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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他微勾唇角,「仙醫是何人暫且不論,少主可知那位醫者為你驅魔時,腹中正孕育著骨血?」

  季無月頷首,舊時護衛確實是這樣說的。

  吳抱朴撫著鬍鬚,目光驟然裹挾上悲憫之色,「那是個可憐孩子,還未臨世,便被少主體內魘息浸透經絡,一輩子要受魔氣噬心之苦。仙醫當真是菩薩心腸,舍了親骨肉換少主平安。」

  季無月喉間驀地發緊,不知為何心底隱隱不安,他問:「……那個孩子,如今何在?」

  中年男子瞳中幽光流轉,哀聲道:「仙醫當年懷著的,正是小姐啊。」

  季無月五指驟然收緊,指甲狠狠掐入掌心。

  荒唐。

  何其荒謬。

  原來阿窈受的苦都是為他所受,他卻曾因阿窈的魘息百般厭嫌過她,若沒有自己,阿窈該有更好的人生,而非在季家被困七年。

  那些魔氣啃噬心脈的苦痛,旁人背地裡的白眼與苛待,本都不該是她該承受的,本該是自己受的。

  他曾怎敢用「邪魔」二字傷阿窈的心。

  他原是配不上她的。

  少年踉蹌後退撞上廊柱,眸中光彩熄滅,伴隨著歉疚的是心底翻湧的懼意,他急問吳叔,「阿窈……阿窈可知曉此事?」

  聽到否定的回答,懸空的心臟重重落回胸腔。

  絕不能讓她知道,她若知道了,定然怨了他,不會再與他在一起了。

  縱使要耗盡餘生來償還對阿窈的虧欠,他都要深埋這個秘密。

  季無月垂首自嘲,他實在是一個卑劣至極的人。

  第96章

  再回到從前的房間,傅窈的心境已和從前大不相同。

  她在桌案前坐下,案上斜插著幾支素白的花,另一端則摞了許多封自己曾和沈澈案往來的信件,她掃了一遍,當時的自己滿心都是想如何逃出去,怎麼都想不到有一天居然開始期待起與季無月成親。

  她在桌邊輾轉,又跑到榻上趴了會。

  窗外蟬鳴陣陣,午後暖陽斜灑下來,微風輕拂中,少女眯了眯眼,便覺困意來襲。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出現一道修長人影。

  「阿窈。」

  少年輕扣門扉,小心翼翼的語氣。

  榻上人抖了抖眼皮含糊應了聲,她都快睡著了。

  「我給阿窈挑了幾匹料子,約莫一會就有婢女來為阿窈量體裁衣。」他語氣有些滯澀,想到吳叔說的那番實情就心裡苦澀,分明人就在屋外,卻不敢進去看她一眼。

  屋外人頓了許久,傅窈迷迷糊糊睜眼,以為他都走了時卻發現人影還在原地,語調慵懶道:「你還在那做什麼,我都要睡著了。」

  屋外人方如夢初醒,聲氣又弱三分:「……我還挑了幾件新衣裙,阿窈一定要試試。」

  「知道了。」

  榻上人好像有些不耐煩,翻了個身就沒再理會他。

  季無月堪堪收回眼,步子一撥往後山的方向去,他要去修補鎖妖大陣。

  他此番回來,總覺得吳叔所為疑點重重,待解決完魘魔,他定要徹查闔府上下。

  *

  一盞茶後,傅窈被悄然現身的婢女驚動。

  迷迷糊糊睜開眼時,婢女正伏在榻邊,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看。

  「奴婢要為小姐量體裁衣。」婢女臉色木然。

  傅窈支著身子坐起,任其執尺丈量肩寬腰圍。待布帛摩挲聲漸歇,侍女捧起另一疊在案頭的衣裙:「少主親手擇的衣裙,煩請小姐試衣。」

  傅窈沒動,忽而問了句:「你手怎麼了?」

  她的動作怎麼這般僵硬,莫不是做活時傷了胳膊。

  侍女動作凝滯,脖頸微偏凝望她,仿佛不解其意。

  接著雙唇翻動,又說了一遍:「請小姐更衣。」

  話音未落,指尖已探向少女腰間絲絛,妃色衣裙被卸下,露出瑩潤雪白的雙肩,婢女唇角微勾,將素白衣裙層層裹上。

  不知為何,穿好新衣的剎那,她突覺心頭惴惴,傅窈還以為是午睡被驚擾的緣故,目送婢女離去後,便又要躺會榻上再小憩片刻。

  可那股惴惴不安愈甚,一股刺痛沿著脊骨炸開,她腦中突然迸出一道聲音,本該沉寂的習通像是被踩到了尾巴般吼起來:「鎮魔符!你身上全都是鎮魔符!」

  與他話音同時落地的,是周身愈燃的灼燒感,她幾乎立時就脫力跌在地上,低頭時才發覺硃砂咒文自裙褶滲出脈絡 ,密密麻麻的硃砂符籙近乎將素白的衣裙染得猩紅。

  額前沁出冷汗,少女蜷縮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她試圖褪去衣裳,可裙裾寸寸收緊,她根本動彈不得,只能清楚地感知著一股又一股扎入脊髓的痛意。

