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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莉亞的記憶不全,關於異瞳的那部分記憶與知識,應該連接著虛實、精神那兩個權柄,只有在權柄完全回歸後才能取回。

  但從莫馭所知進行推理總結的話,如今他已經明白,世界意識就像是主腦AI,她並非一位由人登神、從一開始就具有理智與人性的神明,而是神明之上的、類似無機物的意識集聚體。

  她與人類並非一個物種,即使意識上有所相通,卻不足以讓她完全理解人類的情感。

  世界意識具有力量,但就像所有的AI那樣,需要學習、進化,才能正常的辨識好壞,她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情感愛恨,只為了整個星球、整個世界的存續而運轉。

  根據莫伊烏傳承的知識,在那個古早的年代,完整的、尚且年幼的世界意識難以控制自己龐大的力量,只有神魂強大、具有天賦之人可以聽到世界意識的聲音而不陷入瘋狂,甚至他們未必能輕易地,直接理解世界意識的「言語」,需要猜測、解讀與翻譯。

  那時的世界意識,也無法像如今一般隨意地發放錨點,那對承受之人也是極大的壓迫,一不小心就會把人弄死弄瘋。

  放在克蘇魯文化中理解一下的話,世界意識大約是一種能類比為古神的存在。

  ——只是類比而已,真要說起來,世界意識的位格更高。

  天賦異稟之人的誕生屬於基因配對組合的隨機事件,一個時代之中可能百花齊放,也可能一無所有,世界意識或許沒得挑選,也或許並未曾想過要挑選。

  她就像一個廣播電台,對著所有人廣播,有的人渾然不覺,有的人崩潰或陷入瘋狂,少數人則能與她對話。

  從那些關於世界意識的傳說,以及現在莉亞的表現來看,世界意識或許也很喜歡那些能和她正常對話交流的人。

  ——誰會不喜歡能與自己對話的弱小生命呢?

  哪怕是螞蟻們突然在人的腳邊拼出文字,人類大約也會願意停下腳步,仔細觀測這些具有了意識的生命,甚至會願意給它們提供一些幫助:比如丟下一塊糖果,倒下幾滴水滴,把其中一兩隻螞蟻湊成一對……

  而人們在做出這一切舉動的時候,絕非為螞蟻而考慮,單純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世界意識便像是那個養著一群奇特螞蟻的人。一開始只是新奇有趣,便滿足一些要求、給予一些指引,收取一些崇拜與信仰……

  至於兩方逐漸在相處之間產生感情、互相交流互相學習……那又是極為久遠的時間之後的故事。

  也就是異瞳鑽了時間早的空子,要是再遲些年,或許他就騙不到世界意識的權柄了。

  而世界意識破碎之後,她的碎片變得弱小,她發出的聲音對於這星球上的物種不再是極為龐大的精神壓迫,反而有更多的人能聽到她的聲音,與她溝通。

  世界意識甚至能開始將錨點賦予那些不具有力量的人類,而不會對他們產生傷害了。

  她開始飛快地學習。從理智清醒的人們所擁有的神魂意識之中直接獲得認知,比從意識混亂分不清生前死後的靈魂中尋找有用的信息要容易得多。

  如果說從前數百人的靈魂才能讓世界意識完全理解一件事,那麼現在或許只需要一兩個邏輯清晰的智者。

  凌駕於這個世界之上的龐大意識體開始像Ai一樣飛快地進化,而這種進化,或許也驚嚇到了異瞳本身。

  第1203章

  「異瞳大約天生就對生命沒有任何的敬畏與同理心,他奶奶的恨、族人的迴避與忽視,都助長了這一點。」

  荀子曾提出人之初、性本惡,唯有教化和律法能夠約束人性,莫馭深以為然。

  圖納一族的人顯然不想將父親的罪孽施加於孩子,但異瞳的母親卻不打算接受這個孩子……雙方博弈拉扯之後的結果,不知怎地就變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狀態。

