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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做這種事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你爸氣得高血壓都犯了……」

  「竟然跟個男人……惡不噁心……心理扭曲……」

  電話那頭在爭吵罵著什麼,根本沒人理會他的話。這會兒海上起風了,黑浪翻騰拍擊著船壁,這艘龐然大物在浪里巋然不動,嘈雜的水聲混雜著嗡嗡爭吵,聽得清,又聽不清。萬山朗起初是驚愕,再往後越聽火越大,個別字眼輕飄飄地就足夠剜得人鮮血淋漓。還在痛哭,「你回來,你不是精神不太好嗎……肯定是的,我們去醫院……你為什麼要這樣啊——」

  「你們…」萬山朗指著電話那頭,氣得聲音都在發顫,裴行川制止了他出聲,「沒有什麼。」往陽台另一端走去,但萬山朗又緊跟了上來。寸把長的小陽台,站兩個人轉個身都困難,兩邊稍微有點動靜都避無可避。

  「是誰在說話?!是不是那個小子!」溫應慈神經質地發問,斥責道:「你為什麼要這樣!我們養你長大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媽。」裴行川軟聲說:「我求您了,我們…我們當面談行嘛?明早遊輪靠港了我就趕飛機回來。」

  「…談什麼?」這些年生意場上往來,聲色犬馬見多了,圈子裡那些個上不得台面的靡爛風流秘聞,如開閘泄洪似的自腦海中奔騰而過。以前聽別的太太偶然談起,只覺不可思議,直到現在,那一張張臉竟然全部變成了裴行川,難言的噁心和震驚,叫這個年近五十的女人一時哽住了,難堪地問:「談什麼?還有什麼好談的?你讓我覺得噁心。你現在就跟那個男的斷了!現在!!」

  「……」裴行川閉了閉眼睛,「不可能。」

  「沒良心…裴行川,你真的一點良心都沒有。」溫應慈不住哽咽,「一家人都小心翼翼看你臉色過日子,生怕惹你不高興,你一跑半年都不回來。你這又是想幹什麼…報復我們嗎?究竟要我們怎麼做你才滿意?」

  「……」

  那頭的父母,身邊的愛人,幾方高壓下,裴行川快要壓不住脾氣,破罐子破摔道:「報復什麼?!我有瞞過你們嗎?我現在也很意外,從我初中……不,以前在鄉下開始,這樣的風言風語從來都沒斷過。他們——」

  裴行川倏地消聲,咬牙轉而道:

  「我以為你是不想管,結果今天才發現,你是根本不知道?」

  一時不知道哪個更可悲些,他笑了笑,「為什麼,每次我覺得自己要放下,要走出來時,你們都要跳出來再踩我一腳呢。」

  萬山朗如炬的目光聚焦在裴行川臉上,身體的溫度在夜風中緩緩下降,如果說方才他還連驚帶嚇得一身惱出來的熱汗,現在直接成了透心涼。電話里傳來怒罵,聽聲音是裴行川的父親,「你是死人嗎?你不會跟我們說?!」

  「我說我被欺負了。你們罵我不該給你們找事。」

  「所以你他媽就自甘墮落跟男的廝混?!」

  換做往常,裴行川決計不會將自己這點破事砸到別人面前,爛就爛了,死就死了,悄悄地背著點兒人。他想給萬山朗留下的印象,是自己偉岸的背影。可能是這幾個月舒坦的生活過得讓他忘記了今夕何夕,同樣是面對最親的人,被這落差砸懵了。心中忽然升上來一股衝動,裴行川失聲質問:「如果是樂樂,你們會不管嗎?」

  「又扯你弟弟,關他什麼事?」

  裴和氣得口不擇言,口中罵出的話裴行川已經聽木了,跟這幾次見面時父慈子孝的和諧畫面相比,反而覺得沒那麼違和。就這麼一時恍惚,叫萬山朗搶去了手機,三講五美好青年徹底壓不住火氣,「你們有話不會好好說嗎?三句不離鬼混噁心,他是你們的兒子,他精神沒問題,他沒病!他不是你們養的狗,想踹一腳踹一腳!你們就這麼污衊他?!」

  「關你屁事!你他媽誰?!」

  裴行川反應過來想搶回手機,萬山朗背過身擋著他,側臉躲過來搶的手,繼續輸出,「你管我誰,就沒見過你們這樣的父母,都說了見面談,你們憑什麼人身攻擊!」

  「手機還我!」裴行川急了,「別說了……」

  「我教訓我兒子,你一個外人知道什麼!」裴和怒道:「我就是打他都是天經地義!」

  「你兒子?」沸騰的火氣將整個胸腔燒得隆隆作響,萬山朗罵道:「怎麼這麼惡毒呢你??」

  裴和不再理會他,知道裴行川現在就在邊上,威脅說:「裴行川,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不跟那個男的斷了滾回家,我就找媒體將這段視頻公開!混娛樂圈……叫你天天跟老子作對,你們他媽一個都別想好過!」

