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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翅膀越伸越長,蟲子的體型也越來越大,最後竟有人拇指那般大小。

  西園勾唇一笑,看著阮眉的目光中儘是得意和殘虐。

  他輕聲對那蟲子說道:

  「去吧。」

  話音剛落,那蟲子便撲扇著翅膀朝阮眉而去!

  「這不是蠱蟲…」南榮嫿的目光並未隨著黑色的蟲子移動,而是一直凝在西園的身上,「他竟有這本事,可以與蟲子交流?」

  那隻飛蟲的速度越來越快,如一支暗箭一般向著阮眉飛射出去。

  與此同時,窈蝶動了。

  她身上的披風掉落在地上,瘦弱的身軀迸發出強勁的力量,在這清晨的後院中,她如一隻真正的蝴蝶扇動著翅膀。

  窈蝶擋在了阮眉的身前,西園的面色一下驚恐起來,他慌張大喊:

  「快回來!」

  不知喊的究竟是窈蝶還是那隻黑色的飛蟲。

  然而一切已經來不及,飛蟲從窈蝶的眉心穿入,留下了一個拇指粗的小洞。

  瞬間,血從這小洞中泂泂流出,順著窈蝶的鼻子、嘴巴、下巴一滴滴地往下落。

  窈蝶眼前的世界,一切好似在這一瞬間靜止了。

  她的眸子望著天邊已然發著微紅色光芒的朝霞,那朝霞多美啊!

  只可惜被院外的竹林擋住了大半。

  這朝霞窈蝶曾看過無數次,也無次數地幻想過,若從山上看去,毫無遮擋的朝霞一定更美吧!

  可是,她一輩子都沒有邁出過柳眉館的大門。

  窈蝶的身體不自覺地發軟,她再站不住,向一側倒去。

  隨後落到一個竹香味的懷抱中。

  阮眉的面容呆滯,只有眼淚從眼眶中一滴滴落下。

  他這才驚訝的發現,眼前的少女怎這般瘦,抱在懷中竟沒什麼分量。

  窈蝶聞著鼻尖的竹子香,嘴角揚了起來。

  她聲音虛弱又斷斷續續道:

  「我小時候,父親從未抱過我,每次哭,是你抱著哄我。

  我有一次,在院中漿洗衣服,我那時候小,洗的慢,洗到半夜竟然睡著了,是你把我抱到房間的。

  我的臉總讓你想起傷害了我父親的那個女人,所以你沒法對著這張臉說出溫柔的話,我不怪你。

  你對我冷言冷語,可其實你比任何人都要在乎我,都更明白我。

  我也知道你的孤獨和難過,你從不讓我出柳眉館,甚至很少出後院。

  可你,又何嘗不是,把自己的心困在了這裡?

  阮眉,放自己自由吧…」

  第355章 深意

  窈蝶說話時,眼睛並未看著阮眉,她只定定地看著頭頂的天空。

  冬日早上被霞光映紅的天,真美。

  而她,也終於可以離開這困了她十五年的地方了…

  後院外的竹子有幾棵長得過於高大,斜斜地往院子這邊伸展過來。

  寒風一吹,枯黃的葉子紛紛掉落。

  有一些被風吹到窈蝶的綢緞裙子上、長而柔軟的頭髮上。

  阮眉先是將這些枯葉一片片從她的身上摘下來,他神色認真又虔誠,好似在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隨後他才看著窈蝶瞳孔已經散開的雙眼低低說道:

  「我本是個讀書人,家中親人都指望我考取功名,為阮家增光,可那次落榜失意買醉之時,見到了你的父親。

  從我第一次見到你父親的那天開始,我的心,就已經不得自由了。

  我們如此投契,引為知己,我對他情意漸濃,但這份情,我不敢說出口。

  我怕說出了口,這知己,便也做不成了。」

  阮眉抬頭,雙眼通紅地望著天邊將將升起的朝陽,嘆道:

  「自由?這輩子何嘗得到過自由?又如何放自己自由呢?

  前二十年被家族的責任和期望捆綁,後來被我心中那份難以言說的感情鎖住,再後來這柳眉館上上下下近百人哪一個不是指望著在這世道中混口飯吃?我一旦入局,便與那些人綁在一處,這麼多年的利益糾葛,如何能脫身?」

  阮眉復又垂下眉眼,溫柔地看著窈蝶,輕聲道:

  「不過,如今好了,他們既然不管柳眉館的死活,那我也就不必再顧及他們,反正我如今這世間也沒什麼值得我留戀了…」

  他的嘴角慢慢勾起笑意,往日慈和的一張臉,此刻看起來猶如從陰曹地府里來的妖怪。

  阮眉聲音輕緩,說出口的話卻讓人心中震顫:

  「如今,你死了,我也什麼都沒了,又怎能讓那些人好過?對麼,窈蝶?

