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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離開野外環境後,烈烈的睡姿立刻變回四仰八叉,即使武器沒有離身,而且小滿相信稍有異動她可以立刻驚醒進入戰鬥狀態, 但這個姿勢仍然稱得上奔放和傻氣, 一看就是經過足以生存的戰士訓練但從來沒離開過族人照顧的孩子。

  小滿拉著她的被角好好地蓋到下頜,然後在獅族充滿感染力的呼嚕呼嚕的微小聲音中自己也躺上了房間裡另一張單人床。

  醒來就是這時了。

  有充足的戰鬥和進食之後獸族的天性大抵一致, 至少烈烈是還在睡。

  為了不打擾到同伴,小滿悄悄走出房間, 找了個角落待著。

  她在想之後該做的事。

  比賽也算參與過了,她沒有那麼好戰,接下來大可以在以繁茂的花田產業和相關風景著稱的芙羅拉城遊覽幾天就前往下一站。

  至于貝爾納魯都斯說她不夠強大,和他比那是當然的,可是至強的力量又不是旅行所必須的東西,她現在擁有的這些怎麼看都足夠防身了。

  而且外人說差勁並沒有參考性啊,老師已經判斷她夠格了放她出來繼續旅行,小滿選擇相信老師。

  ——華燈初上時分,又是細雨淋漓的天氣,聚集在旅館裡的人理所當然變得越來越多。

  一些閒談也就忽然像潮水般漫涌,漲到樓上的女孩耳邊來。

  起先,是對於芙羅拉城主的褒美和吹捧。

  隨後,話題走向那竟敢謀害城主的卑劣的暗殺者,還有來歷不明的【他】身上所能獲知的一切。

  是狐族。白髮。黃金之血。

  這幸運的傢伙當場就被殺死了,對於屍身的處置是……

  雨越下越大,會成為芙羅拉城明天的鮮花上晶瑩的點綴,應該能帶來更熱、更晴朗的好天氣吧。

  淅淅瀝瀝不斷的雨聲中,小滿獨自枯坐了一夜。

  在「友人」不想被打擾的現在,黑暗會忠誠地為她隱匿輪廓,於是整座旅館在忙碌喧囂的夜晚後沉入夢鄉,唯獨遺漏了小滿。

  晨曦來臨前最寂靜的時候,灰黑色頭髮垂在肩頭的少女低頭看著手心。

  仿佛差點忘了練習過很多遍的施法過程,一簇微弱的火苗很艱難地在那裡燃起,搖搖曳曳。

  ……下雨了,好冷啊。媽媽。

  小滿在心裡說。

  烈烈一夜過後睡了個飽,雨聲完全沒打攪她的酣眠,拳法家活動著渾身煥然一新的骨頭從房間裡出來,恰巧碰上回來的小滿。

  「大姐!已經吃早飯了嗎?」烈烈打招呼。

  「嗯。」小滿很短地應了一聲,匆匆與她擦肩而過。

  拳法家歪歪頭,沒懂什麼情況,按一貫經驗覺得沒說就不是大事,大姐或許只是吃飽了打算趕緊再睡一會兒?

  睡懶覺是最有品位的事!我也要抓緊回來!

  烈烈找到了又一項自己和大姐志同道合之處,高興地晃著尾巴三步並兩步跑下樓梯找飯吃去了。

  「請帶我的靈魂一起去看山和海,向我分享一點你的自由與未來。」

  素袂是這樣在留信中寫的。所以他應當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吧,當時就預想到了回不來的結局。

  那麼我為什麼會……憤怒?

  一天一夜沒有休息,小滿看著又一次被攤開在面前的信紙和上面簡短的字句,恍惚地重複著得不出結果的思緒。

  幸好,至少這次,還有人來幫她找答案。

  小滿忽然動了,她有所預料地回過頭。

  這次的「感覺」格外近,果然,就在窗外的屋頂上,她看見了那抹金色。

  她默默無言地支開窗子翻了出去,踩在旅館沐浴在晨光中還未乾透的屋頂上走向他,不發出半點聲音。

  「你比昨天更亂糟糟了。」

  貝爾納魯都斯看著小滿,沒給半點關懷態度,只是有些挑剔地說道。

  「我弄丟了朋友。但不知道該怎麼做。我還在想。」

  小滿回答。

  「你被拋棄了?」他問。

  「……沒有。他只是有一定要去做的事情。他想要回來找我的。」小滿攥著那縷白髮,說著肯定的話。

  「那我們好像差不多。」只要不刻意做表情,貝爾納魯都斯實在是擁有著非常得天獨厚不讓人討厭的臉,沉在晨曦中的側臉輪廓奇異地既年輕又古老,歷經歲月的莊重和新鑄金器般煥然的華美竟能同時集於一體。

