小貓絕塵而去的背影,悲傷的怪物轉身抓住一輛仿佛很普通的、始終靜靜停在路邊的馬車車轅,徑直說道:「讓我摸一下。」

  塵醒推開車窗,那張美麗驚人的臉第一次在小滿看著的時候如此面無表情,言簡意賅地告訴他:「滾。」

  馬車重新動起來離開這裡,小滿還沒有完全理解這種超出常規的狀況,但看他一臉沮喪,猶豫之後默默伸出手,很輕很輕地放到怪物的頭頂。

  「大家都嘩啦啦的跑開……只有我從來沒摸到過……」低著頭的怪物以欲哭無淚的聲調非常低落地念叨著。

  雖然在她面前無害得驚人,而且大多數時候互不干擾偶爾卻會做出這類奇怪舉動,但小滿就是無法對這張臉無動於衷啊。

  「我說你收斂一點……」原騫只覺得無奈。

  [這叫真情流露!]伺機和主角一起玩的異世界魔王現場表演強詞奪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原騫只好嘆了口氣。

  [那你過來和我打一架不就把印象扳回來了。]

  「……我想想辦法。」

  實際上,原騫對於副官先生的演出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有意見。

  作為全程旁聽的人他是感受最清楚的,這種狀態且不論具有的吸引力是高是低,至少他完全模仿不出來,而且想法還會不由自主地跟著「涅菩」的話語變化。所以是毋庸置疑的強,他貿然提出修改只會對其造成破壞吧。

  這就讓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因為這幾天自己確實放鬆到久違的頭腦空空,幾乎沒讓手中的角色去做任何與主線有關的行動,只有隊友在勤勤懇懇地陪主人公旅遊而已。

  原適之啊原適之!不能再沉迷偷懶了!你可以的!原騫強行撮起稀薄的幹勁,這樣對自己說。

  第087章

  隨著時間流逝, 不僅是小滿與特別的新同伴以從容的速度前往至聖之城,原騫也用名為阿瑪拉的人設推進著屬於配角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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