  既如此,便全都毀滅吧!大家都一起下地獄!」

  後院中一時無人開口,眾人眼見著往日這慣會迎來送往、在官員富商的圈子裡混得如魚得水的阮館主,在失去了一切之後,墮入深淵的樣子。

  半晌的沉默之後,陸光遠才沉聲開了口:

  「你只感嘆情難出口,世道艱難,可在你手中沒了數條人命也是真的!

  你殘忍虐殺他們的時候,怎不想想他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說不定他們同你一樣,心中亦深埋著一個人,也嚮往著地窖之外的自由!

  沒有人性之人,不值得憐憫!」

  隨即他轉頭向柳聞使了個眼色,柳聞這才從心中的悶痛中清醒過來,長舒了一口氣,吩咐衙役將阮眉押回大理寺受審。

  阮眉將懷中已經冷了的屍體輕柔地放在地上,還不忘為窈蝶整理了一下耳邊的碎發。

  最後深深看了一眼窈蝶的臉,他這才起身,沒有一絲反抗之意,面上帶著陰冷的笑容伸出手去,任由大理寺的衙役為他戴上了鐐銬。

  可正當衙役們要押著阮眉走出後院時,卻被一行人擋住了去路。

  是一隊金吾衛士兵。

  在金吾衛身後,身穿冷硬鎧甲、腰配長刀的傅詔大步走了進來。

  他先是掃視院中一圈,待看到與沈臨鶴並肩而立的南榮嫿時,目光頓了片刻,然後很快移開了。

  他冷聲說道:

  「金吾衛接三皇子命令,柳眉館館主阮眉私用酷刑,害人性命,此案交由金吾衛負責。」

  說罷,他朝金吾衛士兵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將阮眉帶走。

  阮眉一臉不屑,幽幽說道:

  「我還當他們多麼有底氣呢,不怕我把那些破爛事抖落出來,沒想到他們的面子倒是大,竟是讓三皇子都出面了。」

  金吾衛士兵上前要從大理寺衙役手中將阮眉押過來,可柳聞往前一步擋在了阮眉身前,他一臉怒容道:

  「明明是我們大理寺先發現的地窖,安平郡主的案子也是由我們大理寺負責,從始至終都沒有金吾衛什麼事,怎麼這會兒突然冒了頭?!

  莫非,你們當真是受人指使,押了阮眉回金吾衛就是為了堵住他的口?!」

  傅詔面色一沉,往柳聞身前邁了一步。

  柳聞瞬間便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他咬了咬牙,堅持著沒有後退。

  傅詔神色肅然道:

  「安平郡主的案子確實由大理寺負責,金吾衛不會插手,可這地窖命案是三皇子親自下令交給金吾衛,柳評事的意思是三皇子要堵住阮眉的口嗎?!」

  柳聞抿了抿唇說不出話來,三皇子如今是掌權人,是以後的大慶國聖上。

  他的命令,是一介小小的大理寺評事敢置喙的嗎?

  正僵持間,一道似笑非笑的聲音響起:

  「大理寺與金吾衛都是聽從聖上和三皇子的命令,既然三皇子有令,那我們大理寺自然遵從。」

  眾人轉頭看去,見是沈臨鶴正不急不緩地往傅詔和柳聞這邊走。

  他停在幾步遠的地方,桃花眼微微彎著看向傅詔,「傅將軍既然負責地窖命案,想來已經了解了一些案情,阮館主言辭之間頗有深意,我等必定相信傅將軍不光能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還能順藤摸瓜,在渾水裡摸出幾條大魚來。」

  沈臨鶴笑意更深了些,緩緩道:

  「你說是吧,傅將軍?」

  傅詔的目光從沈臨鶴身上挪開,看向目含嘲弄之意的阮眉,他不願與沈臨鶴打太極,只簡短說道:

  「我金吾衛自會將事實查清。」

  說罷,他一揮手,說道:

  「走!」

  隨後先一步離了後院。

  金吾衛士兵有三皇子的命令自然有底氣,他們一把將阮眉從大理寺衙役手中搶了過來,押著離開了後院。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離開時還差點撞倒了擋著路的柳聞。

  柳聞攥緊了拳頭,一張臉氣得通紅。

  陸光遠也緊繃著臉,他在大理寺任職這麼多年,因著與金吾衛所轄之事時有重疊,所以免不了有打交道的時候。

  先前也有案件歸屬難以定奪,可從不像這次一般。

  畢竟同屬京中府衙,抬頭不見低頭見,無論如何相互看不順眼,面上總得過得去。

  而這次,倒有些針鋒相對的意思了。

  而且安平郡主的案子和地窖命案明明同屬柳眉館案件,證人和當事人均是同一批人,卻被分成了兩個毫不相關的案件,分屬大理寺和金吾衛負責。<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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