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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德卡拉無需像德卡斯特這樣變更,千百年來的聖女一直是她?

  德卡斯特急於傾訴,乃至於失去了保守信息的意識。至少上一個德卡斯特,絕不會這樣在交談間輕易說出這樣的信息。這絕對算得上是一件秘辛。然而德卡斯特說這樣的事的時候,只若孩子在抱怨自己所蒙受的偏心待遇。

  「……那你來找我有什麼用呢」姜蕪沒忍住問道。即使她憐憫德卡斯特精神不佳,或者蒙遭不幸,然而她似乎也沒有辦法去解決對方的問題。畢竟這是神與神子的事,即使她已然是教會的大主教,但稍微有政治頭腦的人都能夠看出她實際上是被教會的統治體系排斥在外的,她並不履行義務,也不享受統治他人的快樂,只單純的擁有一個名義上的高等。

  而她與女神的關係更是微妙。從本心來說,姜蕪並未忠誠於女神,更不具備改變女神想法的能力。倘若德卡斯特是蒙受女神恩寵又被女神厭棄而拒之門外,那麼她則是從來沒有和女神建立過親密的聯繫。她能夠做的事情德卡斯特也可以自己做到。

  「我……」德卡斯特捂住了自己的腦袋。他忍受著劇烈的痛苦,甚至額頭上起了一層冷汗。思考如何回答姜蕪的問題似乎給他帶來了嚴重的負擔,他的喉嚨里甚至發出了乾嘔的聲音。德卡斯特捂住嘴,面色煞白,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他對自己即將嘔吐的行為展現出了極大的恐懼。

  姜蕪的手放在他的後背,下意識的,就像是哄孩子一樣輕輕拍著。德卡斯特的身軀顯而易見地痙攣顫抖。他是一副清瘦高俊的身體,並沒有明顯的肌肉,整個人撫摸起來如同在撫摸一顆抽條的樹。姜蕪的手指抵在他後背因為弓起身子而凸出來的一塊骨骼上,清晰地聽到他的嗚咽與喉嚨里發出的含糊聲響。

  最終,德卡斯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整個人癱倒在椅子上,肢體軟軟地貼著椅子扶手。整張臉上泛起血液倒流的病態潮紅。他深呼吸,像是一個對外渴求汲取空氣的水泵那樣,姿態尊嚴全失,可憐得像是動物。

  德卡斯特慘澹地一笑,說道:「真正的『德卡斯特』不會這樣吧……」

  姜蕪還未來得及說出什麼話,他便絮絮地繼續說道:「真正的聖子怎麼會這麼軟弱,會這麼狼狽?我果然是不合格的,如果我被銷毀,再造一個德卡斯特就好了。我真的太痛苦了,女神為什麼要折磨我呢?」

  他捂住了臉,手指擋住眼眶。但這個遮掩的動作也暴露了他欲要流淚的事實。他虛弱地說:「我不想成為德卡斯特了。我想成為人類。」

  姜蕪無言以對。她在心中暗自妄斷過德卡斯特身為流水線上被更替使用的物品,會茫然和痛苦。但當他真正像是孩子那樣哭鬧著表露出這樣的情緒的時候,姜蕪又無所適從,甚至不知道怎麼去安慰對方。最終,她說:「不。如果你說的是嘔吐的話,上一位『德卡斯特』也的確嘔吐過。他並不是時時刻刻那麼體面的,其實也過得很辛苦。」

  那一位「德卡斯特」,也是姜蕪接觸時間最長的德卡斯特。直到他死,姜蕪也不敢妄言說自己完全了解了對方。他的思想、信念,乃至於計謀,統統都隨著死亡而湮滅了。但姜蕪看過他許多狼狽時刻:重傷、瀕死、嘔吐、被脅迫。

  正因為聖子是「創造」,因此他總是療愈他人。但因此他也在很多時候無能為力,甚至於狼狽不堪。

  德卡斯特猛然咳嗽起來。他捂著臉,臉上潮紅未散。他說:「我之所以來找你……姜蕪,我可以這樣叫你麼?我想要有一個有別於『他』的稱謂……我的靈魂是他絞碎的靈魂碎片重組而成的。我不認為我們是同一個人,但因為他很相信你,認為你是可以信任、可以幫忙解決問題的人的,所以我來找你。」

  「……我是不是很可憐?明明不想成為德卡斯特,卻還要聽上一位德卡斯特的話。」

  第149章

  他沒有雙腿,手也只有……

  ……在那一位德卡斯特眼裡,她是這樣值得信賴嗎?姜蕪由衷的不可置信。

  然而她還沒有作出評價之前,德卡斯特閉上雙眼。他昏迷了過去,整個人由於重心前移的緣故,往前撲跌倒在了地上。只聽見人體倒地的沉悶一聲,便失去了意識。

  姜蕪無可奈何地看著地上的人體。霍恩斯與其餘僕人們立即便上前來將他抬起來。由他們臉上的表情判斷,恐怕想的是「刈割者與聖子交談時不和,竟然將聖子打暈」……德萊從屋內走了出來。他的頭髮束了起來,挽在腦後,顯得很嫻靜。看著僕人們將德卡斯特往屋內抬,他往姜蕪處似是抱怨的一望,說道:「您要把他帶到家裡嗎?」

