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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打板聲落下,一陣冷風颳過水庫上方撲面而來,咸腥濕潤的氣味充斥鼻腔,叫人作嘔。

  楊彧撐著地面艱難爬起,血跡從他的唇角滴落,沒入泥土中。他這輩子都沒受過這麼大的罪,感覺五臟六腑都像移了位。

  「轟隆——」

  就在這時,摩托車引擎的嗡鳴聲響徹整個樹林,驚起一片飛鳥。楊彧意識到了什麼,深入骨髓的恐懼刺得他不敢回頭,踉蹌起身拼命朝小路跑去。

  可身後摩托車的聲音依舊越來越近,堪堪只有一步之遙。像是在享受逗弄獵物的樂趣一般,欣賞他生命最後幾秒的無力掙扎。

  就在即將被捲入車輪的那刻,楊彧耳邊風聲忽起,他被一個身影撲倒就地滾了幾圈撞上了路邊的樹,世界天旋地轉,重傷的內臟不堪重負,驀地嘔出口鮮血。

  「臥槽。」萬山朗在場外圍觀,看到這一幕時,原本嬉皮笑臉看戲的表情瞬間呆住了,「……真撞啊。」

  趙小小看了眼,「他們撲倒的地方有軟墊緩衝。」

  「樹上又沒鋪軟墊。」萬山朗眉心輕擰,雖然知道是在演戲,但是為了效果真實,後面還是會被慣性甩出去。撞上樹時可能會收不好力道。

  「快起來!」周顧迅速爬起,餘光看見摩托調轉過來了,強硬地將楊彧拖起來,可下一秒,幫凶一記鞭腿虎虎生風地朝著他的頭踹去……「cut!」

  萬山朗被導演這陡然一嗓子喊得魂兒都顫了顫,扯下墨鏡,望見工作人員圍了過去,他下意識以為出了什麼意外,仿佛被一股無形力量牽引,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跑了過去。

  「讓讓讓讓。」萬山朗橫衝直撞地扒拉開其他人,擠進了最裡層。等和正在擦血補妝的裴行川四目相對時,腦子裡緊繃著的神經短路了。

  他愣愣地指著沾滿血的濕巾,「你、這??」

  「?」裴行川不懂他什麼意思,看他盯著假血,以為是好奇。貼心地解釋道:「玉米糖漿和巧克力糖漿,甜的。」

  「……哦、咳。」 萬山朗搓了搓手,朝外圍退去。碰上工作人員莫名其妙的眼神,他突然想起自己方才把人家撞開了,歉意地朝她們嘿嘿一笑,紅著臉戴上了墨鏡。

  方才看他那火急火燎的,趙小小不明所以湊了過來,看了看人群中心的裴行川,看了看目光躲閃的萬山朗,「人家是去補妝發檢查設備,朗哥你去幹什麼呀。」

  「……」萬山朗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地笑道:「哈哈哈,趙小小,你等著,我回去就把你開了。」

  「你怎麼回事?你看看你剛才那幾個動作有多生硬?下面鋪著軟墊呢人家裴行川都沒有怕摔!」

  導演讓柯西看監視器,臉色有些難看,「還有幾幕竟然把臉漏出來了,這一部分不能剪輯,被觀眾看出來就是穿幫,剛才那段從這裡開始要全部重來。」

  「那豈不是又要再摔一次?」聽見他們的對話,萬山朗蹙眉看著那個替身演員給導演道歉,完了又對著裴行川鞠躬。

  裴行川見此倒也沒說什麼,只擺了擺手,「沒事。」

  「……看來央電的演員也不怎麼樣嘛。當師兄多擔待嘍。」萬山朗冷哼了聲,回樹蔭下面繼續當他的甩手掌柜。

  幾分鐘後,導演再次喊了停。

  十幾分鐘後,導演又喊了停。

  一個小時後,導演再再一次喊了停。

  「說了多少次了下面有軟墊!不會摔疼的!不管哪個機位拍出來的都一副畏畏縮縮的德行,哪點像個警\察?!你別束手束腳地行嗎!」

  中間給了時間讓這個替身自己找感覺,還讓武指示範了很多遍。但每次拍出來的依然不能看。導演羅清指著單拎出來的一段穿幫鏡頭,火冒三丈:

  「替身你怎麼不把你的臉直接懟鏡頭上?誰把你找來的?!還有裴行川,後面明顯能看出你狀態不如前面,沒準備好就提前說,沒人有那麼多的時間等你!」

  此時已過午後,正是日頭最旺的時候,戶外溫度將近40度。裴行川臉色有點發白,髮絲被汗水粘黏在臉上,看著很是狼狽。

  他眉心微蹙著,似忍耐著什麼,沒留意到遠處的遮陽棚下,一雙眼睛幽幽地盯著這邊。

  「喂!我剛看見明明是那個替身的錯,而且拍了這麼久飯都沒吃,體力不支很正常吧。那老頭兒為什麼還要連裴行川一起罵啊。」萬山朗語氣不善,他只是單純地抱不平,但在旁人聽來,言下的譴責呼之欲出。