  「他還是想殺你,你從蓬萊鏡里不都瞧見了麼!」習通急切開口,「快把那破銅板丟了,讓我融合陰泉接管你的身體,眼下唯有我能保你性命!」

  鎮魔符鎮的了現在虛弱的魘魔,可制不住與陰泉相融的他。

  傅窈耳畔響起季無月走前的那句「一定要試衣。」,執拗地撥動了傳訊戒,戒指微亮,那頭卻沒有回應。

  他為什麼不應,她好疼啊……

  在她以為自己就要死去時,視線里閃過白衣女冠的衣角。

  *

  季無月從後山折返時,半路碰到急尋他的楚雲渺。

  那時他才知道阿窈出了事,危在旦夕。

  他趕回府,見搖光守在她身邊,榻上少女眉頭緊縮,正痛苦地痙攣著。

  「她如何了?」少年聲線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意。

  「拜你所賜,中了鎮魔咒,現在鎮魔咒解了,卻被魘魔反噬。」女冠聲音極冷,「季少主,你到底是歡喜她還是要害她。」

  季無月瞳孔驟縮,他瞥到散落在地的素白衣裳,裙面上布滿可怖的硃砂紋路,正是密密麻麻的鎮魔符。

  季無月素來只用銅板為媒介引陽泉為傅窈鎮魔,便是因為她的身子不能直接接觸陽泉或是旁的鎮魔術,如果不然,便會被符籙或陽泉灼傷。

  眼下情景他來不及思索是誰的手筆,忙上前試圖為她引渡陽泉,豈料榻上人卻往床角瑟縮。

  「阿窈……」他指節微顫,她在怕他。

  「你是不是,還在怨我害死了柳伯母。你若是還耿耿於懷,那便一劍給我個痛快。」

  纖指攥緊被角,冷汗順著蝴蝶骨蜿蜒而下,她眼角划過因痛意溢出的淚,「這樣,折磨得我好痛。」

  看著傅窈眸內的畏懼與驚惶,他更是心痛到無以復加。

  季無月掌心拂過她發間銅物,陽泉靈力源源不斷湧入,在少女即將昏厥之際,他指節發白扣住冰涼的腕子:「信我。」

  ……

  陽泉引渡後,搖光便不准他再靠近傅窈。

  縱使他心急如焚,也明白搖光的不信任合乎情理,當即開始徹查衣物被動手腳之事,卻驚聞,送衣料的侍女早已投湖身亡。

  眼下局面已是敵暗我明。

  在揪出幕後黑手之前,他需得寸步不離守著阿窈。

  傅窈此次受魘息反噬尤為嚴重,雖已勉強壓制,仍需靜養月余方能穩固根基。

  夜色初臨時分,季無月端著湯藥推門而入時,身形單薄的人兒正半倚軟枕,青絲散在枕上,眸光虛虛,不知在想什麼,直到聽見門扉響動聲,才緩緩轉過臉來。

  「該用藥了。」季無月垂首盯著碗裡晃動的藥汁,喉結微微滾動,「阿窈喝藥才好得快。」

  他不敢迎上她的目光,她今日此劫亦是因自己捱的。

  少女視線從碗沿攀上他緊繃的下頜,忽而輕問:「會有毒嗎?」

  季無月指節捏得發白,須臾,仰頸咽下一口藥汁,澀聲道:「阿窈又說笑,我親自煎的,怎會有……」

  他湊近了少女,將藥勺送到傅窈唇邊,「等你好些,我帶你親手處置那些人。」

  傅窈偏頭躲開藥勺。

  季無月以為她怕苦,「蜜餞也備好了,喝完藥就含著蜜餞壓苦。」

  傅窈一把揮開藥勺,褐色的藥汁在錦被上洇開暗痕。她看著少年的眼睛,終於問出那句憋了許久的話,她問:「季無月,你仍是介懷那件事的,對不對?」

  傅窈分不清此刻該不該信他,也許這次的事與他無關,也許確是他所為,這都不是她倏然態度大變的緣由。

  上次被他溫言哄著揭過,實則她一直想問,他心底究竟是否還對柳夫人的死耿耿於懷。

  說什麼七年生疏,究其原因還不是他心有芥蒂。

  她怕這一點。

  季無月喜歡她時便罷了,情至濃時自是海誓山盟說遍,可若情意消磨,甚至他不再喜歡自己了,往日怨懟便都會浮上水面。

  「人非草木,誰能真正釋懷?你說喜歡我,心愛我,早就不介懷當年的事,可你口中的不介懷,不過是因當下對我尚有十分的感情,所以才自以為大度地寬宥我的不是。」

  傅窈抬眼,無比冷靜說道:「可若有一天你對我只剩七分、五分、甚至不再喜歡了,去祭奠柳伯母時可還會對我『既往不咎』?」<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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