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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篩選出來的幾具屍骨挨個擺在祭台上,蘇逢挑了離他最近的那具施法。白光閃過,屍骨有了些動靜,但還沒等他們開始提問,那骷髏頭朝四周一瞥,看見皇帝的臉,登時好像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大聲叫罵起來。

  萬笠想和他說話,結果自己也跟著被罵,這死了十年的鬼不知道哪來的膽氣,連著罵了一刻鐘都沒休止,生生把自己罵到再次斷氣過去。

  蘇逢嘆了聲氣:「下一個吧。」

  萬笠從地上拾起一根過去遺留下來的手杖,拿在手中,自言自語道:「再來一個這麼多話的,我直接把他腦瓜給他崩了。」

  好在接下來這位老兄算是個好說話的。他那黑黢黢的眼洞注視著皇帝片刻,似乎在記憶中將人回想了起來:「你是……太子……還是……廢王?」

  萬笠舉起手杖在他腦殼上敲了一下:「什麼廢王,叫陛下。」

  骷髏頭沉默下來,大概心裡清楚了,曾經那個連光都見不得的廢王,如今已經已成一國之君。

  他四下「張望「著,大致清楚了自己現在是一個什麼狀態:「這是……招魂的術法?」

  蘇逢道:「不才,只是區區一刻提取記憶的術法。這位老兄,陛下有些問題想問你,可否請你如實相告?」

  骷髏頭怪聲怪氣地笑起來:「如實相告?憑什麼?反正我也不能再死一次,告訴你們沒什麼好處,不告訴你們也沒什麼壞處,我為什麼要說?」

  義蛾生雙手負於身後,指節輕輕敲打腰封,思索著該怎麼撬開這張死人的嘴。

  不得不說,這可能是個厲害角色,不但一眼判斷出來了當前的局勢,猜出他身份,還戳穿了他們無法強迫他開口的痛點。

  確實有些棘手。他不說話,蘇逢跟萬笠也不好插嘴。過了一會兒,倒是那骷髏頭按捺不住,開口問道:「皇帝,你想了解什麼事情,是你身上的蠱,還是那個隻身闖進中術的小侍衛?」

  義蛾生淡淡地看他一眼:「都有。」

  「你身上那蠱,當時能夠控制引爆的母蠱,在一名中術方士身上。那小子機敏聰慧,許是偷聽我們說話找到了人,那人便叫他偷偷殺了。」骷髏頭說,「只是他沒什麼經驗,被那方士死後爆開的毒氣制住,才叫我們抓住他。」

  義蛾生心裡一緊,神色卻不顯:「繼續說。」

  骷髏頭又是一聲怪笑:「不說了。」

  眼見著時間漸漸流逝,連蘇逢跟萬笠都有些著急起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能了解當年內幕的死人,卻是個「死」鴨子嘴硬的,叫人看得干著急,卻又什麼都做不了。

  義蛾生也有些煩躁。一個死人,不能威逼,也不能利誘,想叫他開口,還能有什麼法子?

  萬笠是忍不住了,湊到那骷髏頭面前問:「喂,你認不認識我?」

  沒想到這位死了多年的老兄還當真認識他:「萬笠?」

  他語氣變得有些憤怒:「你這不學無術的小無賴!中術所有人都死了……沒想到你還活著!」

  萬笠連忙朝陛下和蘇逢擺擺手,示意他們將人帶著走遠一些,然後才壓低了聲音跟骷髏頭繼續說話:「師兄,你既然認識我,那也該曉得,我跟隨的人是太后啊。」

  骷髏頭狐疑道:「太后?」

  他大概是想了起來,又道:「那你怎麼會在廢王身邊?難道他二人如今已經和解了?」

  「噓!噓!」萬笠示意他小聲,「沒呢,還打得你死我活的呢。你看我像是跟著皇帝的,是吧?其實並不是,我是叫太后派來的。」

  骷髏頭像是信了,也跟他一樣壓低聲音說話:「太后派你來做什麼?」

  萬笠嘿嘿笑道:「太后這不是也不了解當年事情麼……但是我們都知道,那小侍衛死前的模樣可慘了,當時叫廢王氣得發狂,才做出滅口整個中術的舉動。」

  骷髏頭靜了一刻:「不錯。」

  萬笠連忙又說:「所以太后才把我安排過來,引導廢王探解當年事情真相,為的就是叫他再痛苦一次,最好大挫他的心性,讓他一蹶不振,方便太后與勇乾王出手。」

  見骷髏頭不作聲,萬笠繼續賣力道:「師兄,當年中術受太后諸多恩惠,卻少有報答一二,雖說你現在死是死了,可還是能為太后盡一份心力,不如就把當年真相說出來,好好挫一挫這狗皇帝的銳氣!」

