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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安置好陳自寒後,天已經完全暗淡了,幾處鴉鳴響於窗外。

  提前留了一封信,表明自己已經啟程去漠北,叫陳自寒不用管自己。

  他提著油燈,輕手輕腳地推開木門,攀爬著庭院中的樹,一上一下,倒是驚落了一群群鴉雀。

  吊著膽子,提著心臟,悄悄地對鴉雀比了一聲「噓」,那群鴉雀便不再驚慌,反倒站在一旁看著這個人下一步該如何做。

  只見,陳應闌手提著青花劍,雙腿一用力,翻到了屋檐上。有些瓦片被膠黏貼得特別脆弱,紛紛掉落了下來,動靜不是很大,是不能夠喚醒陳自寒的,但是卻能驚動一些守衛。

  陳應闌聽到門前有急促的腳步聲,還有長槍拖在地上發出的「吱吱」的聲響,於是他立刻拉上衣服後面的兜帽,拉起放於脖頸處的面罩,轉身面向站在其身後的守衛。

  「你是何人?」守衛大聲吼道。

  在空曠的街道上,格外響徹。

  「不用你管。」陳應闌說完,立刻揮起青花劍朝著守衛砍了過去。

  守衛見狀立刻後撤一步,隨後掄起手中的長槍抵擋住青花劍的攻勢。陳應闌連忙往前頂步,緊接著一掌推倒守衛,轉身繞在了守衛身後,伸手將青花劍送到了他的肩膀上。

  守衛險身一躲,躲過了這一襲擊,但奈何速度比青花劍要慢許多,劍尖刺穿甲冑,鮮血順著露開的皮肉緩緩流下,滴落在地面。一些未消融的雪沾染上紅色,像是紅梅一般,格外引人奪目。

  陳應闌此時抓住機會,在用青花劍捅入那人的心臟處,緊接著倉促地逃走。

  他用衣袖擦去青花劍上的血跡,而後在棧橋處喊了一輛馬車,交了幾份銅錢,便匆匆趕到了韓衙。

  *

  「靈均大人,前不久我在生平卷里,看到了有關『建安侯』的記載。」周博雲抬頭看向薛雀。

  卻見薛雀原本準備吃塊糕點的手突然頓住,而後立刻將糕點放於玉盤處,匆匆忙忙地又落下了手。

  韓軻卻用指尖沾了沾滾燙的茶水,隨後在桌子上用手指為毛筆,指尖為筆鋒,茶水為墨汁,桌子為宣紙,濃墨重彩地寫下了一個「陳」字。

  「建安侯......」他將眼前細碎的髮絲捋到頭頂,而後再次扣上帽子,「這可真是一位故人......陳應闌。」

  冷笑了一下,隨後又道:「我記得生平卷上曾這麼寫他『天順十年(乾德二十七年),御史陳應闌,字驚澤,碎於晏都城牆之下,生死迷離。遂查之,不見屍骨,乃記之為『卒』,不復出焉。 定為建安侯,豐功偉績,封侯萬里,祝其安樂太平,可得永年。」韓軻將茶水一飲而盡,隨後又說,「可是陳御史不僅沒有碎於晏都城牆之下,也沒有不見屍骨,更沒有生死迷離。陳御史神通廣大,聰慧過人,這五年來他一直存在。從天順十年到天順十五年,他從落難小卒一步步成為甘州府影衛。」

  他將茶盞打碎,用碎片在桌面上劃著名,寫出了兩個字「謝忱」。

  謝忱。

  這讓薛雀乃至周博雲都顫抖了片刻,雖然周博雲心中已經猜到了一點半點,但隨著韓軻這麼一說,他突然有點不寒而慄。

  「謝忱」和「陳應闌」看似是兩個人,實則是一個人,不僅是一個人,甚至還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那位已故的『建安侯』乃是大名鼎鼎北明前御史——陳應闌,陳驚澤。」韓軻不留痕跡地歪嘴勾唇,「而即將到來的這位『故人』同樣也是他。」

