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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件事情是我一生揮之不斷的陰霾,現在我在東廠勢力不穩。」韓軻攤開手掌,眼眸動容,剎那溫和下來,又瞬時凌厲回去,「若是東廠參與其中,那我也不得安好。」

  有關於韓軻口中曾道的「那件事情」,他和存中兩個人都知曉,心下瞭然。

  有關於神機營的一切,還有漠北晏都往事,都成了韓軻不願再揭開的舊傷疤。

  良久後,存中欲要離開,卻被韓軻叫住。

  「但無論如何,我會想盡辦法處理好蕭楮風委託給我的這件事情的。」

  存中後來總是想起那個晚上,他回過頭,直視著韓軻的雙眼,突然在他那雙沉積如死水般的眼眸中,看到了點滴熹微。

  韓軻,早已不再是數年前那個跪在雨中,卑微不語的少年了。他已過了弱冠之年,眉眼已經成熟,行事也沉穩,雖然有時候還會趁閒暇時間去鶯歌燕語之地詩酒論茶,但也只是表皮。

  韓大人他長大了。

  *

  從晏都到清河,行了幾里路,總算是晃晃悠悠地停在了清河的城門處。

  其實,車夫想送蕭玉京回到蕭府,停在蕭府門前的,卻被蕭玉京拒絕了。

  「伯伯,時過境遷。今日我再來清河,已經不知過去多少年了。」蕭玉京謝過車夫,遞給他銀錢和食物,便同車夫告了別,「我想,在城中好好逛逛,不浪費這良辰好景,也不浪費這大好時光。」

  清河的變化不大,倒是建築有了些年久失修的痕跡,也許是寒冬的原因,整條街人煙熙攘,可蕭玉京卻還是覺得人跡蕭條。

  到了蕭府後,她還未走進府,便看見兩個商官正給父親的手中塞絡著一筐筐刻有官府印章的大木箱。

  似乎有什麼答案呼之欲出,蕭玉京立刻提起裙擺,撥開蕭府門前的人群,躋身來到了父親的身前。

  她還未站定,就喘著粗氣,朝父親大喊道:「爹爹!萬萬不可以!」

  蕭平準和兩個商官制住動作,就看見一個少女站在兩個人中間。

  蕭平準看到蕭玉京後,眼眶頓時紅了,他啟唇,唇瓣微微顫抖。

  「玉京......」蕭平準忍住哽咽,而後微微彎起眼角,眼角已經皺紋滿霜,卻依舊風度如當年,甚至勝過當年。

  「回來了。」蕭玉京給了蕭平準一副燦爛的微笑。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蕭平準這才落了聲響,而後只是靜靜地看著蕭玉京,眼裡盛滿著說不盡的思念。

  有時候人心真的很奇怪。明明分別時已經落下無數言語,卻在看到心上人背影遠去後,便開始想想和心上人重逢的景象了,重逢後應該做些什麼,說些什麼,其實早就在心裡千迴百轉無數遍了,可偏偏重逢之時,腦海空白,忘卻了早已要說的話。

  和蕭平準寒暄了一陣後,蕭玉京立刻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在一旁默默吃瓜的兩位商官身上。商官穿著青衣,拿著一行商單,正呆呆地看著蕭玉京。

  蕭玉京詢問道:「你們是何人?」

  還未等兩位商官答話,蕭平準便道:「晏都之交,乃是我蕭氏的莫大榮幸。」

  聽到「晏都」兩個字後,蕭玉京的瞳孔驟然放大,她挺直身子,驚恐地看著蕭平準,而後又從商官手中奪過商單。

  此番錢財遞進,數目金額龐大,兩方須得畫押,這才算是交易完成。然晏都那邊已經早就畫完了押,清河的押倒是還有些新,惹得宣紙皺巴巴的,應當是剛剛押好不久。

  看來是又來晚了一步。

  蕭玉京突然有種不可名狀的恐懼愈加心頭,她連忙抓住商官的手腕,乞求道:「我們清河蕭氏取消畫押!」

  蕭平準聽完後,立刻擰起眉頭,面目猙獰,他扯過蕭玉京,將蕭玉京拉扯在自己的身後,而後道:「你這女孩兒!你再胡鬧什麼?這是京城和清河之間的連絡,咱蕭家不僅能獲得當朝丞相的學子方士,還更能有機會幹涉政事。」

  「這等好事,你都不願?」蕭平準反問道。

  然蕭玉京雖然內心有千萬個不願,可畢竟是富家少女,出生便學習琴棋書畫,腹有詩書氣自華。蕭平準既是自己的父親,又是蕭家的家主,蕭玉京沒有權利不聽蕭平準的一言一行。

  「那爹爹,張丞相給了咱蕭家多少?」蕭玉京追問著。

  蕭平準捋了捋鬍鬚,自豪地道:「兩百萬。」

  第39章

  上元佳節, 人彩弄弄。

  時間不知不覺間過了許久,轉眼間已經到了上元節了。這一天東廠事務不是很多, 朝廷百官也都沉浸在過節的喜悅中。

  這些天裡,韓軻不斷地約著張修明和陸自成一起共進曲仙樓吃酒喝肉。三人其樂融融地講著朝廷上的奇聞異事,似乎把這些事情當作茶餘飯後的樂趣。因為這樣,韓軻和張、陸二人的關係也更進一步。