  他說:「明明答應過,卻自顧自的死掉了,又因為對我很好,不能夠說他是個惡人。」

  「……或許是這樣。」小滿在他旁邊坐下。

  「你說你也失去了一個人,可你的手指上沒有戒指痕跡。」她頓了頓,發出對她眼裡僅有的疏漏之處的質疑。

  「為什麼一定要有那東西?」龍王偏頭看著她。

  「因為媽媽手上有。外祖母留給媽媽的戒指可以賣掉,但痕跡還在。就像……」

  小滿停下來,指尖輕輕捻了捻,好像細軟的狐狸耳尖毛髮的觸感上一刻還殘留在那裡。

  「——那些人也都有。我以為是大人都應該有的。比我們更像樣一點。」她試著措辭表達出想法。

  並沒有留下戒指或者別的哪些印痕的手大力地在小滿頭上搓了搓,搓得她跟著左右晃晃腦袋。

  「其實比你更不像樣的大人占大多數。」龍王告訴她,「因為積壓下來的一大堆回憶沒得寄託,無力保管的脆弱傢伙才會找實物來存放它們,免得把它們弄丟。我可是龍族,你的老師會有那麼沒用的朋友?」

  小滿抱著腦袋保護自己的頭髮,這次她不得不在意形象,因為哪怕以對方收斂過的力道,再讓他搓幾下的話她的頭髮也只能剪掉了。

  對于貝爾納魯都斯的話小滿聽得半懂不懂,並覺得是他的問題。因為老師對她說的話就從沒有這麼難懂,老師是腦袋正常的施法者,有什麼就說什麼,從不會把真實的意思一藏再藏,彎彎繞繞地借著別的話題感慨他自己的事情。

  「那你是怎麼做的?被拋棄之後。」她試著撿回話題的主導權。

  「唔。把他想做的事完成。反正做成什麼樣他都沒法再反對了。」龍王乾脆地回答。

  居然有點道理。

  頭腦吹著屋頂上的風也好像清醒了一些,小滿活動活動僵硬的脖子,想:所以素袂要做的事是什麼?

  ——殺掉芙羅拉城主。

  「如果那是要殺掉一個人,應該怎麼做。」小滿沒去糾結芙羅拉城主是不是壞人的事,而是先去思考可行性。

  與此同時她想到夾帶在身邊不知哪來的那張老師的懸賞令,覺得有點理解施法者們一不小心就弄出平常人眼中的天大事件的原理了。

  當一個人不必被財與產所掣肘,還擁有將統治者和平民放在「人」這同等的層級上來審視的力量,那麼在最簡單的貿易以外,以城鎮為形態矗立的上一級「規則」,究竟還能約束其到哪一步呢?

  反正連最與世無爭的野果樹都會被覬覦,只要不鬧到被所有勢力判斷為無法合作的敵對方從而聯手圍剿的那種地步,懸賞令倒可以說是最無足輕重的威脅了。這一類在課程以外拉薩瑞斯難得說起的無關話題,小滿很有印象。

  「見到目標,動手,跑掉。」貝爾納魯都斯不假思索地給出了他的答案。

  「……我想在競技賽得到名次。」小滿看似毫無轉折地切換了話題。

  大地色的龍瞳近距離盯著她一會兒,龍王問道:「你居然有興趣變強了,是想讓我訓練你?」

  小滿搖搖頭:「是用你的眼力來研究每一場的對手。其餘的實力差距我會努力追上去。」

  「請幫我贏。」

  她說。

  龍王觀察了片刻,從那雙藍眼睛裡搜尋到足夠分量的堅定之後,才矜持地點點頭:

  「好吧。我答應了。誰讓那傢伙給得好處夠多。」

  小滿聽到這話,開始擔心自家老師到底付出了多少委託費用……即使老師真的很有錢,但身為傳統的施法者也非常能花錢,而眼前的貝魯看上去就非常昂貴,各種意義上的。

  殊不知原騫也很擔憂。

  「這就開始預備刺王殺駕1.0了,她才多大歲數呢……」

  把小滿哄去吃點東西休息之後,原騫嘀咕著。

  [還不是你做的好榜樣啊。]副官先生吐槽。

  這廝最近經常支走一筆情感值買系統商城裡的一個名叫「潛意識會話」的道具,還很有距離感地每次都向原騫報備,雖然從來沒說拿去做什麼。

  考慮到上次他事先一言不發就準備出來的是人設界面里新增的龍族選項,原騫居然還有點期待。

  「當時又沒想到現在,活著都成問題。」

  原騫說到此處才記起早被大卸八塊的D-009,那陣子他急著給一號安個悲慘身世和能快速變現的復仇劇情,起碼有很大部分原因在於那個正版但索命的破系統來著。

  [也是。我好,系統壞。]比正版更全能、服務周到體貼、收費低廉帳目清白的副官先生大言不慚地誇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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