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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瑪拉是一顆誤入這完整碧空與無垠原野間的、文明雕鑿出的渺小鐵蒺藜, 格格不入而毫無懼色。

  他走著走著, 忽然利箭鳴響,扎在來自聖堂的客人身前兩三步距離的地上。

  「你是什麼人?」膚色微暗的年輕姑娘一手撥開方才掩護她射箭的高草, 露出臉來, 盯著阿瑪拉遠遠地問。

  在植被的縫隙中能看到, 這名獅族的女性是一身簡單便於行動的布裙,手臂上還掛著搓到一半的草繩, 顯然不是負責戰鬥的族人。但她勞作途中察覺了有人靠近, 也毫不猶豫地拿到弓箭起身, 射出了準確的警告箭矢。

  能在遠離城鎮的地帶常年生活,不怕來自盜匪或商隊護衛的掠奪,更不怕飢餓的野獸侵襲, 這些獸族自有她們的優點。

  「我是阿瑪拉, 來自聖堂。此行來拜訪你們的族長, 並想與她交戰。請替我轉達:我的養母是蓑坭主教。」

  年輕的獅子盯著他片刻,小聲用比方才問話更濃重的口音咕噥了一句:「明明是隼,卻被捆了翅膀,可疑, 太可疑。」

  阿瑪拉不在乎她說什麼, 只靜靜等在原地,看著她將弓箭遞給身後沒露面的同伴, 轉身靈活地匆匆穿過茂盛得好像完全沒有路的雜生植被,去找她們的族長。

  過了不知多久, 阿瑪拉看著膝前的野花從半開到全開,野蜂光顧墜得它彎下莖來搖搖晃晃好一會兒,淡黃的短寬花瓣外緣在熱浪下漸漸發白透明。

  破風之聲第二次響起,這回不再是有分寸的警告了,阿瑪拉拔出佩劍,將那支沖他肩膀而來的短矛撥開。

  「你沒戴徽章,我怎麼知道你不是騙子?」

  提著木杖出現的獅族問。她正由盛年轉衰,一頭棕發花白了不少,嘴角的疤痕顏色暗沉,但臂膀與腿的線條仍然結實分明,如狂風削梳過的山岩。相較年輕的同族,她的衣物更多些,戰士風格的短打之外在背上格外披著一件,額頭上扎的彩色帶子也更寬,自然帶出長者的威嚴。

  「此次前來不代表聖堂,只是私人拜訪。」阿瑪拉一板一眼地回答,自懷中拿出他剛從身上摘下的聖徽示意。

  與占底層人口大多數的兔族相比,鳥類的獸族相對少見,又天生骨骼細長,在人群中總會非常明顯。

  阿瑪拉不是那個例外,他從來如此嚴肅正直,更不年輕了,卻依然被讚譽風姿凜凜,灰白髮絲隨著行走似有似無地掃過肩頭,銀灰色眼眸凌厲卻清爽,嚴密包裹在麻布衣袍中的身形看上去不如獅族健碩,但比族長更高挑筆挺,在炎熱天氣中不見一絲汗意。

  看著他這副姿態,任何人都能夠很容易地想到風中靜靜佇立枝頭的成年獵隼,心也會不由得跟著沉靜端正起來。

  「蓑坭那傢伙當了主教?」族長其實已經信了他的身份,邊說著話邊將聖徽接過來看了一眼,以獸族對星神的尊敬,並指點在額頭與唇間做了個簡單的儀式,便將這麻煩東西送回阿瑪拉手中。

  「是的。」阿瑪拉說。

  「……你不像她養出來的孩子。」族長腳下帶著往族中住地去的路,卻由衷道。

  「隼族給象族做養子,是父決定的命運,嬤嬤待我很好,我以聖堂為家,從不羨慕旁的人有僅憑血緣築成的家庭。」

  「尤其是性格。」族長,也就是烈烈時常提起的「婆婆」,這位遠離政治中心生活的族群領袖聽完了聖堂之劍的長篇大論,無言地補充道。

  「原來如此。我的弟子中有一個孩子叫塔洛亞,同樣被嬤嬤照顧過,性格要更像她,而且那孩子也是獅族。等到他足以為自己負責,我會把前來這裡的地標告訴他,前提是您同意。」

  「獅族什麼時候也成了沒人要的孤兒?」

  「他的父母涉嫌陣前脫逃,人們認為他有懦弱的血。」阿瑪拉略低垂下視線,說。

  「但我保證他是個好的戰士,虔誠而且無畏。」

  在花費情感值填補過人物關係後,既然阿瑪拉已經是這些年來作為獅族青年如師如父般崇敬的人,這些細節原騫自然能夠得知,說出來頭頭是道,好像真的已經將一隻小獅子從拿不穩劍的幼崽照顧到成年。

  「虔誠與否倒不要緊,反正都是對著聖堂而不是星輝之父。戰士只要在該守護的族人面前勇敢就夠了。」族長悠悠說道,多年被土製菸草熏辣的嗓子說起話來音色沙沙的,十分粗糲嘶啞,但中氣很足,反倒顯得沉著。

