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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本質是被星神強加的任務中附帶的一部分,屬於意識混亂的創生者在栽種時為其隨機準備的一點最基礎的養料……但這暫時就不必告訴小滿了。因為顯然還不到時候,無論是漫畫情節還是小滿的實力都是,還遠遠不到該將星神納入目標的時刻。

  「我相信您。」小滿思索片刻後,看著拉薩瑞斯,認真地說。

  「如果我要害你呢?」原騫無奈。小狼崽接連失去唯一親人和新朋友之後的好感度好刷得離譜,竟然當真和巫妖相處不帶防備心。

  或許是因為這主人公身具嚴苛的天命,倒因此算是神靈直屬的特使,未被計入其早已馴化的臣民,於是不必有一雙怒主人所怒的眼睛,無需為星神去沒來由地憎惡所有亡靈。

  過去的時日已經足夠小滿看慣了巫妖的蒼白,熟悉之後更不覺可怖,只覺得那蒼白像是被剖開的石面,帶出大地深處的幽幽寒意,白得透著若有若無的青色,配上沉凝的暗紅,甚至可以說是賞心悅目。

  只是老師的眼睛前不久換了顏色,那一點漂亮的碧色消失無蹤,令人覺得可惜。小滿試著問其緣由時得到的回答是實驗事故,因為不算撒謊,所以讓原騫沒用商城道具就混了過去。

  「您不會害我的。」小滿說,「飼養和照顧,我分得清。」

  好可怕的主角專有直覺。原騫看著少女灰黑額發下有如碧空的、冷靜、堅定而摯誠的藍眸,一時間竟有點疲憊成年人心生自慚的退避之意。

  [要不怎麼說人家是主角呢……發光的美好靈魂和我們這些炭渣的差別有目共睹哦……]副官先生幽幽的聲調限時返場,用那把好好說話能去應聘王子殿下的聲線發出了殘酷的吐槽。

  「我們?」原騫覺得他這個分組不對勁。

  [是啊,我大塊一點,你顏色鮮艷一點。但依然都是炭渣。已經是可燃物燒盡的一壓就碎掉還要把地板染黑弄髒總之無可救藥的悲哀炭渣啦——]

  副官先生愈加陰暗地拖著長音,毫不留情地精準諷刺起自己,行文有著下一刻就會表情平靜但一把掀翻炸鍋起身跳河的韻味。

  「……你再罵?」原騫默默發出被擊中傷疤的聲音。

  不過這個插曲讓他覺得隊友偶爾瘋起來的狀態比積極又堅定的主角小孩可怕多了,於是的確平靜下來,不再被思緒激起後退的本能,還可以鎮定地抬起手搓搓小滿的頭髮。

  小滿茫然地歪了歪頭,腦袋下意識地貼向老師冷冰冰但力道輕柔,指尖很細所以感覺很舒適的掌心。

  這導致原騫又沒忍住多搓了幾下,隨即他想到弟子最近作息規律吃飽吃好後不光長了一截個子,連發質都變好不少,現在真是一匹潤澤光亮的小狼了,卻也代表她與老師分別的離巢之日當真將近。

  其實原騫不擅長道別,所以素袂當時才會留信趁夜跑掉,作為正式分開的儀式這東西太令人惆悵。

  他整個人都憂鬱了,間接導致在地下研究室閉眼裝睡的龍王終於用尾巴尖敲塌了一根桌腿。

  第028章

  小滿感到恰到好處的溫暖, 像是回到了從前的下雪天,牆壁的縫隙都被預先堵住了,封得嚴嚴實實,壁爐燒得正好。

  那時她和媽媽一起裹著被子待在床上, 媽媽輕聲細語地講著故事, 臉上也有一點紅暈,並不怎麼咳嗽。

  當初的小滿還沒有後來的個頭, 可在村人的世界已經算是長大了, 屬於足夠擔任大多數活計的年輕人行列, 所以才能爬上爬下地修補房子和找木柴,把媽媽照顧得還好。

  可是當她蜷縮在媽媽身邊, 為發育期無形的催促而飛快拉長的手臂和腿都收起來, 背脊弓起, 薄且硬的腕骨裹上柔軟的舊被褥,就好像又變成了站不穩的幼崽,在這個事實上已經比她矮和柔弱的女人羽翼下懵懂地臥著, 光是被媽媽的指腹輕輕摩挲著髮絲間的頭皮, 就已經安心得昏昏欲睡。

  所有感官都好像被浸在一團溫熱的「水」里, 讓她分不清沉浸在此的是身體還是意識。

  幸好小滿這次並沒有真的感到睏倦,這僅僅是舒適的感覺,沒有摻雜如臨其境的幻象,她還記得這是什麼。

  她只是有些驚訝。

  因為老師並未隱瞞他拿出的天賦覺醒辦法是改自用於黃金之血的儀式, 並對小滿說明了其中的風險。

  ——其實拉薩瑞斯當時還淺淺地講解了一些修改的思路, 試圖把充滿魅力的魔法知識往實用派的弟子腦子裡塞,大概是覺得哪怕記住一點也好, 然後在弟子完全有聽沒有懂的迷茫眼神前輕咳一聲,明智地轉移話題。