  「裴老師的脾氣真的好了很多啊……」趙小小感慨道:「這次竟然沒發火。」

  想了想他以前跟自己不服就乾的炮仗模樣,這點萬山朗倒是贊同,「這倒是……誒不對,什麼叫這次竟然沒發火?他之前在片場發飈過嗎?」

  一把薅住導演的領子按地上就揍,畫面太美,萬山朗不太敢想。

  「他去年被網暴了幾個月,就是因為在片場發飆了,被代拍拍到發在了網上。」趙小小覦著萬山朗的臉色,「自那以後就不敢再發脾氣了吧。」

  「……」烈日穿過林蔭傾斜而下,余光中,那個人挨完罵,平靜地轉身找了個陰涼坐下。萬山朗喉結動了動,手指不自覺收緊,「他…當時為什麼生氣?」

  就在這時,一聲驚呼劃破午後濕悶的寂靜,「裴老師!你的手在往下淌血!」

  第6章

  「剛沒注意看,還以為是汗水呢。」

  裴行川翻過胳膊看了看,衣袖不知道勾到哪裡,已經劃爛了。一條兩寸長的口子從手腕劃到胳膊肘,還在不斷往外冒血,「可能是地上有玻璃碎片什麼的。還好不深。」

  「您別亂動了,我給您包紮!」

  劇組隨行的醫生用碘伏給裴行川消毒,柯西半蹲在邊上,捧著繃帶要幫忙包紮,他自責道:「師兄對不起,是我太沒用了。」

  「繃帶就算了,還沒拍完呢。」裴行川用酒精棉按著還在冒血珠的地方,聞聲淡淡地瞥了眼他。

  說實話他並不喜歡別人過多地麻煩他,無非是看在同門的份上不願過多苛責。可這師弟的功底委實太差,除了道歉,一直做不出什麼實質性的改變。裴行川頓了頓,正思考該怎麼回答,忽然聽到一道散漫男聲從身後傳來,「沒用就換個人吧,總這麼拖著也不是辦法。」

  柯西猝然抬頭,驚愕對上萬山朗的目光。他似是漫不經心地隨口一提,但言語內容卻一點都不客氣,沒留下任何商量的餘地。

  「裴老師真的抱歉。事發突然,我去挑人時只顧著外型合適,沒考察其他的……」副導演看向柯西,「我聽你說是央戲的才選的你,誰知道你是學影視文學的啊?後面還有有不少打鬥的戲份,如果就這個水平的話,確實勝任不了。」

  這兩場戲算是劇中一個關鍵的轉折點,分量還是挺重的。羅清導演原本想用長鏡頭來表現危機的張力。使用替身上場本就改變了原計劃,只能用分鏡。現在連最基本的質量都保證不了,肯定是不行的。

  「那怎麼辦?」今天是拍不下去了,裴行川沒再阻止醫生給自己包紮。他很輕地動了動腿,左腳腳踝傳來一陣鑽心的疼。想來是方才扭到了。

  他的注意力在旁處,沒看到柯西求助的眼神。

  可萬山朗看到了。

  不知怎的,他對這個娘們兒唧唧的男人喜歡不起來。

  又不是很熟,幹什麼上來就纏著人家?說話為什麼一直用那種像是在撒嬌的語氣?聽得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還有裴行川這個人,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他這麼委曲求全呢?日子過到狗肚子裡去了,一個隔了不知道多少屆的勞什子師弟,被連累了連句重話都不敢說。

  「我來!」

  這氣勢洶洶的一聲吼,全場的眼神聚集了過來。裴行川愕然,仰頭時,意外對上了萬山朗垂下的目光。

  他抱著胳膊靠在自己身後的樹上,低頭時,額前碎發被風吹得晃蕩,五官俊美乾淨,周正得像里意氣風發的紅三代,整個人浸在金色燦陽下,過分惹眼。

  他看不懂他眼底的情緒,是責備,還是……

  裴行川失笑,覺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竅,竟然會覺得他會擔心。

  他失憶之後,跟自己說話不是陰陽怪氣,就是抬槓犟嘴。 巴不得早點擺脫自己這個金主呢。

  萬山朗挑眉,「笑什麼?」

  「我笑你不自量力,只有十八歲的記憶,對演戲一竅不通還想出風頭逞強。」當然,這話裴行川只會在腦子裡過一過,嘴上不會這麼說。

  「沒什麼。你也看到今天拍攝的強度了,你還沒全好,別逞強了。」裴行川徐徐開口,目光落回到柯西身上,「你……」「我快好了!」

  在萬山朗的視角里,他們的舉動盡數落在眼下,所以當裴行川又看向那小子時,他急忙出聲證明,「真的。」

  趙小小也知道他失憶了,見狀瞪大眼睛在後面拼命扯他衣服,壓低聲音,「哥,別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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