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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在名義上,代理人是一個在特殊時刻才行駛權力的普通人,平時仍然應該在人群中參與勞動,但在大多數地區,代理人們都活成了當地的人上人。人們會認為能選中成為代理人一定是足夠虔誠,才會被選當上女神的代言人。於是他們對其表現出尊重與虔誠。而更有頭腦一些的、更精於算計一些的民眾,則會去巴結代理人,畢竟代理人決定了當地在年末的時候能夠得到多少撥款,能夠減免多少稅收。在許多時候,代理人幾乎成為了當地的土皇帝。他們甚至擁有一定的私刑權。

  珂德顯然為自己代理人的身份感到萬分的得意與沾沾自喜。然而薩拉卻對此不屑一顧,她又「呸」了一聲,珂德就像是有心理陰影一般地挪了一步,又馬上因為自己這訓練有素的狗一般的表現而慍怒。而薩拉則是諷刺地一笑,說道:「你還是我看著長大的,在我面前擺什麼譜?」

  「我才不是你看著長大的。你這個妓——」珂德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像是咬住了自己的舌頭那樣噤聲。顯然,他認為他尊貴高雅的舌頭不應該說出那個粗野下流的詞彙。

  薩拉瞧見他這副彆扭的樣子,更是一笑。她說:「即使你羞於談及我的職業,但你的父親,剛剛才從我這裡離開呢!」

  ……所以姜蕪剛才看見的那個男人,是珂德的父親?姜蕪便開始比對起二位男子的樣貌,觀察其相似之處。而珂德顯然憤怒又羞愧,寧死也不願意相信剛才薩拉所說的話。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見薩拉所露出來的那些皮膚。顯然,脖頸、肚皮,並不算是非常隱私的部位,但由於薩拉特殊的身份,這種表露便帶上了不同的意味。珂德唯恐自己的目光被薩拉認定解讀為歪曲下流的意蘊,羞憤欲死欲蓋彌彰地將目光轉到一邊去,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你不要說這些無關的事!」

  「教會的主教即將蒞臨檢查,你最好把自己的德性收好!你應該知道,你做的事情是不被教會所允許的,是違法的!看在你是長輩,我不會檢舉你,但你也應該自己心裡有數。最近少接待點……客人。要是教會的主教知道我們這裡你在做這種勾當,我們都會完蛋的!」

  自始至終,珂德甚至恥於說出薩拉的

  職業,他偶爾落在薩拉臉上的目光也是一閃而過,似乎多看一眼都會玷污他的品格與身份。在說完了這些話之後,他便招呼著身後跟著的兩人,叫他們和自己一起離開。教會代理人並不是能夠擁有侍從的職業,它並沒有那麼尊貴。顯然,這二位男子的追隨僅僅是為了給珂德壯膽,以及諂媚討好這新上任的年輕代理人。

  第183章

  如果是我丈夫的孩子,……

  在珂德離開之後,薩拉心情煩悶,也不再能夠睡下去了。她站了起來,先是惡狠狠地關上了庭院的木門,把那本就搖搖欲墜的可憐部件震出一聲巨響,又往地上啐了一口,表達自己對從這門離開之人的不滿。最終,她回到了房屋之中。

  姜蕪跟隨著她,像是一個踩著腳印的幽靈那樣跟進去。見母親進屋,那趴在桌子上寫題的男孩便咧嘴對著薩拉一笑。在這兒童敞亮而毫無表情控制的本真笑容之中,男孩對外露出了他的口腔。他的牙齒是殘缺不全的,有明顯的齲齒與磨損的痕跡,看起來並不漂亮,像是牲口的牙齒。他的臉也髒兮兮的,不漂亮,不可愛,沒有一點值得讓人憐愛的特質。這樣的孩子,即使遭受不幸,也不會受到多少同情。畢竟這片大地上和他同樣不幸、甚至更加不幸的孩子難以計數,他沒有任何能夠打動他人的地方,連悲慘的人生都沒有任何的觀賞性。

  看著自己咧嘴傻樂的兒子,薩拉終於流露出了一點剛才在珂德面前未曾表現出來的情緒。她面色疲倦地嘆了一口氣,似乎想要說什麼。然而面前的男孩接受教育的程度以及智力水平顯然都不支持聽懂母親的憂慮與無奈,於是最終薩拉只是將自己剛才出賣自己所獲得的那枚銀幣塞進了兒子的手裡。她說:「你去把今晚和明早的食物買回來。還是和以前一樣,剩下的六十個銅幣,你自己可以花十個,剩下的五十個不准動,記得給我補回來。」

  男孩忙不迭地接過了母親遞過來的銀幣,珍重地捏在黏糊糊的手心裡,真情實感地露出了一個更加燦爛的笑容。這種亮晶晶的、小小的、印著女神的大頭浮雕的圓形金屬對他來說無疑是非常迷人的。兒童尚未建立起對於「金錢」的明確認知,但他已經能夠從生活的經驗中知道,有這個東西,可以交換到食物,以及許多他想要的其他東西,譬如甜蜜的糖果,或者手工匠人做出來的玩具。他不明白自己的母親為了得到這個,付出了什麼,也自然無從在心中升起任何悵然,只是在得到時一味地感到快樂。

