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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志用啐出一口血水,而後伸手抹掉了嘴邊的血跡,緩緩說道:

  「早些年的事了,那時我不過十幾歲,第一次跟著鏢行走鏢時就遇到了山匪,那時是沈老國公出手救了我。

  或許這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一生中救人無數早不記得此事了,但我記得。」

  邢志用伸手壓低了頭上的斗笠,復又遮住了他的半張臉,邊向後轉身邊低聲說道:

  「許久未曾打得如此盡興,看在老國公的份上今日便罷了。

  可下次若你落到我手裡,便不過這麼輕易放過你了。」

  第470章 不怕死人

  回程的馬車上,沈臨鶴閉眸安靜躺著。

  他身上的傷口不致命,已經被仔細包紮過了。

  唯一麻煩的便是他內力耗竭,損傷了身體,需得將養一段時日。

  至少一兩個月不能動武了。

  沈臨鶴雖閉著眼但沒有睡著,他強壓下心頭情緒,不再去想小漁村的種種,但依舊心緒不寧。

  離京這麼久,雖京中報平安的消息每日送來,可他總隱隱覺得不安。

  雨已經停了,外面山林中草木清新的氣味透過車簾縫隙鑽進了車廂中。

  沈臨鶴久久不曾聽見南榮嫿的動靜,他悄悄睜眼去看。

  只見南榮嫿靜坐在車裡,腰背筆直得有些僵硬。

  她垂著頭,一動不動看著放在膝上的手。

  沈臨鶴見她這般魂不守舍的樣子,不放心地抬手扯了扯南榮嫿的衣服。

  南榮嫿如夢初醒一般倏然回頭看向沈臨鶴,目光擔憂道:

  「怎麼了,有哪裡不舒服嗎?」

  沈臨鶴故意舒展開眉頭,臉上帶著笑說道:

  「沒有,我可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琢磨著這後福便是回京娶你吧!

  京中都準備妥當了,喜帖也都給各家發下去了,到時候李未遲大駕光臨國公府,嘖嘖嘖,我們成親可是最有排場的!」

  南榮嫿看著沈臨鶴眉眼間的得意,唇角跟著勾了勾,但也只片刻就落了下去,簡單附和道:

  「是,最有排場。」

  她復又轉過頭去,垂眸不語。

  沈臨鶴鮮少見她如此憂思,知道定與小漁村有關,與…悅兒有關。

  他輕嘆了一口氣,掙扎著要坐起來。

  南榮嫿嚇了一跳,忙去扶他。

  沈臨鶴好不容易倚靠在車廂壁上,這一個起身的動作就讓他的臉色又白了一些,額頭上也冒了冷汗。

  南榮嫿見狀一蹙眉,說道:

  「做什麼非要起來,小心你這一身的傷。」

  沈臨鶴輕笑著握住了南榮嫿的手,他的聲音在車廂中輕緩地流淌:

  「我很小的時候與祖父說,我要成為像祖父那樣的人,上陣殺敵,保護百姓,成為英雄。

  可祖父卻冷笑一聲說道,你什麼時候不怕死人再說吧!

  我十分不服氣,我說欺辱百姓們的壞人自然該死,我不怕。

  可祖父卻搖了搖頭,說道…他指的不是敵人,而是百姓…」

  南榮嫿抬眸向沈臨鶴看去,他的側臉在透過車簾的些微光亮中忽明忽暗。

  「我當時並不理解,後來當我經歷過自己無力去救,眼睜睜看著百姓死掉的情景,我才明白祖父那句話的意思。

  我們都不是萬能的,若是因著懊悔而裹住手腳,以後死的百姓會更多。」

  南榮嫿知道沈臨鶴這是在開解她,她輕輕點了點頭,說道:

  「我明白了,只是…」

  她垂頭再一次看向自己的手,當時她下意識去抓悅兒,但卻沒有抓住。

  指尖掃過悅兒的小手,那柔柔的觸感似乎還在。

  「若我早些與那東西合體,悅兒可能就不會死了。」南榮嫿輕聲喃喃道。

  沈臨鶴卻搖了搖頭,「人總是無法預判之後的事情,說不定你若真的與那東西合體,會控制不住你自己,到時更多的人會陷入危險之中。」

  南榮嫿思索了一會兒,輕輕吐出一口悶氣,「嗯」了一聲。

  這是她第一次,不是因著沈臨鶴,而是從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感受出發,認真思考『百姓』這個詞。

  只說了幾句話,沈臨鶴便渾身乏累,身上的傷口也開始扯著一般的疼。

  他慢慢閉上眼休息,可心中卻一直重複著南榮嫿方才那句話:

  「若我早些與那東西合體…」

  早些?

  難不成,她先前便已有了別的打算?