  書房的門被人破開,冬日夜涼風寒,寒風徐徐吹進書房,吹滅了點滴爐火,一道身影戴著兜帽、覆著面罩逆著夜裡的冷光,站在了門檻外。

  那人一點一點將書房的門關上,接著將青花劍放置於劍鞘內,撕下面罩,褪卻兜帽,最先露出的是一雙鋒利狹長的眼眸,而後是映照著寒光的高挺鼻樑,最後是微微張合的嘴唇。

  一點點脫下為自己設下的枷鎖,以「陳應闌」的面容,又一次重現在了眾人眼前。

  「抱歉我來晚了。」陳應闌說道,「在下建安侯陳驚澤。」

  *

  陳應闌和韓軻並肩坐著,犀利的眼眸掃過面前的薛雀皇子周博雲。周博雲和陳應闌對視一眼,好像撞見鬼一般,立刻縮在了薛雀身後。薛雀對陳應闌歉意地笑了笑。

  這一刻,對上陳應闌的雙眼,讓他更能確定為何眼前者已經消失於晏都五年,朝廷為何對他念念不忘,不僅僅是因為陳應闌和東廠有過節,而是因為這雙眼眸和謝忱的眼眸不一樣。

  謝忱的眼眸似乎盛滿了對世間的冷淡,卻偏偏透露出一副不諳世事的溫柔;而陳應闌的眼眸就像是兩把飛刃,久看成疾,無藥可救,一眼殺人。

  「話說,韓子安你如何認出來他的?」

  「長得一模一樣想認不出來都難。」韓軻瞥了一眼陳應闌,隨後說道,「不過至於如何『收買』驚澤的事還需要慢慢地敘述。」話鋒一轉,「今日我們四人聚集此地,各懷鬼胎。」

  他說得沒錯,四個人各有各的心思。

  陳應闌心思較其他三人比較單純,他只是想替五年前那場慘絕人寰的殺戮報仇,此次前來晏都,一方面是陳自寒的盛名邀請,一方面也是為五年前那些淪落天涯的朝廷名士報仇,還有最重要的一個人——荊青雲。

  韓軻卻想借著陳應闌的舉動,一方面剿滅東廠勢力,一方面除掉魏德賢,自立門第。

  「今晚可能會有些像千秋疑案——陳橋驛兵變。」薛雀說道,「趙匡胤的目的是稱王,和平消除北周的殘餘勢力,自立國號為大宋。而我們四個人的目的各有不同,卻有共同的指向性——在我們看來目前最大的障礙阻閡便是魏德賢統領下的東廠。」

  「如今北明風雨飄搖,東廠所滯留下的禍患須得除盡。」韓軻摘下帽子,一頭烏黑的長髮就垂了下來,銀色的發冠倒映著淡淡的火光,額前有一縷極長的髮絲擋在左眼前。

  韓軻又道:「身為東廠刑官,我也稱得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些掌班、錦衣衛、廠衛望而止步,若是想登上我所在的位置,須得將我殺掉,毀屍滅跡,才能一騎絕塵,攬得芳名。」

  「那韓刑官想如何是好?」周博雲問道。

  陳應闌卻搶過韓軻的話語權,自顧自地接過來,順著周博雲提出的問題,繼續道:「若想得到四全齊美的提議,我們不僅要選出我們四個人與魏德賢都在場的時刻,另外這是一件風險之事,我們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薛雀點點頭,附和道:「兩種結果,要麼死要麼活。但是若是失敗,我會先自刎。」

  「死了總比或者受蹂躪虐待強。」陳應闌說道,「但這是常人認為,天順十年,陳某背負著東廠逃離晏都不也過得挺好。」

  「當時懸賞滿天飛,你又不是不知道。」韓軻從劍鞘里拔出繡春刀,刀光印刻著自己和陳應闌的眼眸,另一面映射著薛雀和周博雲的神色。

  「後日晚夜宴,我想那正是動手的時機。」周博雲提議道。

  陳應闌也點點頭附和道:「我已經將陳自寒支走,明日驚闕其人要帶著漠北府軍啟程回望漠北——反正如今天地一片冰霜,能釣到獵物才怪。」

  「呵呵。所謂的『宴春狩獵大會』不過是北明唯一能鎮住邊塞厥緇的虎頭,失去這個名號什麼都算不上。」薛雀諷刺道,「靈均倒是認為,晏都離滄州不遠,子安和驚澤可以向滄州的影衛和廠衛寫信一封,若有不測,還有個照應。」

  「本官就算死,那也要先殺了魏德賢。」

  韓軻說道,「不過,驚澤你兄長可是真回漠北,你該如何解釋?」

  「我已經留好了信箋,驚闕從不會追查我的。」

  韓軻眯起了眼睛,指尖輕輕地一下又一下點著桌面,望著眼前跳動的燭火,心下浮沉。

  第17章

  辰時,天空微微積起幾片薄霧,樹影隨著寒風搖曳,庭院中僕人正在拿著掃帚掃雪。今年冬日天氣嚴寒,冷得不叫人話,僕人瘋狂地搓著手,背著掃帚就走出了府外,而在后街內就有一聲驚呼。

  這一聲驚呼,可謂是亂了府中人的陣腳。

  原本正盯著陳應闌夜半留給自己信箋思索萬千的陳自寒,聽到驚呼後,立刻站起身,將信箋收緊衣袖裡,便提著斷風,來不及披狐裘大衣,就奔跑到后街。

  卻見僕人雙手將掃帚杵於石板,聽見身後有聲音,便連忙轉過身,如發了瘋一樣,扔下掃帚,跌跌撞撞地朝陳自寒跪下身,顫抖地道:「府軍......守衛死了!!!」

  陳自寒原本以為只要聽到的人不是「陳應闌」或者「謝忱」就可以將懸著的心懈下去,但沒想到單單一個守衛卻讓自己的心跳亂了節拍,就連呼吸都加快了。

  「怎麼回事?」嘴上說著,便邁開步子匆匆地走到守衛的面前。

  守衛的皮膚已經泛紫,身體已然僵硬冰冷,甲冑被人用利劍刺穿,胸腹處也有大片劍痕,身後的石板印刻著昨晚守衛拼死抵擋的血,鮮艷的血液早已被寒冷的天凍在一起,散發著詭異的烏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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