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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德賢舉起手,抵擋住韓軻一次又一次地攻擊,緊接著側過深,卻被韓軻看準時機,他握著繡春刀,劈斷了魏德賢后背的脊梁骨。

  他「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周身的那些廠衛皆都慌了,他們一個個連忙舉著佩刀,指著韓軻心臟的位置,隨著韓軻的步伐逐漸逼近自己的東廠督主,他們也跟著韓軻的步伐漸漸後退,圍住了負傷的魏德賢。

  「你們這些芸芸眾生,皆都給本官退散!」韓軻額頭上的蠱紋越來越重,指尖處開始溢出血水,就連唇角處,也有無數的血水從上到下開始滴落。

  他吞咽著血水,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心臟鑽心剜骨地疼痛,若不是感受到其強烈的跳動,韓軻覺得自己應當葬身此地了。

  一行廠衛蜂擁而至,韓軻卻不覺於此,他輕哼一聲,緊接著只聽一陣刀劍的鳴響,繡春刀先是劃破打頭廠衛的頭顱,再是刺穿另一部分廠衛的心臟。

  雨滴打落鮮血,順著繡春刀的蜿蜒刀式,一滴滴滴落在韓軻的袍袂上。

  他一邊走,一邊從喉嚨中吐出一股黑血,血液濃稠,味道惡臭,就如自己早已敗壞的名聲一般,也如自己早已支離破碎的身世一般,旁人不敢逼輒。

  「魏憲吾,你可知你在位東廠督主這些年裡,和桓玄侯做的那些事情,沒什麼兩樣。」韓軻收起繡春刀,用袖子擦拭乾淨上面的鮮血,而後又橫在了魏德賢的喉嚨處,「北明已經壞到了底了,它從根基就是腐朽的,你們居然還每天夜夜笙歌,互相猜忌對方,勾心鬥角——你們這些老派,累不累啊?」

  魏德賢凝視著韓軻如此猙獰的樣子,又想起初見時,他正是少年身,滿腹委屈地跪在茫茫雨幕中,小心翼翼地接過衣服、食物和佩刀,而後乖乖地跟在自己的身後,來到了東廠門衙內。

  和現在的樣子,簡直天差地別。

  也是,蹉跎了十幾年的光陰,韓軻早已不是十六七歲的少年,而是三十多歲的沉穩大人了。而魏德賢自己也已經五十多歲了,額頭臉頰都布滿皺紋,皮膚乾涸,整個身軀猶如一台年久失修的機器,而且元氣也一天天地燃燒殆盡了。

  「韓子安,我這一生雖然狼狽不堪,做的壞事更加齷齪不已,但是我魏德賢再怎麼邪惡,即便知道暗藏在你心中涌動的野心覬覦,我都沒想過要置於你為死地。」

  魏德賢咳嗽的更加猛烈,幾次接連不斷的咳嗽後,居然咳嗽出一口濃濃的鮮血於手帕上,他牙齒上參著血,噴出的口水也都是血。

  「本督主是十惡不赦,是千古罪人,是該留名於青史被後世千次萬次的謾罵。」魏德賢抬起手,握住了韓軻的繡春刀,往自己的喉嚨拉近了距離,「可是韓子安,你當年的那副模樣,和我年少時復榜落榜時很像。」

  佑華三年,魏德賢中舉,卻因家中門第原因,被官人除名,自此他進入東廠,從小廠衛做起。

  然則好景不長,魏德賢母親所經營的鴛花樓被眾人所指,面臨倒閉,父親在魏德賢出生後不久便被人算計,被人殺害,與世長辭。母親一個人伺候著魏德賢長大,現在卻事業中落,自家孩子中舉卻被人除名,遭到落榜,母親和魏德賢卻無處發泄。

  所幸的是,魏德賢運氣算好,誤打誤撞地進了東廠,做了一個小廠衛。

  但她不知道的是,日後不久,正是自己的兒子用繡春刀親手了結了自己的生命,鳶花樓風流一時的花花樓宇也大廈傾覆。

  魏德賢又放了一把火,將鳶花樓徹底淪為灰燼。

  在自己死前,她聽見魏德賢對自己說:「娘,雖然世家門第對於我們常人百姓不重要,可是現在我是官人,我的身後是東廠,我不能再忍受他們其他廠衛的辱罵。娘,今日之事,是我決定的,您要怪我,就怪我,是我要親手殺死我娘的。」