  問題就在於, 作為更接近獸族們生活的那邊,黃金之血的覺醒過程和遠大前途一樣,是被絕大多數民眾惦念著口口相傳的信息。

  而幾乎所有持有黃金之血的獸族,即便是在他們成為斷肢裂骨都面不改色的戰士之後,要是提起當初的覺醒過程,大部分人還是會露出不堪回首且心有餘悸的神色。

  這就證明那份從獸族血脈中挖掘出來的,能令他們隨意變形為某種強悍巨獸的力量,必然與獲得它時所經歷的考驗成正比。所以小滿從來沒像其他人一樣好奇地向當事人打聽過這些,素袂是她的朋友,她更想讓朋友開開心心的,不要觸碰不好的回憶。

  可是這個改良後的儀式好像一點都不痛苦……小滿想著。

  她並不清楚為了讓她安全地剖析意識深處潛藏的天賦,她的老師究竟付出了什麼,但她必然會抓緊這個機會,只要還能撐住就絕不放棄。

  她停留在這溫暖的淺層片刻,確認自己的存在足夠清醒、穩固後,才按照拉薩瑞斯的告誡,試探地慢慢向意識深處探去。

  水變涼了。小滿下意識地用自己可以想到的詞彙形容自己的感受。就好像手指穿過被曬暖的水面,伸到溪底之後溫度慢慢被冰冷的水流帶走,一直到指骨中心,把深邃但不刺骨的涼意傳遞迴來。

  還沒有危險,她繼續深入。隨後,無聲的斑斕花朵一點一點展開,擴大成包裹小滿的星穹。

  好像過了很久很久,在眼前循環過無數個有媽媽在身邊的冬天和孤獨地望著月亮的夜,又好像只是一個急促喘息的時間——

  我們為什麼會是錯誤的呢?一個念頭忽然浮現,小滿這樣想到。

  不是獸族,所以被指控具有「原罪」的,被傳言會偷竊別人靈魂的,明明那麼堅強又溫柔的媽媽。

  是獸族,但僅僅因為血脈衰竭,就淪為下等人的,素袂的家人和許許多多的棄族們。

  是獸族,而且是最珍貴稀有的秘銀之血,卻只是想要活下去,不得已轉化自己成為亡靈,就被判為不該存在於世的老師。

  明明媽媽沒有傷害過無辜的人。素袂也沒有。老師已經活了那麼多年,但聖堂發布的懸賞上卻沒有一字一句寫到他涉及有證據確鑿的屠殺或褻瀆人群事件。

  ——所以錯誤的,究竟是誰?

  少女在意識深處發出這一句渺小的捫心自問,它既純粹簡單又涉及無數人,於是從那巨大之物身上剝離的使者重新喚起了祂瞬間的清醒。

  如此輕易,是因這裡的祂本就不是真正的星輝之神,就只是每個殘缺者都不記得的,在誕生之前,尚且未被祂派遣使命時,刻入他們自己心底並永恆留存的一段屬於過去的虛影而已。

  在這無比短暫的瞬間內,極遠又極近的存在嘆息著,一抹微渺如蛛絲的光芒從祂黃金色的「鬃毛」上遊走,來到小滿面前。

  接觸到她時,那光芒猝然從金色蛻變成了深藍。

  寂靜的暗藍色火焰親昵地纏住主人的指尖,隨即盛大地綻放開來,形成一個燦爛如花簇的繭,星穹則遠去消失。

  環繞徹底形成之前,小滿忽然回過頭。

  ……她看見,與那混亂存在的留影截然不同的另一簇星光,它駐留在自己附近,安靜而隱隱帶著關懷。

  是有一點紫色的粉色。很漂亮。小滿模糊地想。

  隨即因為儀式宣告結束,她被彈出久留無益的意識深層,跌進無邊的黑甜鄉,被驟然濃重的疲倦擁抱。

  因為知道老師會在,稍加遲疑後小滿就放心地昏了過去。

  拉薩瑞斯確實還守在她身旁。

  刻畫在地脈上的複合法陣與被輕易耗盡的整條地脈一同淡去,只有深藍火焰燎燎跳騰,夾雜著些許金輝,絢爛得像其主人不曾表達出的正當盛時的青春年華。

  這團火焰一直從睡在小滿內心深處的星穹燒到了現實中來,映照在拉薩瑞斯眼底,讓其他一切光輝失色,把原本尚能被陽光照亮的暗紅眼眸渲染成接近於黑色的一層專用於襯托它身影的沼澤。

  巫妖輕輕揮散法術殘留,先試了試確認這些火焰知道他沒惡意,像小滿本人一樣對他開具豁免,便用鮮嫩的藤蔓枝條結成臨時吊床,隔空兜起呼呼大睡的弟子預備拎回家。

  確認她不會醒過來後,另一個身影才從高處墜下,臨近落地時故意不展翼也不用法術緩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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