  「所以蕭氏最後收了嗎?」陸自成就著酒水,有些微醺。

  韓軻也有些緊張地望向一旁正用筷子夾著椒鹽花生的張修明。然而,這等緊張的姿色只是存在於心中,韓軻的眼神卻顯得平淡無常, 甚至張揚的有些戲謔般,仿佛清河蕭氏和丞相張修明之間的恩恩怨怨只是一段八卦。

  張修明吃著椒鹽花生, 就著酒, 道:「部下的商官已經回來了, 商單也已經交給了蕭氏家主蕭平準。所以,交易成功。」說罷,張修明還露出一抹壞笑,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樣。

  「哈哈。」韓軻笑了一下, 捧場似地給張修明拍拍手,而後暗中朝存中使了個眼色。

  存中瞭然, 立刻腳下生煙似地離開了曲仙樓,急忙奔去了城南蕭府。

  「張丞相不愧是......」韓軻微微眯起眼角, 打量著張修明。

  今日是上元夜, 三人早已換上了衣坊新繡的衣服。張修明的官袍乃是用西南上等布料織成的, 據說可是萬里挑一的絲織。而韓軻也未穿東廠的暗紫色雕花袍, 反倒換成了一件亮色的半面袍,唯有腰間的繡春刀和東廠令牌,才讓人看出來他的身份。

  韓軻斟酌了詞彙, 後道:「天資聰慧,衣榮華貴。」

  陸自成看見了存中離開的身影,但他也從未開口。他默默地岔開話題,道:「據說曲仙樓換了個新東家,是為女子,強橫得很。」

  「那不挺好?」韓軻放下碗筷,目光望向櫃檯處,確實有一抹陌生的身影。

  因為隔得很遠,韓軻看得不是很清晰。那道身影精神有力,並不如其他女子穿著裙子,反倒穿著短衣長褲,將頭髮利落地紮起。此時,她正目光如炬,和小二一起算著帳。

  他接著道:「女孩子,剛強一點兒,也不賴。」

  張修明倒是八卦起來,揪著韓軻的衣袖,款款而談:「你這年紀也不小了,過了弱冠年華,是該娶妻了。子安風骨頗好,深受女子喜歡。你不如找個溫柔賢惠的女子,娶入洞房,也算是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

  韓軻聞言,苦笑一番,急忙擺擺手,辯解道:「本官志不在此。我從西北萬里跋涉來到京城,自然是想建立一番千秋偉業的,豈能為兒女情長誤了歲月。」

  大概感受到了有人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那名女子抬起頭,恰好對上了韓軻的目光。韓軻也沒有移開,女子也沒有移開,就這樣互相隔著人海對視了許久,女子對小二說了幾句,而後就移動步伐,來到了韓軻他們的桌前。

  「三位這是?」女子叉著腰,勢氣襲人。

  韓軻對女子笑了笑,道:「早聽聞曲仙樓換了個新東家,今天來見識一番。」

  女子罵了一句:「無聊。」

  陸自成生氣了,他站起身正要逼問大東家的不敬,卻被韓軻抬手攔下。

  他站在女子身前,提醒陸自成:「都說朝廷有朝廷的規矩,江湖有江湖的規矩。那麼,曲仙樓就有曲仙樓的規矩,我們閒來無事,談論家長里短,把大東家引來,又沒事找事地搭話,有辱官家風雅。」

  回首,微微低下頭,看著那名女子。才發現那名女子居然長得那麼高,和自己比也就差半個頭,頗有驚訝。

  「過一會兒,等天色暗了,燈火亮起。本官想請姑娘一起猜燈謎,參燈會,就當是賠罪了,不知姑娘如何想?」

  誰料,那女子只是擺擺手,冷眼掃了一下韓軻,而後落下一句:「到時候再說。」

  坐下後,韓軻眉頭緊皺,他的視線還是看向櫃檯,那名女子還在那裡拿著算盤忙碌著。一邊吩咐著小二前去上菜,一邊又撥動算珠,時而扶額,時而皺眉。

  「子安?」

  「子安?」

  「子安?」

  一聲聲「子安」也沒把韓軻從櫃檯前喚醒,倒是最後陸自成重重地拍了一下韓軻的額頭,他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朝張修明和陸自成兩人道歉。

  「你算是東廠中最年輕也最有勢力的一員了。年紀輕輕坐到這個位置上,真的是天之驕子。」陸自成縷著自己的鬍鬚,道,「娶妻生子一事,應當找一個身份平等的人。我看東南市伯司司長之女就挺好,你要是娶了她,東南都歸東廠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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