  眼不見,心便不煩。可他們又不想把仇恨或偏見延續到下一代的孩子們身上,於是選擇了對孩子們隱瞞。

  比起大人們的迴避,那些小孩更容易接受澤拉克。

  他們會與他一同玩耍,一同幹活;但小孩又是天生殘酷的生物,他們能敏感地捕捉到大人們的情緒,又會將這些情緒反饋到澤拉克身上。

  於是事情變得詭異了起來。

  對於澤拉克而言,孩子們不是可以疏解內心苦悶的朋友,而是導致他苦悶、嫉妒、自卑的加害者;可真要說誰加害了誰,那麼整件事情里唯一的罪人只有澤拉克那未曾謀面的父親。

  除了養大澤拉克的奶奶,所有人都告訴他,他並非是罪人,也只是一個受害者。

  人們只是不知道該怎樣去對待他。

  可大人們放任、迴避的結果便是一種慫恿,無人管束之下,澤拉克對一切惡果沒有任何敬畏之心。一旦他想做什麼,便就這麼做了。

  哪怕是奪走一條又一條的性命。

  「謊言的一次次成功,力量帶來的為所欲為的甜美快感讓他著迷,從而尋求更多的力量。他想要成為無人能及的世界之上,大略便根源於此。」

  莫馭繼續分析道:「而他小時候一無所有,有天賦卻不被人認可,則激化了他嫉妒、自私與貪婪的性格。

  在普拉死後,他竊取了普拉的身份,抹去了自己的存在,給了自己一個全新的開端。

  普拉是圖納部落族長的兒子,是既定的下一任族長與祭司,他的身份比異瞳自己的乾淨,又有著更高的地位。」

  「不僅如此。」伊亞利恩補充道,「我在記憶里看到,普拉靠著澤拉克與世界意識進行溝通,聲名遠播,周邊的許多部族都聽過他的名號。

  澤拉克頂替了他的身份,便又拿回來了他攢下的名。

  這些便是異瞳所獲得的第一筆信仰。」

  「異瞳那麼早就開始計劃攀登神階,成為神明了嗎?」莫馭驚訝道,「他又是從哪裡獲得的知識呢?

  從圖納部落那裡嗎?」

  「想去看看下一段記憶嗎?」伊亞利恩問,「不過您最好休息一下吃點東西。」

  於是莫馭就像一個迫不及待想要接著打遊戲,但卻被家長喊去吃飯的少年那樣,三下五除二地往嘴裡倒完了小徒弟送來的飯菜,再咕嘟咕嘟灌下一杯咖啡,神清氣爽地一抹嘴:「我又可以了!」

  兩人再度封閉了法師塔,進入了一段新的記憶之中。

  在這段記憶里,異瞳已經被那個「救」了他的人帶入了新的部落,定居了下來。

  這個部落的人叫他普拉,將他當作是圖納部落活下來的唯一一位星選之人。

  說來也諷刺,這唯一倖存者的身份,倒是給這個兇手增添了不少「被世界意識選中」的神秘感。

  ——然而這也是一種謊言,因為直到世界意識分裂,並將一片碎片給了某位神明之前,她都不曾選擇過任何人。

  人們總是喜歡將自己擁有的天賦歸功於上天的賞賜,從而忽略了自身本身的價值與努力。

  有的人喜歡這種仿佛被世界、神明與未知力量眷顧的人生,而有的人卻將之視為一種抹殺自己成就的詛咒。

  人與人的悲歡與喜樂本就並不相通,一人之蜜糖,或許是另一人的砒霜。

  莫馭好奇,異瞳在其中又算是哪一種人呢?

  新部落名叫伊薩卡,它依山傍水、風景秀美,離圖納部落的原址大約隔著三座山頭與一座峽谷。

  他們平日與圖納部落來往不多,只在逢年過節部落之間群聚、互通有無售賣商品的時候才會往來,但這次泥石流災害發生時,他們仍是順著世界意識的指引前來救援了。

  在這個世界意識掌控下的魔法世界中,此時尚處於原始時代的人們都十分淳樸,即便不同部落也會遙遙照看,發生災難時也會在世界意識的指引下互相救援、互相幫助。

  伊薩卡的星選之人,是一位110歲高齡的老婆婆,她生命的燭火已經快要燃盡,時不時就會陷入老年痴呆的迷茫與過往的回憶之中,給予的啟示也時靈時不靈,丟失一些信息是常有的事。

  但她在泥石流之災中,或許因為世界意識不停地循環一段簡單信息的關係,她準確地報出了整段警示。

  老太太對於澤拉克的到來沒有任何抗拒,她像是有陷入了老年痴呆之中,笑嘻嘻地把澤拉克當做了女孩子,一直叫他拉雅。

  這將偽裝成普拉的澤拉克嚇了個半死,因為他的母親的名字就叫拉雅。

  不過,他看起來並沒有太過慌張——莫馭湊近了能看見他脖頸後豎起的汗毛和不停冒出的冷汗,但顯然伊薩卡部落里的人們都沒有這麼細緻的觀察力。

  他們把「普拉」當做了一位不幸地失去了家人與整個部落,又幸運地保住了自己生命的,被世界意識眷顧的人,而「普拉」本人並沒有反對這個說法。

  他似乎非常享受著這種萬眾矚目,眾星捧「日」(這個世界沒有月亮)的感覺。

  他假借在泥石流中受了傷的藉口,用繃帶把自己的脖子、臉和一邊的眼睛都包了起來,淳樸的部落人沒有懷疑他的說法,甚至為他的受傷而難過、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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