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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是處於極北之地的死亡荒原, 寒冷、暴風與極度乾旱並存, 甚至風地屬性以外的自然元素分布都非常稀薄, 導致生存環境比雪原更惡劣,生物的蹤跡在此無比罕見,連偏好在險惡環境生長的某些魔法植物也拒絕在這裡繁衍。

  但同樣的, 正因為惡劣到這種地步, 這裡才被拉薩瑞斯選中, 作為弟子可以隨意練習施法的場所,以及此刻運行危險魔法的場所。

  針對其籌集資料後,它正確的名字已經重見天日。

  ——「卡莉塞預見之眼」。

  漫畫的世界的確如讀者們所見的是一神論,即使是獸族以外的稀罕種族仍舊承認星輝之父是唯一的神靈, 所以命名這個魔法和初次完成它的卡莉塞並非是神, 而是久遠歲月之前的另一位強大施法者。

  記載年久失落,她的種族與父母已經不詳, 知識之城能提供的生平只介紹卡莉塞是當時的女王,短暫地統治過至聖之城。

  世俗的王冠與施法者的頂點集於一人, 作為這份尊榮的代價,卡莉塞膝下唯一的子嗣還是其極為艱難、藉助無數辦法才培植出的存活案例。

  雖然子嗣並非由她親身分娩,但經過上千個細緻照顧的日夜,卡莉塞女王仍擔憂起這與自己肖似的病弱孩子的未來。

  為此,才華絕倫的女王研究出了這個魔法。傳聞她確實成功了,預見到繼承人的命運是得以隨同權力一併延續後,卡莉塞也很快溘然長逝。

  換句話說,如今消耗的這些珍貴素材——寶石、聖木、成噸的秘銀、黃金之血的遺骸、靈魂碎片、王族的胎髮和骨血、許多野獸的各個器官、不可再生的古老動植物、施法者以升計的鮮血,乃至被徹底抽空的幾具在聖堂供奉了數百年的寶貴禮器——都只是啟動預見之眼的成本,使用者的生命則是它稍後收走的利息。

  而「拉薩瑞斯」對此無所畏懼,甚至還敢賣門票換素材。

  好吧,其實提議讓原騫用親眼見證這個極難魔法完成案例的資格,去向某些高位者換取他們手中材料的當然是那位副官先生。

  [靈感還是來自你們的世界啦,「家人們動動小手點讚過萬看我整個大活兒五殺隊友」什麼的……所以湊熱鬧是智慧生物的天性吧。你現在要收齊這麼麻煩的材料來復現罕見的魔法,想想就很有看頭。]

  副官先生謙虛地表示自己只是點子的搬運工,把功勞讓給了別人。

  如他所說,雖然不是每個人都願意付出代價去窺見某個人的命運,但要拿出自己手頭的東西向別人交換到堂堂正正圍觀這過程的門票,作為大多數時候缺乏刺激無聊度日的高位者,這還是可以考慮的。

  反正卡莉塞預見之眼的效果僅能見於施法者自己,他們不用擔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當然並沒有人親身前來死亡荒原這邊看熱鬧,在弟子扛不住風險的前提下派來的都是稀奇古怪總之能傳導視線的物件。

  現在那個半生物半秘銀結構的人形物體就縮在遠處,身上掛著一堆來自其他人的零零碎碎,老實得像是很怕拉薩瑞斯會覺得「它」的樣子意在諷刺他自己也是一個不純的融合物,然後順手把它打碎,因此正極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絕不往巫妖眼前湊,能看清就行。

  真不知道這種全然不考慮得罪人可能的派遣選擇來自哪位。

  ……也或許是對方覺得,用了這個魔法的拉薩瑞斯此後很快便不會再是威脅。

  但原騫只擔心一次不能成功。這堆辛辛苦苦湊齊的材料有很多根本再找不到第二份甚至替代品,失敗就麻煩了。

  [緊張嗎?]副官先生適時問,[那我替你上?]

  即使對方大概也不是人,不過原騫至少覺得自己還算了解其人品,如果有概率導致失敗的話他是不會開口的,他們都討厭幫忙不成反害人的行徑。

  「你有把握?」但原騫還是有點懷疑,「上次你說想玩所以接管了一下,然後就開著免疫過去斬首了……」

  看這種作風,怎麼也不像會有施法者的耐心和造詣的類型啊。即使現在用著智力點數深不可測的巫妖人設,這套經過修改調整後長達十幾分鐘的繁複詠唱程序,原騫還是背了好多遍來確保完全不出錯的。

  [那是因為他長得就很適合被砍。]

  「你直接說原因是那傢伙嘴裡不乾不淨的編排我們師生關係不行嗎……」

  [我們反派是這樣的,可以出手把詆毀好人的敗類往死里打,但絕不能承認。否則說出來豈不只是在討好那些傢伙?就要讓別人想不明白,這樣才好玩嘛。]