  -

  博陽宮中,傅詔垂手而立。

  今日,李未遲心情頗好,昌南郡曲河縣小漁村的事已經調查得差不多了。

  郡守白弘量,也就是白熙慧的兄長,為了一己私慾隱瞞船隻撞礁擱淺一事不報,且雇兇殺害曲河縣原縣令及小漁村里正,還妄圖控制小漁村村民。

  由此一事,又牽扯出他定期為白熙慧匯銀錢,白熙慧在京中朝堂上下打點,不少官員都有涉及。

  李未遲喝著茶,方才才下旨追削熙慧太妃的封號,貶為庶人,與五公主李夢甜一起從皇陵中移出,不再享受皇家供奉。

  傅詔略略抬眸看了李未遲一眼,心中感嘆此人布局近二十年,如藏在暗處的虎狼一般隱忍不發,步步為營。如今大權在握,向曾欺辱過他的人報了仇。

  尋常人哪有這般心性?

  「上次與你說的謝家嫡女一事,你考慮的如何了?」李未遲的聲音都輕鬆了許多。

  傅詔一愣,沒想到李未遲又提起此事。

  李未遲看他神情,無奈一笑說道:

  「真是妾有意郎無情啊!我上次本就只是激一激你,沒想到你真不願娶她。

  謝坤乃我朝重臣,一輩子忠心耿耿,我不能不考慮他女兒的婚姻大事。」

  見傅詔還是垂眸一聲不吭的樣子,李未遲繼續說道:

  「謝家嫡女曾差一點嫁於李赫全,由此與謝府相匹配的京中高門子弟若沒點膽識是萬萬不敢娶她的。

  而那些想要借謝府之力攀登仕途階梯的,謝府定然看不上。

  待以後謝家家中兄弟成了婚,哪有養著孤姐一說的?

  由此,謝家嫡女便只有兩條路可選,第一條便是青燈古佛一生,可憑著她的聰慧和能力如此未免太過可惜,第二條便是成為我大慶國的皇后了。」

  頓了頓,李未遲又補充道:

  「當然,前提是你不願娶她。」

  李未遲看著傅詔,沉默著等他的回話。

  傅詔面色微凝,半晌後才開了口:

  「臣…心中尚有一人。」

  李未遲重重嘆了口氣,擺了擺手不願再提此事,似乎對傅詔的冥頑不靈有些無奈。

  將杯中茶慢慢飲盡,李未遲神色認真了些,沉聲問道:

  「上次…讓你去查靈安寺的事,如何了?」

  傅詔雙手在身側握成拳,默了片刻,忽地抬起眸子不答反問道:

  「聖上信沈家嗎?」

  第471章 挖牆腳

  這話一出,李未遲神色一冷。

  傅詔敢如此問,當真是無所畏懼。

  如此窺探聖心,也不怕龍顏大怒。

  不過李未遲自然沒有大怒,他神情慢慢緩和下來,半晌後竟輕笑出聲。

  「看來你查到了什麼。」

  傅詔見他沒有發怒,心中稍安,但依舊不曾輕心。

  他確實尋到了靈安寺下的山洞,當他看到那數不清的軍械時,心中既震撼又擔憂。

  他是將軍,真正上過戰場的將軍,他明白這些軍械代表了什麼。

  那可是五萬將士的軍械啊,武器有了,沈家一聲令下舊部入京,那江山易主不過幾日之功…

  畢竟整個京城的護城軍、金吾衛、禁軍、御前侍衛加起來才不過幾千人…

  「靈安寺的慧明方丈前日圓寂了,如今靈安寺的主持名了煦,是慧明方丈的大徒弟。」

  傅詔想到此人,眉頭皺了皺,「我並未向其表明去意,可那日去山中,此人分明帶著我往一處山洞的方向尋過去。」

  「哦?」李未遲眸色沉沉看著傅詔,「所以,軍械在山洞中,而那名新上任的主持生怕你尋不到?」

  傅詔點了點頭,「我心中疑惑,因為靈安寺下藏有軍械一事若是降罪,靈安寺必定逃不過,可此人卻毫不在乎。」

  說完,傅詔見李未遲沉默不語,眉宇間沒了方才的輕快,一顆心又不安起來。

  「沈家…」

  傅詔剛開口,卻見李未遲一抬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我知曉了,退下吧。」李未遲明顯情緒低落,不願再多說。

  傅詔拱手行禮,而後返身出了殿門。

  剛走上迴廊,正巧看到厲忠端著一個托盤走來,托盤中放著瓷盅,想來盛著給李未遲燉的湯。

  二人擦身而過時,厲忠一下頓住了腳。

  「傅將軍。」

  傅詔停下腳步,回身朝厲忠看去。

  此人並非從小入宮,他入宮淨身之時已然十三歲了,比小時就淨了身的人要多受不少罪。<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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