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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小太監只在空中掙扎了幾下便沒了生息,如同一塊破舊的抹布了無生機地耷拉著。

  從始至終,南榮嫿都沒有挪動一步,她眼睜睜看著本已經死去的小太監好端端地出現,看著他驚恐的模樣以及最後被白綾纏住生命急速消亡的樣子。

  南榮嫿連神情都未曾變過。

  房中又重回一片死寂,南榮嫿緩緩抬起一隻手,隨著她的手指在空中描摹出一個繁複的花紋,周圍的一切好似如波浪一般有了紋路。

  待那圖案即成,南榮嫿輕輕將其向外一推,那複雜的花紋漸漸蔓延至房間各處。

  南榮嫿輕喝一聲:

  「破!」

  眼前的場景一剎那碎裂成渣,定睛一看,此刻的房間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四周空空如也,沒有銅鏡、沒有白綾、沒有被縊死的小太監。

  房中的兩扇雕花門依舊緊閉著,好似方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南榮嫿垂眸思索,想來方才看到的經過便是小太監死前的情景了。

  若是普通人看到眼前這一幕,要麼嚇得昏死過去,要麼想辦法救人。

  可若踏入那幻境半步,便也別想活著出來了。

  想起小太監死前,看著銅鏡一臉恐懼的模樣,想必操控這一切的人便藏在了銅鏡中。

  可為何只有小太監能看到,她卻看不到呢?

  正思索著,忽聽另一扇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南榮嫿眸光一閃,這後殿中竟還有人?

  但這腳步聲聽上去有些奇怪,好似雙腳是在拖著地走路,聲音不急不緩,可片刻後已是停在了房門前。

  南榮嫿就站在房門正前方不遠處,與外面的人僅隔著一扇雕花門。

  外面的人沒有動,她便也沒有動,似乎在較勁誰更沉得住氣。

  約莫過了半炷香的時間,門外的人終還是耐不住伸手推開了房門。

  南榮嫿與其面對面的一瞬間,有些怔住了。

  門外,竟又是那名死了的小太監?!

  不過,眼前並不是幻象。

  這確確實實是小太監的身體,只不過這小太監沒有一絲氣息,只是一副被人驅使的空殼罷了。

  只見這小太監目光呆滯,胳膊直直垂在身側,他的腳以詭異的姿勢定在地上。

  之前的幻境中,小太監曾經應承過他會聽從那人的吩咐,那人想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這句話想來便成了小太監與那人的契約,契約既成,小太監就算死,也得聽從那人的話。

  小太監先是活動了一下他的嘴,似乎許久未曾開口,這嘴用得很不順暢,只發出了一些『咔』『嘎』的聲響。

  片刻後,他才試著開口說話:

  「南榮嫿,你想,尋我嗎,來吧,我就在,後殿。

  若尋不到,你的身體,我,要了。」

  第370章 孤家寡人

  小太監聲音僵硬,說話磕磕絆絆。

  南榮嫿琢磨了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

  原本藏在鏡中的那東西讓南榮嫿在後殿中尋他(她),若尋不到,那南榮嫿的身體便歸他(她)所有了。

  這交易,著實不太公平呢…

  南榮嫿神色漠然看著那小太監的眼睛,說道:

  「我若是答應了,便是與你定下了契約吧。」

  那小太監原本呆滯的雙眸開始緩慢地轉動,一直到與南榮嫿視線相對才停下。

  他似乎搞不懂南榮嫿為何知道契約一事,只盯著南榮嫿看,並沒有作聲。

  南榮嫿的唇角慢慢勾起,她的手指輕輕撫過燈籠提杆,而後緩緩開口道:

  「若想讓我應下,不是不可,但是你須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小太監歪了歪頭,音調僵硬道:

  「什麼,條件?」

  南榮嫿神色未變,不急不緩說道:

  「若我尋到你,你需將我想要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告知於我,然後自毀於世間。」

  小太監的雙眸一點點瞪大,神色又變得呆滯起來。

  南榮嫿也不著急,二人隔門而立,各有心思。

  過了一盞茶時間,小太監僵硬地張開了嘴,說道:

  「好。」

  隨即,他側了側身讓開了通向密室的路。

  然而南榮嫿卻並未向里走去,反倒是轉回身來,沿著來時路往外走。

  小太監見她的動作,頓了許久,才緩慢地拖動著雙腳跟在了南榮嫿的身後。

  -

  廣華殿中,沈臨鶴將在柳眉館中所遇之事和窈蝶說的話原原本本告知了李未遲。

  李未遲坐於殿中上首,神色有些凝重。

  看了看坐於側旁圈椅上把玩著茶盞的沈臨鶴,李未遲暗暗嘆了口氣。

  「若是以往,你定會不假思索地決定去毀掉那十萬蟲卵,」沈臨鶴見他遲遲不作聲,故作輕鬆道,「如今掌了大權,倒是瞻前顧後起來了。」

  李未遲的眉頭幾不可察地一蹙,而後很快恢復了神色。

  「如今我雖剷除了部分異己,可朝堂之中還隱藏著一些對我懷有二心之人,那些人如同豺狼,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會竄出來咬你一口。」