  「我不這樣認為。對聖堂的忠誠是有必要的,如果無人管控,各族之間會從守護進展到爭鬥,如今的穩定正是聖堂誓死維護的規則在其中均衡。」

  阿瑪拉平直地說出與對方相矛盾的論點,看表情,他什麼都沒多想。

  這樣的人,想必是只負責打贏確有可恨之處的惡人,做光明正大的表面工作……只要一心苦修增強自己,再出面撈些有意為他準備好的名聲,因為必須是連他自己都堅信世界就是這樣運作的,才好堅定地感染其他人,漂漂亮亮地做聖堂對外的活招牌吧。未曾謀面的那隻小獅子要是真心實意崇拜他可就糟了。

  族長默然想道。

  「說這些也沒意思,你不是要來找我打架嗎,想怎麼打?真刀真槍?」她帶出興趣索然的表情,轉移了話題。

  「白刃相見有礙穩定。木劍即可。」

  「真沒意思。」

  剛到被悉心平整壓實過的住地範圍,只見他們前方,一個小麥膚色個頭不高的身影從厚厚土牆的小窗口鑽出來,牙齒間叼著一塊連皮的熏制肉乾,兩個巴掌大,連脂肪層都已經幹得像石頭上的白紋一般漂亮。

  她扭過身來望風,剛巧和婆婆打個照面,一愣,飛快地頂著瞬間趴進頭髮里的獅子耳朵跑掉了。

  可緊接著她又倒退回來,拿著肉乾直直地看阿瑪拉,臉上緩慢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見過你嗎?」她問。

  「我想沒有。」對著那雙深褐色的、回到家中後更自在也更純粹的眼睛,阿瑪拉平淡地回答,以一個年長陌生人應有的態度。

  「哦……好吧。」烈烈也覺得自己沒見過這人,懵懂地相信了,單線程的腦袋轉而繼續運作逃跑大計。

  「颺鬣這孩子比較頑皮,等她玩夠了回來再收拾。」已經把偷吃零食的幼崽舉動納入眼帘的族長從容地說著。

  他們接著走向用於年輕人們扭打格鬥的那片圍起來的場地,而原騫默默抹了把冷汗。

  不愧是跟主角混了一個副本的小孩啊……或者說烈烈的直覺本來就很準,出門鍛鍊一遭回來隱約染上點小滿的風格,她自己不受外界客觀因素影響的簡單思路更是在某些方面極有天賦,二者疊加帶來的成果完全不容小覷。

  哪怕出現在面前的是種族、外貌、性格與牽絆都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了,她竟還是第一眼就覺得阿瑪拉很熟悉。要不是獅族沒有龍王那雙直視靈魂的眼睛,她或許還真能找到支持直覺的證據。

  幸好前面的一號二號和後來的塵醒都沒讓她見過……直覺系真是太可怕了,天克他這種一人分飾多角的秘密工作者,以後如果有類似風險,還是呼叫副官先生突然出現把她拎走吧。

  [在想我的事嗎?]

  「是啊,指望你救苦救難。」原騫認為在有求於人的時候說話一定要客氣,尤其是魔王這種吃軟不吃硬的典型反骨仔生物。

  [這個詞組裡面只有兩個字能和我掛鉤吧……]

  「確實。所以你怎麼還沒來第四城強拆?」

  [畢竟『我』知道小滿在哪,也知道『塵醒』在哪,應該會對這裡近鄉情怯嘛。總之下一站打算先去和商業之城友好交流一下……]

  「你最好是真的準備友好交流。」原騫吐槽。

  戰鬥對於設定為聖堂之劍的六號即阿瑪拉而言,當然已經是呼吸般簡單的事了,尤其是與同樣磨鍊過數十年戰鬥技巧的獅族的硬碰硬,占用不了原騫多少注意力,反倒是少部分的注意力配合本能更容易達成心無旁騖的效果。

  所以留在塵醒這邊的大部分的原騫還在刷著論壇。雖然這樣說有點奇怪。

  《急!xx城8號有無方便的素袂cos,約好拍團片被鴿了》

  《本宣·貝薩清水向純文合志·永燃》

  《水,聊聊粉星的設定xp》

  《(許願樓)什麼時候開官周預訂啊急急急,留言想要的周邊類型吧!》

  《快去看粉星官號發的小番外,好像和主線有聯繫!(附連結)》

  《起猛了看見活的捏總了還在唱飯桶》

  ……雖然小番外很重要的樣子,但或許是剛和烈烈發生接觸的關係,原騫的直覺也發作了,他感覺最後一條更重要。

  他小心翼翼地點開最後一條帖子,打開附帶的視頻文件。

  視頻明顯是臨時錄製的,一開始還有些歪斜和手指遮擋,但遠遠拍到的那個身影在原騫看來可太熟悉了,不能說和五號本體有七分像,起碼有九分。

  那角,那頭髮,最重要的是身高和腿長和行走狀態——根本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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