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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辭雪抬起頭來看著他們,許久沒出聲,最終動了動嘴唇:「……好。」

  修士用匕首挑破指尖,用混合著靈力的血在半空中勾勒著契約內容,陸辭雪就這樣仰著頭,盯著那些鮮紅的字跡看。

  他很想讓自己冷靜下來,想哄著自己再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找到一個靈根和性命都能保全的方法。

  可是不能,陸辭雪全身的血液徹底涼透,他甚至連自己被捆住的雙手都感知得有些困難。

  他已經盡力拖延時間了,雖然陸辭雪也不知道拖延時間後的下一步應該怎麼走才能活下來。

  他真的想不到兩全的辦法了。

  陸辭雪不想死,可他也不想帶著被挖空靈根的身體殘缺著活下來。

  不僅永遠失去了觸碰到那位大人的資格,甚至還要終生都活在那位大人的垂憐里,那他還有什麼活著的必要?

  憑什麼?

  憑什麼他擁有的東西別人全部都要奪去?

  拿著匕首的修士已經擬好了契約內容,他將其落在陸辭雪的面前,順手用手中預備用來剖開內府的匕首割開綁住陸辭雪右手的繩索。

  他用刀尖在陸辭雪的指尖刺出了血,道:「簽吧。」

  「……」

  陸辭雪的臉色蒼白如紙,指尖傳來持續的刺痛。他的手僵在半空中,遲遲沒能在那份契約上落定,在指尖懸停的血珠啪地一聲滴落。

  陸辭雪啞聲道:「如果我簽了的話,你們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

  一隻粗糙的大手驀地掐住了陸辭雪的脖子,猛然將他摁在身後的牆上,冷冷道:「你到底是想簽不想簽?你提出來的條件,到最後遲遲不應的還是你。怎麼,拖時間搞小花招?」

  陸辭雪痛苦地掙扎,右手徒勞地在卡著頸間的手臂上抓撓,卻無力得可笑。

  冰冷的匕首拍了拍青筋暴起的手臂,為首的人示意同伴松鬆手,在陸辭雪驟然嗆咳出聲時蹲伏下身,用冰涼的刀面輕拍著陸辭雪漲紅的臉頰上,緩和了聲音:「是這樣的,木系天靈根性溫和,稀罕少見,是唯一一個移植到其他人身上卻不會產生排異反應的。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那一下掐得有些用力,陸辭雪乾嘔出聲,生理性眼淚冒出來,滴在地上。

  一滴一滴,像是春雨,逐漸開始延綿不斷。

  修士嘆聲道:「我們也不想為難你,木系天靈根實在難得,仙玄宗收徒看靈根,我們不想錯過。但是呢——」

  他話音一轉,「我們也不是非你不可。你若只想著自爆同歸於盡,那屬實是多想了,不僅賠了自己,還傷不到我們半分,何必?不如答應把靈根交出來,我可以允諾你,將靈根和求學名額賣出去的收益分出十分之一將會贈予你們宗門,倒還讓你那傾家蕩產的師父回點血……」

  不知是哪句話刺到了陸辭雪,他驀然抬起頭來。

  那雙紅透的烏瞳里,第一次露出了刻骨的恨意。

  修士瞬間心道不妙。

  他臉色驟變,立刻要伸手凍住陸辭雪急遽發亮的內府,厲聲喝道:「你瘋了!?」

  他頭一回看著小孩可憐,甚至願意許諾出部分利益,結果這小孩這麼不識好歹!

  飛舟停滯了一瞬間,下一刻一道飛劍驟然刺入,一路順暢地衝破了飛舟周圍防護,摧枯拉朽般將飛舟大半個身體撞得稀碎。

  巨大的轟鳴聲幾乎刺破人耳膜,飛舟強烈震顫起來,在巨大的外力撞擊下頃刻間開始解體。

  迸濺的碎片割斷了綁住陸辭雪的繩子,猛烈的衝力將幾人瞬間沖飛出去,隨著飛舟解體,陸辭雪驟然墜空。

  他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打得措手不及,內府中急遽擴大的靈力漩渦停了一下。

  兩個地階修士臉色一變,立刻就要飛來抓住陸辭雪,陸辭雪根本無法在毫無支撐的半空中穩住身形,他眼前視野天旋地轉,只感覺自己在某一刻驀地落入一道溫熱的懷抱里,有力的臂膀環住他,將他穩穩托在懷裡。

  陸辭雪臉上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他瞬間掙紮起來,不管不顧地要接著引爆靈根,一字一句,嘶啞難言:「我寧願自爆,也不可能讓靈根落到你們手裡……」

  可是不等陸辭雪說完,他的身體卻猛然一僵。一隻手輕輕按在他靈力波動劇烈的內府上,好似一陣春風拂過,悄無聲息地將所有即將爆炸的靈力撫平下來。

  那一刻,陸辭雪如墜冰窖。

  ……他連自爆都做不到了。

  那兩人既然能在瞬息之間將他鎮壓,那又為何浪費這麼多時間同他周旋,讓他錯覺以為自己尚有談判的資本?

