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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卡斯特猶豫了一下。他說:「但我不相信這個。越是處於傷痛中的人們,信仰往往越是深重,因為他們渴望得到救贖。何況只是因為『不夠虔誠』便被處以完全消失的酷刑,也太殘酷了,祂不應該是這樣的。」

  第159章

  德卡斯特面色煞白,他……

  他們之間的沉默瀰漫著。姜蕪最終先打破了寂靜的氛圍。她故作輕鬆地說:「你這是在否認女神嗎?你是聖子,這似乎是有悖於你身份的言行。」

  德卡斯特設想了很多她會說的話,卻唯獨沒想到她會這樣,像是個「教會內人員」一樣提醒他的言行有失。他轉過視線,鬧脾氣地不願與姜蕪對視,只說道:「就是你有辦法告發我,我也會在你告發之前先殺了你的,這是我本來就應該做的事。」

  ……德卡斯特本性是這樣一個喊打喊殺的人麼?姜蕪有點面對著發脾氣亂砸東西的孩子的無奈:「我不會的。我沒有告發別人的愛好,何況你才是教會的聖子,而我什麼都不是,別人也沒理由相信我,大概只會覺得我在污衊偉大的聖子閣下,反而把我關押起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德卡斯特急道。他突然反應過來這話有玩笑的成分,便瞪了姜蕪一眼,手指劃開一道門扉,生硬地轉移話題,說道:「跟我一起回去吧。」

  「我以為你要再坐那個車駕。」姜蕪把下巴往底下停靠著的車駕處一揚。它龐大、安靜,在黑夜裡影影綽綽,只剩下一個含糊的影子,像是一隻匍匐的巨獸。

  「如果你想坐的話也可以。晚上街道上沒有人了,乘坐上去也不會被人們所看到,這一行為就失去了意義。當然,如果你喜歡那種乘坐著浮誇坐騎的感受,你可以去坐。正好也不會有人發現是除了聖子以外的其他人乘坐了神聖車駕。」

  「……不用了。」姜蕪縮了縮脖子。

  德卡斯特牽住姜蕪的手。他們共同走進了門扉之中。

  待到眼前的光芒散去的時候,便又是那個巨大的、熟悉的房間。巨樹安靜地佇立著,透明外牆幾乎不透進來光芒。在漆黑之中,那些果實閃著能讓人勉強看清的螢光……它們是不是比在離開時姜蕪所看到的要少了幾個?她不敢確定,畢竟也沒有刻意去記,但有了這樣的一個懷疑。

  德卡斯特鬆開姜蕪的手,一步步往上,眼看著又要進那中空的樹體內,姜蕪在背後問道:「你不休息一下嗎?我感覺你今天已經很累了。」

  德卡斯特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他已經進入了樹體之中。他解開身上那件輜重華麗的袍子,解開那些金鍊與寶石,直到身上只剩下裡面單薄的白色衣衫。那些落下的東西被隨意丟在樹根所處的地面上。樹藤已如昨夜一般蔓延,蛇一般攀附上了他的脊背,溫柔地蠕動著,刺入了他的血肉之中。

  他俯視著姜蕪,輕微地搖了搖頭:「不能休息,還有未曾梳理的碎片。」

  他閉上了眼睛,擺上那副專心致志地處理著什麼的姿態。姜蕪喊了好幾聲他的名字,他也沒有任何回答。姜蕪嘆了口氣,坐下來,背靠在樹根上。

  在德卡斯特劃開的門扉消散之後,這所空間便陷入了徹底的閉合,也沒有一個能夠出去的出口。姜蕪走到窗邊,手撫在透明的水晶上,看著底下的景象。

  黑夜中的翡冷翠寂靜而漆黑,只在些許角落閃著銀月般的光輝。姜蕪屈起骨節,試著敲了敲那水晶製成的、落地的整塊牆面。它非常堅硬、牢固,也沒有顫動的跡象。姜蕪甚至隱隱感受到了魔力流動的痕跡,倘若她想要破牆而出,必然會被牆體間鐫刻上去的充能法陣所阻止、攻擊。

  她蹲下來,坐在地上,看著那些小小的建築。它們與她記憶中的翡冷翠沒有任何區別,這座夢中神國似乎是真實的翡冷翠倒映出來的一個虛像。

  然而姜蕪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聖塔是一個經典的塔形結構,每一層都要比底下一層小,而底下有著女神寶瓶像的聖堂則是最大的空間——然而它卻並沒有姜蕪所身處的這個「巨樹層」大。而她現在往下看,從底下景物建築的縮放來看,她與地面的距離之遠,使得她至少應該在聖塔中上部的位置。在聖堂門口,乘坐著德卡斯特的神聖車駕的時候,姜蕪曾經無意識間回望看過聖塔,它與她記憶中的聖塔沒有任何不同。

  換而言之,倘若她沒有看錯,那麼聖塔中並沒有這麼一個比底部還要更大的、在建築設計上並不協調的一層存在。

  ……那她現在到底是在哪裡?