  蘇逢在後面跟萬笠口中的「狗皇帝」道:「我都聽見他罵您了。」

  義蛾生一陣無語:「回去收拾他。」

  萬笠這油嘴滑舌的貨色當真有幾分本事,不但能哄得活人喜笑顏開,還能把死人忽悠得團團轉。幾句話下去,那骷髏頭幾乎叫他忽悠瘸了,半點都沒有懷疑他說的話。

  骷髏頭說:「好,我告訴你們。」

  萬笠差點壓不住滿臉喜色,連忙轉身叫皇帝和蘇逢一起過來。

  義蛾生將蘇逢從雪螢體內取出的子蠱,和在他身上找到的母蠱一起拿了出來,問骷髏頭:「這是什麼蠱?」

  「日王蠱。」骷髏頭說,「它沒別的什麼作用,就是能控制人行為、心性。」

  義蛾生心裡揪了起來。果然是這樣麼?即便先前有所猜測,可真聽見的時候,心頭仍然免不了的哆嗦。

  萬笠道:「可我先前在中術時,從未聽說過這種蠱。」

  骷髏頭笑起來:「你當然不可能聽說過……因為這是中術最絕密的蠱蟲,歷經百年,數代中術方士,才能培養出這麼一對。」

  萬笠忽然愣住了。

  見義蛾生臉色變得難看,骷髏頭轉向他,道:「天螢族身強力大,百毒難侵,廢王,要不是你叫他送上門來,我們也沒這個機會把他逮住……普通的藥和蠱制不住他,於是我們只能給他用上中術這最強的蠱。」

  義蛾生掩在長袖下的手握緊成拳:「你們控制他……來殺朕?」

  骷髏頭說:「當年能夠接近你的人,除了他,還有誰呢,廢王?」

  萬笠瞪大了眼睛,心頭暗罵簡直是喪盡天良啊。

  義蛾生竭力控制著情緒,儘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穩:「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吧?」

  骷髏頭看出他心境不平靜,知道自己目的達成,更加大聲地笑了起來:「當然。如果這日王蠱能夠這麼輕輕鬆鬆起了效,他倒也不必吃什麼苦頭,問題就在於,那日王蠱對他也不是完全有效的。」

  義蛾生眼前一黑。

  骷髏頭說:「所以我們想了個法子,先用各種方法消磨他的意識,讓他漸漸忘記你,然後用日王蠱控制他的心性,再之後,控制他的行為,那就不是什麼難事了。」

  義蛾生眼前昏黑得快要看不清東西,身體也有些顫抖起來:「你們、你們……」

  骷髏頭咧開嘴,似乎在笑:「對,他對你很忠誠,也很執著,想把你從他的記憶中抹去,可是一個天大的難題……廢王,你不知道吧,你從來都不知道,他當時回到你身邊,為什麼是拿繃帶裹了一身的傷。」

  不,不要說了。

  義蛾生下意識捂住頭,可他又想親耳聽見那個真相,跟自虐一般折磨著自己。

  「我們把他關著的時候,他可能知道自己在遺忘你,所以拿了藏起來的刀,在自己身上刻字。」

  別說了。

  「他刻的字是……」

  「我的主人,是廢王。」

  我的主人是廢王。

  全身上下,幾乎每一處有空處的皮膚,都被他拿著刀,鮮血淋漓地刻上這幾個字。

  即便被洗去記憶,但在看見身上這些刻寫在血肉中的字時,仍然免不了會想起來,如此,就不會傷害到他的主人。

  看押他的中術方士們看見這一幕,幾乎所有人都被驚呆了。他們把一身是血的雪螢架起來,犯了難:「這該如何是好?」

  為首方士走上前來,重重地扇了他一巴掌:「當真是一條忠心耿耿的好狗。」

  雪螢含著一口血,看著他們微笑起來。

  「呸!」他把一口血噴在那個打他的方士臉上。

  方士抹掉臉上的血,惡狠狠地盯著他。

  他指著雪螢道:「把他一身的皮剮了就是了。」

  日王蠱終於見了效,正好義遙風來要人,他們著急把人送出去,匆匆忙忙拿繃帶將雪螢一身的傷緊緊地纏了起來,然後給他穿好衣服,送回皇宮去,只要看不見血流出,就不是什麼問題。

  「還要教他說一句話,把太子和廢王糊弄過去。」有方士說。

  說什麼呢?

  皇宮裡,雪螢獨自呆呆地站在台階下,半空中有花瓣掉下來,落到他的肩膀上,但他再也不會抬起頭,望著樹上包裹了花蜜的花朵,露出很饞很天真的神色。

  義遙風大步走出來,看見他,原本繃緊的神色鬆懈下來:「小雪螢,太好了,你終於回來了。」

  趁著周圍沒人,他低聲跟雪螢道:「大哥不是不要你了,他現在處境很危險,孤叫他暫時留在崇元王那邊,等到局勢穩定了,他就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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