  副官先生很有心得似的,聲調含笑地說道。

  原騫頓時想起自己過去在某些反派角色身上看到過這類行徑,覺得有點被欺騙感情。

  「算了,還是我自己來。」聊聊天的功夫原騫也想通了,類似情節里失敗的走向同樣很常見,他不用太有壓力。現實中的人或許能戰勝命運,但故事裡尤其是拉薩瑞斯這種滿臉寫著沒有好下場的配角,其難得的善意和犧牲卻偏偏敗給命運,也算是經典的悲劇情節來著。

  被施以隔絕暴風的法術的山隘間,巫妖忽然抬頭,望向那一線天空。

  死亡荒原的天空永遠只有灰白這一種顏色體現,不分晨昏和陰晴,像這片孤寂的不毛之地本身。

  「這個時間,應該已經出門散步了吧。」拉薩瑞斯輕聲自言自語道。

  [確實,孩子正在上樹送小鳥回家,很有活力,請家長放心。]

  為確保施法的精確,拉薩瑞斯已經撤掉了對外貌的偽裝,於是得到觀眾資格的諸位便遠遠看見,那位如今更是直接抽空聖器冒犯到至聖之城根本的恐怖巫妖竟然微微笑了笑。

  接著,他終於開始詠唱。

  奇詭深奧的咒文自動灌進每個在場的認知,淤泥般既稠重且輕盈,這種擴散也就完全難以抗拒,單純不去聽是無法起效的。

  擁有一定智慧而非人的器物們有一部分來自生命體,這些隨之頃刻融化,所幸其主人早有準備,還能照常運行。

  它們背後的特邀觀眾各出手段,分別抵禦了影響,沒在其他人那兒給自己丟臉,思緒各異地繼續看了下去,最大的波動倒是拉薩瑞斯居然真做到了。另一個世界的某人則完全不受影響。

  屏障外呼嘯的風聲不知不覺漸漸停了。

  數萬里外,聖堂中的大鐘忽然自行鳴響,幅度卻並不強烈。

  「……神降?不,不對……」

  有人駐足在大鐘前,掌心觸著輕顫不止的表面,喃喃道。

  早在法術完成的同時,象徵死亡的暗紅色便瞬間徹底侵蝕了巫妖的雙眼。

  透徹的淡紅、微薄的藻綠與溫馴的黑色盡數成為了過去式,一絲一毫都不復存在。

  伴隨這種變化,連必然已經不太忠於星輝之父的觀眾們也難以抑制地有一瞬間對巫妖的存在產生出強烈的厭憎情緒,如果他們是真身親至,那麼有些脾氣較急躁的恐怕已經下意識向拉薩瑞斯發出了攻擊。

  還好沒人選擇親自過來,因此他們只在短暫的盡力壓抑後就基本恢復了冷靜理智,能夠重新用自己的態度去看待亡靈了。

  扮演拉薩瑞斯的原騫並不知道也不在意他們的感受,因為他在「看」。

  他想通過「卡莉塞預見之眼」得知小滿的未來,然而法術向他展現的完全不是預料之中的東西。

  另一個極度虛弱卻無比龐大的意識,祂發出的一點呼救,已經足以覆蓋有關少女未來路途的畫面。

  聆聽著祂呼救的也不再是相對渺小的巫妖,而是原騫自己。

  祂發出猶如悲鳴的混亂聲音,原騫卻竟能懂得其中含義。

  祂在希望誰來殺死祂……祂在命令應這份希望而誕生的「殘缺者」殺死祂。

  無邊無際的星空之間,那虛幻的生物緩緩劃著名四蹄,移動其透明的身軀,星光隨之扭曲,隨之前行。

  一片黃金色的明燦虛影黏連在祂身軀一部分上,時常出現和閃爍,其抽搐的形態好像在無風宇宙中模擬著「飄拂」。

  侵染了小滿全部命運的僅僅是祂思念死亡的一瞬間,卻已經是恐怖的容量,展開陳示著祂永恆不醒的囈語,並不在乎對象從祂指定的行刑人換成了原騫。

  【殺了我。那就是你們的使命。我分出權柄打造你們的意義。殺了我。】

  【……殺了我!要快,要……】

  【……如果不能做到,那就回來,回到……我這裡來。】

  【回來……】

  很快,法術難以維繫,一切結束了。

  原騫的意識回歸到巫妖軀殼中去,他眼前一陣黑一陣白,法術的反噬和聽了這堆鬼東西的損傷一起上涌,難受得他差點當場昏倒,並且感覺只要倒下就會當場碎成一堆骨頭渣。

  然而他胸口有股無名怒火,讓他沒有真的倒下,而是狀似平靜地抹去法術殘跡,無事發生般回到小樓。

  他才給出一點點善意和安全,小滿就已經把這裡當做了「家」……在她的媽媽病逝下葬之後,那座坍塌近半的老舊房屋當然已經不再是小滿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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