  看著男孩像是守衛什麼無比珍重的寶藏那樣,將銀幣捏在手心裡好一會兒後又藏進了最裡邊的衣服夾層里,薩拉臉上流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這也是來到昔拉的記憶之後姜蕪第一次看見她露出不帶有任何色厲內荏意味的表情。看著男孩跌跌撞撞地離開在視野之外以後,薩拉又重新拉開了裝菸草的抽屜。這一次姜蕪終於看清楚了裡面的內容物:凌亂地擺放著的、長短與顏色都並不相同的菸草干。但最長的也沒有手指長,更多的還是碎碎的。一看便知道是被挑揀剩下的劣等品。抽屜裡面積了灰,顯然也並不乾淨。薩拉捧了一把,將其攥在手心,便幾步走到了床邊,躺到了床上。

  床單還是皺巴巴的、濕漉漉的,有著並不體面的水績與粘液。空氣中散發著一股微妙的、古怪的味道,夾雜著菸草醇厚的氣息與人身上在潮熱之中散發出的那種汗味肉味,非常不美妙。姜蕪坐在那把男孩曾經坐著做算術題的椅子上,看著薩拉將手中攥著的菸草丟在身後窗戶的台子上。她在其中挑揀了最長的一根,用唾液濡濕,享受地眯起眼睛,咀嚼、吸味。顯然,這種行為對於她來說算是生活中的小小奢侈,畢竟菸草這種維持生命體徵的非必需品並沒有充足的購買的必要性。攢了那一柜子的碎碎的菸草,對於薩拉來說,想必是無數次去收購傍晚時分收攤的賣家被挑揀下的折扣的碎屑所攢來的,所以她臉上的神情便顯示出了幾分幼稚的珍惜,像是捨不得吃糖塊而把粗糲的糖塊含在嘴裡抵在上顎與舌尖期望它慢些融化的孩子。

  在這個時刻,昔拉的精神安定了許多,不再絮絮地念叨著什麼了。仿若它這胎兒也能夠從母體的快樂中汲取到快樂。

  姜蕪沒有忘掉自己進入昔拉的夢境的原因。所謂陣法中向著昔拉涌去的罪孽對於昔拉意志的影響,表現在它的記憶中,便是會扭曲、渲染出比原本的記憶更加可怕的氛圍。能夠成為惡魔的靈魂,通常是在生前蒙受了巨大的痛苦。他們的記憶本身就是慘痛的、令人不忍直視的。而罪孽的力量則會進一步放大這份慘痛,渲染出更加恐怖和讓人崩潰的氛圍。這並非是誰有意為之,而僅僅是罪孽這一毀滅人心的力量的本能。但就是在這樣無心的前提下,昔拉將會經受比生前所經歷的更為扭曲、可怖的記憶,直到它精神崩潰,意識消散,身體自行凝結出新的、足夠堅強的、能夠容納承受那份痛苦的意識。

  ……實際上,作為陣法主人與惡魔契約主人的姜蕪,並不需要真正去做些什麼。即使新誕生的意識取代原本的惡魔的意識,也只能證明原本惡魔的意識實在是太軟弱了,承擔不起新的強大力量。她做這些守衛惡魔們意識的嘗試,僅僅是因為她不想讓他們的意識消散。記憶、思考問題的方式,構成了一個個體的「靈魂」。倘若靈魂產生了變化,即使殼子還是原來那個殼子,姜蕪仍然不能夠接受,認同此人還是從前的那人,她只會認為自己的惡魔們被殺死了、被取代了。

  而眼前她所目睹的、昔拉的記憶,尚且沒有出現可怖與歪曲的成分。越是如此,姜蕪越是嚴陣以待的忐忑。她不知道昔拉生前的遭遇到底是什麼,它恐懼的又是什麼。記憶會以怎樣的方式被歪曲,以達到最大程度地擊潰它的意志的程度。

  即使薩拉的表現已經足夠珍惜,她也發揮了所有菸草的全部價值,將所有菸草都咬到沒有任何味道和香氣、成了一灘糊糊才肯吐出來,但最終她抓出來的那把菸草還是被吃盡了。

  薩拉猶豫地看了一眼裝著菸草的抽屜的位置,最終只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放棄了。那抽屜里的菸草已經不多了,經不起她的下一次消耗,她顯然正在壓抑著自己的欲望,克制自己繼續享受的本能。

  薩拉躺在床上。在沒什麼事做之後,她肉眼可見地焦躁不安了起來。這女人的精神狀態顯然並不算好,她臉上不斷出現各種糾結急躁與豫慮的表情,正壓抑著自己的想法。最終,她從床上坐了起來,捏著鼻子收拾黏糊糊的濡濕床單與被她吐出來的那些菸草沫子 。做完了這些事之後,薩拉捧著手裡的垃圾,走到了庭院外面,她望著被夕陽染成半邊金紅色的天空,擰起了眉毛。<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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