  自此之後,也許是魏德賢邪念因母親死亡而起,他開始貪婪權勢,一步一步走上了東廠督主的位置,他為官霸道,覬覦皇權,做事狠戾,不計後果。

  卻偏偏遇到個和自己有著相同境遇的韓天承。

  韓天承跟在自己的身後,一步一步踩著他的腳步,走過魏德賢曾經走過的路,來到了東廠督主之下,萬千千戶廠衛之上的位置。

  眾所周知的一點,一旦官人位置變高,野心便會如百川決堤一般,噴涌而出。

  「對於弒母之仇已經過去了四十多年了,從佑華三年到天順十五年,我經歷了三代天子的更迭,見證過北明從皇天后土的繁華,再到碧落凋愁的衰敗。我魏德賢什麼都見過,無論是人的新生,人的死亡,還是人的天真,又或者是人的愚昧。」魏德賢用喉結抵住韓軻手中的刀刃,豁然開朗般地笑了,「今日你用你手中的這把繡春刀,將我殺了。日後,這東廠督主之位便是你的了,你的身後是東廠諸多廠衛,手握萬千情報,而你心中野心蓬勃,自然會比我——魏德賢站的位置還要更加的高瞻遠矚。」

  「韓子安,你殺了我吧。」魏德賢用哀求似的目光看著韓軻,「你也想殺我很久了。」他輕笑一聲,又似乎是自嘲一番,「這次,你可以不用動任何腦子,不去想權衡一些朝中大局,現在用我送給你的繡春刀殺死我,為你正名。」

  韓軻的手顫抖起來,蠱紋越發深沉,他看著魏德賢,又看了看自己鮮血淋漓的雙手,突然發現自己和魏德賢真的沒什麼兩樣。

  弒父、弒母、弒親、弒友、弒長——時隔十幾年的光陰,他這才領悟到了十幾年前在自己耳畔,心魔曾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你確定你要選這條路嗎?」

  「這條路將會格外血腥。」

  「你若是選擇這條路,也許得走一輩子。」

  「眾人以為是不歸路。」

  「可本官認為,我的面前乃是一條可以拯救北明於水火的絕佳天道。」

  「既然是可救北明於水火的絕佳天道,無論是令本官走多少年都無所謂。」

  「......」

  他嘶吼一聲,揮起繡春刀,朝著魏德賢的脖頸砍了過去。

  天地一聲驚雷,天空再次劃下一道明亮的閃電,魏德賢「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脖頸處的傷口還留下潺潺的血液,在九旋塔之下,當著諸多名士生平卷的存放處,是韓軻一刀斃命,親手更改了眾多人的歷史。

  他拎起魏德賢早已毫無生氣的身軀,對著身後的廠衛,道:「即日起,我韓子安,乃是東廠新任督主。」

  諸多廠衛聽完,面對韓軻如此威嚴震懾下,立刻匍匐下身,雙膝跪地,上朝天,下面地,三拜九叩。

  「百年輔佐,萬世流芳。」

  「百年輔佐,萬世流芳。」

  「百年輔佐,萬世流芳。」

  「我,東廠督主韓子安,令諸多廠衛,持刀握劍,殺掉桓玄侯!」韓軻說完,將繡春刀的刀尖面朝著戚風明的面門,向上一挑,廠衛便怒吼著,於桓玄侯府內的守衛廝混在一起。

  一旁的薛雀等也不能再等了,他握著腰間的佩刀,立刻跳了出來,佩刀拔出刀鞘,對著韓軻的臂膀往下一拉,卻被韓軻挑開。

  「韓子安!你瘋了!」薛雀渾身都濕透了,他狼狽地站在雨中,指尖因為捏著刀骨而泛白。

  「呵呵。」韓軻冷笑道,「到底誰瘋了?」

  「你不顧後果嗎?」薛雀反問道。

  「什麼後果?」韓軻嘴角吐出一口血,指甲甲縫裡也有鮮血的滲透,「本官走了十餘年,好不容易將昔日神機營的宿仇斬盡殺絕,終於做到了『東廠督主』的位置,你是何等孽種,敢和本督主一併談論後果?給本督主跪下,否則——」

  他將繡春刀橫在了薛雀面前。

  薛雀一刀挑開繡春刀,繼續盤問道:「韓軻,以前我認為你是一個很有謀略的人,沒想到你居然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是我看錯你了!」

  韓軻垂下眼眸,看著眼前頭髮凌亂,衣衫被雨水打濕的人,他目光如炬,恰如暗夜星光,可是再怎麼明亮,在韓軻眼中也不過是滄海覆舟,經不起一點波瀾。

  「本督主就是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從不計論後果。」韓軻說完,眼神越發兇狠,他眼眶泛紅,死死地瞪著眼前的薛雀,「你怎麼敢這樣跟本督主相提並論,而且說話的?話說,給本督主跪下——」

  話音未落,就看見薛雀目光驚恐了些許,他連忙抓過韓軻的衣襟,將其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只見,戚風明正一刀捅穿了薛雀瘦弱的身軀——本來這一刀,是蜿蜒霜刃送給韓軻的,卻被薛雀攔了下來。

  戚風明看樣子也是慌了。

  身為堂堂北明桓玄侯,他怎會不知道死於自己刀下的冤魂正是樞密院大使——薛雀,薛靈均。

  薛雀捂著胸口跪坐在地上,仰頭看著身前的韓軻,眼神逐漸朦朧,良久後,他憋出一句話:「督主大人,小的我已經跪下了。還望日後,督主大人一切安好,萬事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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