  李未遲一邊捏著眉心,一邊閉著眼睛說道:

  「朝堂不穩,此時若再派兵前往縉國,做第一隻出頭鳥,很有可能變成內外夾擊之勢,到時怕是哪頭都顧不得啊!」

  沈臨鶴點點頭,說道:

  「你說得對。」

  李未遲有些意外地抬起頭來,他原以為沈臨鶴會提出相反的看法,可沒想到他竟會直接附和。

  二人四目相對,沈臨鶴看了看李未遲眼下的那抹青色,笑道:

  「這位置怕是不好坐吧,這才多久,你看起來倒像是老了好幾歲!

  再這樣下去,以前拿來塗臉的粉又要重新拿出來用了。」

  聽著沈臨鶴一如往日的打趣,李未遲心中的煩悶略略消退了些。

  遲疑了片刻,他終還是拿起手邊放置的一摞奏摺,起身向沈臨鶴而去。

  將那些奏摺一股腦兒地塞給沈臨鶴,李未遲乾脆在沈臨鶴旁邊的圈椅上坐下。

  沈臨鶴看著一懷抱的奏摺,腦仁都開始突突的疼。

  他神色莫名地看向李未遲,說道:

  「你這是做什麼,這可是奏摺,我不屬內閣,可是看不得!」

  說著,他就要將這一摞奏摺扔回李未遲懷裡。

  李未遲早有防備,一伸胳膊,又把奏摺推了回來。

  「若不是你非要守著那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不走,我早就將你扯進內閣裡頭了,也得讓你好好感受一下每日如雪花般的奏摺的威力。」

  沈臨鶴嫌棄地搖搖頭,他寧願在外查案,也不願守在一方小小的木桌子前,將這小冊子一本一本地翻。

  不過沈臨鶴自不是守禮之人,既然三皇子都讓他瞧那些奏摺了,他便挑揀了幾個來看。

  這一看,卻是愣住了。

  他隨手翻開的這幾本奏摺,無一例外全是請求李未遲為他加官進爵。

  奏摺中寫道沈臨鶴是如何英勇無畏,從太醫院的熊熊烈火中將三皇子救出,三皇子才得以掌大慶國大權。

  更有甚者,竟用李未遲的『救命恩人』來形容沈臨鶴。

  「嗤!」沈臨鶴沒忍住,一聲冷笑出口,「這挑撥離間得也太明顯了吧!」

  李未遲沉默片刻,才說道:

  「當年皇祖父與你的祖父沈老國公不也是一樣嗎?」

  沈臨鶴唇邊的笑意隱去,當年慶啟帝即位,隨後誇讚沈老國公的奏摺便紛紛揚揚送到了慶啟帝的書桌上。

  字裡行間,竟將沈老國公的功績描述成天上有地上無,如此一來,便是慶啟帝也蓋不住沈老國公的風頭了。

  最終,老國公自願退出朝堂才將這些風言風語平息了下去。

  可就此,一身武功卓越的老國公再沒有了施展之地,且此後,沈家人即便再有才能也只能韜光養晦,不得施展。

  李未遲的身體靠到了圈椅上,他不知望著殿中的哪處,也好似哪處都沒看,只顧著念叨久遠之前的記憶:

  「我記得我那時還小,父皇總愛去重霜宮,其實他那時也才登基沒幾年,心裡頭也都是為國為民的抱負,一心想做出些事來證明自己。

  然而皇祖父的功績太過耀眼,無論父皇怎麼追怎麼趕都不可能趕得上,而偏偏有人總拿他與皇祖父比。

  我母妃釀的酒甘醇可口,讓人飄飄然又不會一醉不醒,父皇每次來總要喝上一壺,心裡的事便會拉著母妃和我傾吐傾吐。

  我還記得,他那時總說高處不勝寒,皇帝不過是孤家寡人而已。

  彼時我不懂,還說父皇不是孤家寡人,父皇還有母妃和我。

  這話逗得父皇哈哈大笑。」

  李未遲的神色有些疲憊,他略略側臉,看著沈臨鶴道:

  「我如今倒是有些明白了,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太過窄小,只能容得下一個人,於是但凡坐上去的,終有一天都會變成孤家寡人。」<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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