  說罷,掛斷了電話。

  這些年風氣逐漸開放,可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同性戀。粉絲自己嗑一嗑就算了,真扯到明面上,聲明一個比一個出得快,沒誰敢打包票說自己一定不受影響。

  就參加現在這個戀綜來說,營銷的也是被精心打造推到台前的劇內cp。噱頭罷了,就算他們從一開始就是真的,也不可能在公眾面前宣布他們是那對真情侶。

  從前跟裴行川相處的那些畫面浮現,總會被避而不談的家庭,應激擰巴的性格似乎都有了解釋,萬山朗惱火這竟然是裴行川父母!

  可眼下,他攥著手機,回頭對上裴行川的眼睛,總感覺自己今晚闖了大禍。

  「……那啥…你還要我嗎?」

  說罷,萬山朗挨了裴行川沒好氣的一個白眼,手機被奪了過去。

  「事業和人我總得落一頭吧。總不能叫我人財兩空。」

  那就是還要的意思。萬山朗心中一喜,可還沒半秒就冷卻了,「……但是你這麼喜歡這份事業,現在正是在上升期……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

  他按住裴行川翻看聊天記錄的手,語速極快,「我怎麼樣都無所謂,先穩住他們。」

  「你看他們像是能講道理的人嗎。」

  萬山朗一噎,他們的目光交錯,中間橫著一部正在播放「罪證」的手機,誰都沒鬆手。

  「沒事的。」裴行川拍拍他的手。

  「裴行川……」

  萬山朗望著裴行川,那雙杏眼裡安寧柔和,說不出是柔和,還是無數次抗爭無用後的沉默和無可奈何的溫順。心中巨大的悲哀和心疼堵得他說不出話。

  「我不在乎名分,真的沒關係!」

  萬山朗輕聲安慰:「先穩住他們,行嗎?別的我們再想辦法……」

  「這次妥協了,還會有下一次。」裴行川眨了下眼,「你想好了,還是想退圈?」

  萬山朗張了張嘴,卻沒吭聲,裴行川又問:「還有你家那邊……」

  「他們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萬山朗眼中泛起水光,「我剛失憶時想分手,差點把我掃地出門。他們特別特別喜歡你。」

  「好吧。」裴行川彎了彎眼睛,「你不怕,我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感謝他替我們官宣。」

  ……

  「嗯嗯嗯……好,辛苦了……我知道……」

  給李薇、孫木芳打完電話說完情況,進屋時裴行川已經睡下了,又窩在被子裡,從頭蒙到腳。萬山朗站在床邊,反覆深呼吸幾次平復心情,搓熱手,將外套脫了丟一邊踢了拖鞋上床。

  靠近裴行川那邊的被窩已經被暖熱了,暖融融地裹著他,萬山朗把他撈過來,「別睡,陪我說會兒話。」

  裴行川睫毛顫了顫,他確實還醒著,本來想裝睡,天花板上明亮的燈透過眼皮,亮得灼人,就好像在被一雙眼睛盯著。

  睜開眼,對上萬山朗的眼睛。

  「……把燈關了吧。」裴行川將臉掩在枕頭裡。在燈熄滅後,身邊的床鋪再次陷了下去,被一雙手臂圈抱著。裴行川動了動,額頭抵在他的胸口。

  「有時候,我真的很希望你能跟我說些什麼。」

  萬山朗悶悶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說話時,能感覺到胸腔震動,和沉重的心跳聲。裴行川無聲地嘆了口氣,他覺得自己應該難過,但確實是沒有什麼情緒波動了。

  「他們真的會公布嗎。」萬山朗問。

  「……我怎麼知道。」裴行川不打招呼就抬頭,不小心磕著了萬山朗的下巴,後者悶哼了聲,搭在他腰間的手輕拍了下,「那你這麼衝動。迫不及待想退休跟我去環遊世界?」

  裴行川訕訕,倒也不是強行挽尊,只是有些怕今天這陣仗嚇著別人。語氣里不自覺有點小心翼翼,「其實…我爸媽平時不這樣的。如果生氣了就會脾氣急一些。」

  「……」萬山朗啞口無言,就憑這第一印象,如果今天不是隔著電話,他毫不懷疑那對夫妻會對裴行川動手。

  「對不起。」

  「!」

  裴行川一驚,又想抬頭,腦袋被一隻手摁住了。大概是怕再次撞車。

  萬山朗將臉埋在他的脖頸處,被子下,胳膊箍在他的腰上,「以前高中的時候,因為知道你是同性戀,說了很重的話,還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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