  由於她是被德卡斯特從底部的甬道帶到這個地方來的,姜蕪自然而然認為這裡是聖塔的一部分,屬於它的其中一層。由於在現實中,姜蕪也並沒有真正見過聖塔的每一層,所以她對於自己看見了一個新場所並不感到懷疑。然而現在她頓悟過來了,這個巨樹空間應當並不屬於聖塔。

  那它到底在哪裡?從窗邊看下去,為什麼能夠看懂那些衛護著聖塔的建築,如同她正在從聖塔往下看一樣?這種情形實在是太過詭異,她並不身處在應在的位置,卻能夠看到錯位的景色。如同一個人在距離翡冷翠千里之外的聖彼得港,一打開窗戶,卻看到了翡冷翠的景色。

  在位置的轉移之中,德卡斯特始終沒有真正讓她親自走過那些道路。這也從現實層面讓她失去了確定巨樹空間的具體位置的機會。在位置的轉移中,路程並不是連貫的,而是跳躍的、穿梭的。

  姜蕪想:他是在隱藏這件事麼?這巨樹空間如同一個在另一個維度的世界,客觀存在,卻無法被觀測。

  她重新回到了巨樹下,正閉著眼睛的德卡斯特的腳下。躺在地上,頭枕在樹根上,看著那滿臉忍耐的少年,姜蕪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白日裡的治療想來消耗了德卡斯特太多的精力。即使身體上轉移所帶來的創傷可以被治癒,但付出的魔力、所感受到的痛苦確是實實在在的。他的眉宇間本就染上了倦色,如今又被巨樹的樹藤深深刺入血肉里,即使姜蕪不知道他的工作具體的運行原理,卻仍然能夠從他紙一般脆弱的面色中得知他遭受的雪上加霜的勞累。

  她也沒有什麼其他事可做了,便用那「意識成真」的能力,把她府上臥室里毛絨絨、睡起來很舒服的被子變了出來。把自己裹成一團之後,閉上了眼睛。

  她白日裡並沒有實際意義上地做什麼事,但在思考問題與出神之間,仍然迷迷糊糊地陷入了睏倦的、半夢半醒的狀態。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姜蕪聽見了「咚」的一聲,什麼東西磕在樹木上的、略微清脆的聲音,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有什麼砸在了她的身上,險些把她砸得吐出一口血來。

  姜蕪驚得睜開了眼睛。她愣住了,德卡斯特整個人壓在她身上。少年閉著眼睛,貼近了才發現他比姜蕪想像中的要更加清瘦、伶仃。他的頭髮散落著,側著腦袋——姜蕪疑心剛才聽到的那一聲是他的腦袋磕到樹木的聲響。即使在昏迷之中,德卡斯特卻仍然皺著眉毛,臉色紙白,額頭上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姜蕪猜測他是太逞強了,孩子的身軀支撐不住過度的消耗,才暈了過去,從樹幹中掉了出來。

  她小心地挪動著身子,將他從自己身上搬下來。然而當德卡斯特完全地被平放在地上,姜蕪準備把蓋著自己的那層被子裹在他身上的時候,她看見了德卡斯特從長袍下面無意識露出來的半截小腿。

  還是沒有完全長開的孩子,骨骼柔軟,血肉薄薄一層,貼在骨骼上。只是……姜蕪反覆看了幾遍確認,事實無可辯駁,那隻露出來的小腿,呈現出一種透明的質地。

  姜蕪小心地撫摸了一下。微涼的、正常的人類皮膚的觸感。然而它的確是透明的,在巨樹果實的螢光下能夠隱約看見小腿下的地面。整個肢體呈現出一種淺淡的、不易察覺的色澤,如同被誰用橡皮擦去了一般,甚至有了些脆弱的美感。

  姜蕪瞬間想到了白天那個幽靈般的女孩。她比德卡斯特的症狀要嚴重許多,是整個人都是透明的、色澤也更加淺淡。但無可否認,他們所具備的,絕對是同一種病症。

  德卡斯特拒絕為那個女孩治療。他聲稱自己「做不到」。看來當這種病狀出現在他自己身上的時候,他同樣「做不到」。他脊背上那些被樹藤刺穿的傷口已然自體癒合,看不出有任何傷痕。而這截透明的小腿卻始終存在著,是盤踞在聖子身上的、一個不可驅散的幽靈。

  ……這樣想來,他說的那些抨擊女神的話語,也並非是完全在為那女孩辯護,有物傷其類,

  憐憫自己的要素吧?

  正當姜蕪小心地將他裹好時,昏迷中的男孩從喉嚨里發出明顯的、抽氣的聲音。他長長地嘆息了一聲,意識不清地發出細碎的聲響,醒來了。

  他迷迷糊糊、意識不清地睜開眼睛,便看見了正跪在他身邊的姜蕪。兩相對視之下,德卡斯特面色煞白,他說:「你都知道了?」<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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