  陸辭雪從來不知道,心如死灰居然是這樣的滋味。

  恨到極致之時,強烈的情緒已經耗空了陸辭雪所有的力氣。

  他無力地垂下頭顱,放任自己哽咽地笑起來。

  就連死也成了一種奢望。

  ……直到抱著他的手臂像是被什麼液體燙到了似的,顫了一下之後,瞬間不知所措地僵硬起來。

  一隻略帶冰涼的手囫圇擦過陸辭雪的眼睛,帶走了溫熱的液體,身後的人手足無措地低聲道:「……辭雪?」

  陸辭雪怔在了原地。

  他只覺自己的腦子如同鏽了的鐵器,用起來遲鈍又乾澀,根本想不起來這道聲音究竟為何似曾相識,就好像他在意識混沌之際聽過一樣。

  可是生的鏽能被洗掉,蒙塵的珠子會被擦掉所有的灰塵,浸水過後所有的阻塞消失不見,徒留明珠本身的乾淨透亮。

  陸辭雪的記憶不受控制地在眼前翻湧,他鑽空腦袋試圖挖出那股似曾相識的感覺,最終扒開所有似是而非的阻礙,最終找到了那道聲音——

  那是他在漫天焰火瀕死之中,看見的那道長身玉立的漆黑身影。

  那人如玉般的嗓音裡帶著怔然和沉重,對他說:別動。

  別動。

  我沒動。

  是那個極有可能在火海之中留他一命,又數次同他書信往來的,那位大人。

  用瀟灑恣意的字跡次次在信里寫道「辭雪親啟」的那位大人。

  那一瞬間陸辭雪恍如靈竅頓開,他渾身難以抑制地顫抖起來,宛如被冰水澆頭,從頭僵到尾,甚至不敢往後看一眼,生怕是自己在瀕死之前的妄念幻象。

  他只得僵硬地抬起頭,看向對面那兩個神情驚愕的修士——

  那兩個要他命要他靈根的修士,如今都站在他的對面。

  那現在這個抱著他都不敢用力的人,會低聲喚他辭雪的人又是誰?

  能是誰?

  陸辭雪此時衣裳凌亂,身上多處被迸濺的飛舟碎片劃開的細小血痕,滲進衣裳裡面,頸間的掐痕明顯,眼眸通紅,可謂是狼狽不堪。

  被欺負得狼狽不堪的小孩縮在烏驚朔懷裡,強撐著緊繃起來的脊背在某一時刻驟然坍塌,喉間的哽咽再也壓抑不住。

  第10章

  烏驚朔追上飛舟那一刻,心中空白,甚至不敢去想闖進去後看見的景象。

  追逐飛舟的這點時間裡,他什麼也沒想,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那是他硬要從死神手裡搶回來的小孩。

  他當初怎麼把人送去的仙玄宗,如今就要怎麼把人帶回來。

  烏驚朔手裡還有「兌換」,他還有底牌,事情還未進行到最糟糕的地步,他還有能夠挽救錯誤的機會。

  直到烏驚朔從崩碎成完全碎片的飛舟之中將那個渾身發抖的小孩撈進懷裡,烏驚朔空白靜止的腦子終於像是按下了播放鍵,體表所有感官回傳的所有信息紛至沓來。

  那滴滾燙的眼淚砸在他的手背上,把烏驚朔燙了個心顫,瞬間就麻爪了。

  烏驚朔抱著瘦得有些硌手的陸辭雪,低頭見他滿身血痕,頸間還有明顯腫起的掐痕,緊緊抱著自己的手臂吧嗒吧嗒掉眼淚,一股無名火直接竄上了天靈蓋。

  他明里暗裡盯著養了大半年,好不容易把陸辭雪養出點正常小孩的嬰兒肥,半點苦都捨不得叫人家吃,現在好了,給他們這群畜生折磨成這樣!?

  烏驚朔天靈蓋都要給氣掀了。

  漫天碎屑之下,烏驚朔向前踏出一步,分明只是普通步伐,下一刻卻已經出現在了那兩個地階修士的面前。

  兩人皆是心下大駭。

  他們都是仙玄宗里修為上乘,已經獨當一面多年的長老級人物,能在修為上碾壓他們,在他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瞬息接近的人可以說是鳳毛麟角!

  眼前這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他們在仙玄宗這麼多年,不僅從未見過,甚至連聽都沒聽過。

  要知道各路勢力向來都在想方設法地挖走人才和高階修士,甚至不惜開出天價待遇,連儀城這種山旮旯里出了個天靈根都能被修真界大部分有名宗門爭搶,怎麼可能漏掉眼前這個?

  然而現在已經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了。

  當初他們敢對陸辭雪動手,仗的就是陸辭雪無背景無靠山,就算將他的靈根昧下,也不會有人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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