  姜蕪嘆氣,回答:「難道把他丟在這裡暈著嗎?——我知道你想這樣做,但是不可以。」

  僕人們將德卡斯特抬到了上一位德卡斯特曾經暫居過的那個房間。正在餐廳進食的尤爾只望了一眼過來。女孩撇了撇嘴,便轉頭去繼續吞咽食物了。

  所有惡魔中,她與上一位德卡斯特多有接觸。也因此她對這一位新的態度也有些微妙。

  將德卡斯特抬到床上之後,僕人們都離開了。德萊最後看了德卡斯特一眼,也離開了。姜蕪站在床邊,看著德卡斯特的臉。他在昏迷時仍然擰著眉毛,滿臉冷汗,似乎正接受著某種劇烈的痛苦。如他所說,他沒有夢,也沒有睡眠,因此此刻只是「昏過去」了,卻並沒有因此「睡去」。眼前昏倒,只是身體已經無法負荷遭受的痛苦而休眠,但精神卻無法藉此得到放鬆。

  他的身軀是被僕人們用被子織物遮擋起來的。畢竟目睹昏迷之人的身體,難免不雅冒犯。姜蕪只看著他冷汗涔涔而打濕額發、一片慘白的臉。但漸漸的,她發現了一些不對的地方——

  那遮蓋著德卡斯特的身體,因此在被單上隆起一塊的地方,漸漸的有了些血的印記。用布料包著一塊正在流血的生肉就會這樣。流出來的血被布料裹住,又慢慢滲出來,就是這個樣子。

  眼下也顧不得是否冒犯。姜蕪將被單掀開。如她所料,德卡斯特身上那件袍子已經完全被血打濕淋透,看不出原來的潔白顏色。她

  去解開他身上的衣服,血黏糊糊地沾在手指上,是溫熱的,昭示著身軀的生命力。

  姜蕪看見那布料下的人體,一瞬間不由得感到奇詭又噁心。德卡斯特軀幹部位的皮膚似乎溶解了,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血流得如此順暢欣快。他的腹部是一個大洞,肌肉組織蠕動著,分明沒有人去傷害他,卻有一個巨大的、難以彌合的傷口,乃至於刺破了一層血肉,可以看見裡面的內臟。

  這樣的傷、流這樣多的血,包括此時此刻,他的身體都在不斷往外流血。若是正常人,必然已經死了。然而姜蕪能夠感受到,德卡斯特的身軀正往外流溢魔力,像一個裝滿水卻被扎破的塑膠袋那樣汩汩、慷慨地發散屬於「創造」的力量。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的傷口不斷開裂再癒合,血肉一次次地崩解,卻又自行彌合,才勉強保證了他身體的完全。

  德卡斯特的嘴唇緊緊抿著,喉嚨里發出古怪的「咯咯」聲響。血肉彌合再割開,像是傷口癒合再被傷害的過程被快進一千萬倍。發出的是一種粘膩的、古怪的聲響,如同水生生物爬行時潮濕粘滑的皮膚貼在地面上的噪聲。

  姜蕪摸到了德卡斯特的手。他的掌心也粘膩潮濕,出了一手的冷汗。很快,他出的血已經將整張床都幾乎完全打濕。姜蕪的指尖沾到了一點血。德卡斯特的手也開始了那癒合又崩解的過程,某一個瞬間,姜蕪甚至能夠摸到他的指骨。

  除卻頭顱以外的任何一個部位,都在進行那毛骨悚然的重構與湮滅。

  姜蕪摁住了德卡斯特的肩膀。這無疑戳痛了他的傷口。德卡斯特臉上的表情更加扭曲,過量的流冷汗使得他看起來像是一個淋雨的人。姜蕪對著他努力使用了幾個她學會的幾個治癒的小術法——她實在不擅長這個。她能夠感受到,她治癒的力量,對於德卡斯特身體的崩解根本不值一提。如果說德卡斯特現在的狀況是一個放水又灌水的水池,那麼她投入的力量根本就只是流進去的幾滴水,沒有起到任何現實的效用。

  她不敢輕舉妄動,便只好喊話,想要叫醒對方:「德卡斯特?德卡斯特!」眼下也顧不得以禮儀叫「聖子閣下」了。

  德卡斯特嘴唇顫抖,似乎想要說什麼,卻怎樣也發不出聲音。姜蕪將手覆蓋在他的臉上,能夠感受到他的眼珠在眼皮下不安地轉動著。眼皮泛著異樣的、潮熱黏膩的溫度。於是可以得見:他並不僅僅是在流冷汗,並且也流淚了。只是此時面上一片狼藉,乃至於難以分辨、易於忽視。

  隨著姜蕪的呼喊,德卡斯特似乎找回了一點理智。他的眼睫顫抖,力竭想要睜開雙眼,整個五官都是扭曲的。他身上慢慢從那些崩解的缺口處飛出白色的光點,向著姜蕪涌去。姜蕪眼前一黑,只覺得瞬間頭昏腦漲,整個人身軀倒下去——< ="<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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